時值初冬。

裴道珠清晨梳洗時，瞧見窗外的八棱海棠枯葉落盡，褐的枯枝上結了薄薄一層霜花。

收回視線，用細小的刷蘸取嫣紅口脂，輕輕點涂在瓣上——

“姑娘！”

屋外突然傳來枕星的大喊大，伴隨著一陣嘈雜聲。

裴道珠手一抖，險些畫歪了朱。

抿勻口脂：“在吵什麼？”

“嘻嘻！”枕星興地竄進來，“您瞧，郡公那邊送什麼過來了？”

侍們捧著紅漆托盤，魚貫而。

托盤上，盛滿了各種琳瑯珍寶。

那一襲嫣紅嫁最是惹眼，金線刺繡的凰和牡丹富麗堂皇栩栩如生，隨著侍們展開嫁，珍珠鑲領，重紗致，蔽膝和金玉帶極盡奢靡繁復，仿佛照亮了整座寢屋。

裴道珠眼底若有彩。

出手，輕輕拂拭過嫁。

別的也就罷了，這嫁的規制乃是正室所穿。

從前被蕭衡納進蕭家時，卻只能委委屈屈地穿別的……

枕星高興不已：“這嫁是郡公特別為您定制的，花費了三個月才繡好，終于在婚前趕上了……您看這繡工，聽說是姑蘇和錢塘一帶手藝最好的繡娘們的杰作，建康城別家郎出嫁，都沒有這般好的嫁呢！”

裴道珠笑了笑。

都說郎君心，學不會子的釵首飾胭脂水。

可是瞧著，那哪兒是心，分明是不上心。

如今蕭玄策對上了心，送來的嫁果然是舉世無雙，很合心意的。

又拿起團扇。

婚禮上要用來遮面的團扇，純金鏤花的細柄，紅紗湘繡的扇面，繡著致艷的并蓮花，扇柄垂下長長的細金流蘇，僅這一把團扇，便已價值千金。

其他托盤上，各種金釵步搖同樣，都是主人家花了大心思的。

枕星笑得合不攏：“姑娘明日出嫁，定然會是江南最的新嫁娘！姑娘快試試嫁，若是哪里不合，還來得及再改改……”

侍們笑著起哄，非要裴道珠立刻試。

南朝細雪朦朦，山川呈現出干凈的黛。

古樸的建康城，逐漸掩映在風雪之中。

一重重星，一重重月，烏巷繡樓的燈火徹夜不息。

躺在羅帳深，腦海中千回百轉全是蕭衡的模樣。

就要嫁給他了……

今夜怕是難眠。

對方，應也如此。

次日。

天才剛亮，蕭衡已經在園林深舞完一套刀法，渾是汗的去沐浴更。

問柳和幾個小侍衛躲在游廊角落，窺視他踏進浴房。

一名小侍衛繪聲繪：“昨夜主子一直沒睡，在新布置的寢屋里東看看西，一會兒嫌棄妝鏡臺不夠大不夠面，會裴姑娘不高興，一會兒又嫌棄櫥太小，放不下許多，又會裴姑娘嫌棄……我還從未瞧見主子對哪個姑娘如此上心呢！”

問柳笑了兩聲：“他們倆是歡喜冤家，等裴姑娘過了門，這后院有的熱鬧！”

正熱烈地討論著，見時辰不早，問柳又連忙打發侍衛們去做迎親的準備。

而蕭衡沐過，仔細梳洗打扮過，站在青銅鏡前細細端詳。

幾名侍奉他起居的侍，也忍不住悄悄窺視。

鏡中郎君量頎長，穿一襲緋紅羅袍，腰系金玉革帶，偏白，容貌深邃而昳麗，幾縷碎發順著額角垂落，更襯的郎君英俊瀟灑。

許是今日有大喜事的緣故，平日里冷淡斂的氣度也悄然融化，像是初冬的太，雖然算不得燦爛盛大，卻難得可以親近幾分。

問柳恭恭敬敬地進來稟報：“主子，接親的時辰到了。”

蕭衡頷首，步出寢屋。

接親的隊伍十分盛大。

建康城的世家郎君大半都過來捧場，陸璣尤其高興，鞍前馬后的幫忙，可見對這門親事十分贊同滿意。

往沈府走的時候，陸璣忍不住打趣兒：“明明當初嫌棄的不行，如今卻當了稀世珍寶，我早說道珠妹妹是個極好的姑娘，你偏是喜歡針對，還說什麼絕不可能求娶……蕭玄策，一言九鼎如你，也有說話不算數的時候。”

蕭衡薄帶笑，終是放下段，坦坦地承認：“是啊，也不知怎的就喜歡上了。想藏到后院，為遮風避雨。”

那個小騙子……

說著最毒舌刻薄的話，卻有著最的心。

在世家中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卻過得比誰都要孤單。

明明該是最貌最才華橫溢的姑娘，卻也是最不待見的主兒。

像是誰都不要的小狗，輕易就他心生憐惜。

過往的一幕幕，悄然浮現過眼前。

蕭衡握韁繩，在這一刻，很確定裴道珠就是自己想娶的姑娘。

這輩子，都不會反悔。

迎親的過程很順利。

親時，各種規矩繁瑣復雜，然而蕭衡和裴道珠同樣耐心，一貫看不起世俗規矩的兩人，竟然難得安靜地一步步走完了所有流程。

裴道珠很這場婚禮。

能清楚地到，周遭同齡郎們艷羨甚至嫉妒的目。

尤其是顧燕婉，站在人群角落，那眼神可謂犀利惡毒至極，然而偏偏又無可奈何，織在臉上的緒十分彩，令很想痛快地笑出聲來。

從清晨熱鬧到深夜，蕭府的宴席仍舊沒有結束。

裴道珠端坐在新床上，手握團扇，拿枕星送來的花糕充。

枕星眉飛舞地描述今日大婚的景，又忍不住點名顧燕婉：“您瞧見的表沒有，明明咬牙切齒恨得要死，卻又不得不堆起滿臉笑容，簡直又猙獰又稽！”

裴道珠吃著花糕，從容道：“顧燕婉那邊，還是要防著些。ＵU看書 wｗw.uuｋanshu．com我這位表姐子倔強好勝心強，咱們不能著了的道。”

枕星認真地點點頭：“奴婢記下了！”

裴道珠吃完幾塊花糕，蕭衡終于從前院回來了。

枕星極有眼，連忙帶著侍們退下，還不忘心地為他們掩上門。

裴道珠莫名有些慌，正要拿起團扇遮住小臉，卻被蕭衡握住手。

他喝了酒，周彌漫著酒香，眉眼也都略有些醺紅。

他輕笑：“卻扇禮都行過了，還遮面做什麼？讓我仔細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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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