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昏黃。

崔柚慢慢攥掌心的砒霜，小臉糾結地擰團。

……

次日。

窗明幾凈，園林里的草木覆蓋上一層晶瑩剔的薄雪，襯得一串串天竺果更加鮮紅滴，烏青屋檐下懸掛著的佛鈴，在寒風中發出細微聲響。

裴道珠對鏡梳妝，雪窗而來，落在白皙的側上，更顯風姿清艷。

偏過頭，瞧見頸間的痕跡，面頰不覺泛起微紅。

都是昨晚蕭衡干的好事……

幸好心細，若是就這般去見蕭家的長輩，定然失禮。

吩咐：“拿條圍脖過來。”

侍應聲捧來一條圍脖。

雪白的狐貍制，無一雜，圍在頸間，更顯雍容華貴。

起，款款踏出門檻。

蕭衡已在廊下等待良久。

瞧見出來，只覺比雪更加奪目，仿佛整座園林都隨之明亮艷起來。

這便是他此生的妻。

彼此付了最珍貴的東西，已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

他心底莫名踏實，順勢牽住的手，唯恐到驚嚇，提前安道：“待會兒見到長輩，你不必張。有母親在，那些眷不敢開你的玩笑。”

裴道珠嗔怪：“我不是上不得臺面的怯懦之人，你何故這麼擔憂？”

蕭衡輕笑：“是，我倒是忘了，裴家的小騙子最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哄長輩高興這種小事兒，對你來說自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難事。”

“郡公這是在諷刺我？”

“不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針鋒相對綿里藏針，不知不覺就到了老夫人居住的院落。

此時花廳里坐了不眷，正熱熱鬧鬧說著話。

裴道珠一一見過禮，又恭敬地向老夫人敬了茶。

老夫人瞇著眼，瞧著這對新人。

都穿著緋，男的俊的俏，站在一塊兒金玉似的登對。

瞧著，又順眼又喜歡。

彼此歡快地說了片刻的話，蕭衡提醒道：“時辰不早，阿娘，我得和阿難去見父親，那杯茶還沒敬呢。”

老夫人笑道：“你父親一早就去了宮中，怕是要待到夜里才能回來。他一向公事繁忙，你和阿難理解理解。”

蕭衡頷首：“孩兒明白。”

他明白，裴道珠卻不明白。

如今南方安寧，北方又無戰事，蕭丞相忙個什麼勁兒？

宮里又能有什麼事，比他嫡親兒子親還重要？

分明是不喜歡，不喜歡蕭玄策。

沒吭聲，心底卻暗暗不喜。

除了給蕭丞相敬茶，大房和二房那邊也要走一趟。

裴道珠跟著蕭衡，先后去了那兩房，各自見了兩位兄長。

走完流程，裴道珠悄悄松了口氣。

往回走的路上，忍不住道：“過去在金梁園時，我滿心都是怨怪，未曾注意到你在家中的境。今日見禮，才發現你跟父兄的關系都不甚熱絡。若非知道你是老夫人嫡親的兒子，我幾乎都要以為你是蕭家撿來的小孩兒。”

蕭衡不以為然：“我自在軍營和佛寺長大，后來又去周游天下，和兄長們的關系自然尋常。再加上年齡差距，不甚熱絡也是有的。”

裴道珠想想也是。

回到新房不久，侍突然進來稟報，說是崔柚求見。

裴道珠正清點賓客們送的禮，聞言，合上禮賬，頗為好奇：“不是住在金梁園嗎？怎麼今日來了烏巷？”

枕星撓撓頭：“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郡公的妾，大約是看見您以正室份過門，一時坐不住過來瞧瞧，也是有的。”

裴道珠不怎麼想見。

然而人都上門了，自然沒有避而不見的道理，否則對方還要以為怯呢。

放下禮賬：“請去花廳吧。”

花廳。

崔柚等了兩刻鐘，才見裴道珠姍姍來遲。

滿心不悅，然而面上卻只能保持友善，起福了一禮：“數月不見，原以為和你再無集，沒想，你竟然又回到郡公的邊，甚至還了正室夫人……我到底小瞧你了。”

裴道珠優雅落座：“你今日過來，就是為了說這種毫無意義的話？”

崔柚撇了撇：“自然是來敬茶的。”

妾侍要向正室夫人敬茶。

這點子規矩，崔柚還是明白的。

只是裴道珠從前曾和平起平坐，如今驟然了一頭，令委實不爽快。

侍已經眼明手快地斟了熱茶。

崔柚端起茶，心不甘不愿地跪倒在裴道珠跟前：“請夫人喝茶。”

裴道珠挑了挑柳葉眉。

驕傲如崔柚，怎會甘心如此？

縱然是規矩，也是萬萬不可能遵守的。

接過茶盞。

茶是的侍斟的，不會有任何問題。

飲了小口，崔柚才扶著自家侍的手站起，坐回了原位。

崔柚又從自家侍手上接過木匣。

木匣通漆黑，雕刻著繁復的花紋，瞧著十分致。

蹙了蹙眉，遲疑：“這匣子里……是梅花糕，我娘家送來的，只崔家特制，別家的廚子都做不出這個味兒……我尋思著這趟過來見你，總得送點什麼……你嘗嘗這花糕也好……”

越往后說，聲音越小。

仿佛送糕點，是見不得人的事兒似的。

裴道珠盯著，心底泛起古怪。

示意枕星接過那只木匣子。

枕星朝崔柚出手，然后崔柚死死抱著木匣子，卻又不肯給了。

枕星拽不，又好氣又無奈：“崔姨娘可是舍不得給？若是舍不得，那就算了，我家夫人也不稀罕吃你的梅花糕。”

“我——”

崔柚語還休。

了眼一臉疑地裴道珠，咬了咬牙，臉逐漸變的蒼白。

到底沒肯把木匣子給枕星，“嗖”地拽回那只木匣子，匆匆站起道：“這份見面禮輕了，我回頭換一件貴重的禮，再給你送來！”

說完，抱著木匣子，帶上侍，逃命似的小跑出去。

枕星丈二和尚不著頭腦：“也就是一盒梅花糕，怎的小氣這副模樣？若是舍不得，一開始就別拿出來呀，怪人生氣的！”

裴道珠歪了歪頭。

目送崔柚消失在視野里，心頭古怪更甚。

須臾，招來枕星，附耳低語：“你去院子里……”

，

晚安安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