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崔慎才啞著嗓子開口：“去請國師。”

心腹應了聲是，急忙去請人了。

崔慎獨自站在書房，案角落的一爐檀香漸漸燃盡了，最后的青煙緩緩從鏤花銅爐香蓋里直上云天，隨即便像是斷半截的冷刀，突兀地消失在半空中。

崔慎冷眼瞧著，清雋的面龐上沒有任何緒。

他站了很久，那名心腹才終于回來復命。

他慌慌張張地稟報：“公子，國師不見了！連他那幾個燒香子，也一起不見了！他教唆公子，捅出這麼大的簍子，卻就這麼走了，留下個爛攤子給公子，這可怎生是好！”

崔慎仍舊垂著眉眼，像是在預料之中。

他出手，慢慢掀開銅爐香蓋，添了兩張香片進去。

可他的手抖得厲害，鑷子上的香片跌落在案邊，隨著他的寬袖帶翻半盞茶水，香片融化在彌漫的冷茶里，洇出別樣的異香。

又冷，又膩……

像是他時，初次見到國師的。

十二歲那年的宴會上，他第一次見到國師。

當時他去后花園氣，瞧見有位道袍男人提著一只小狗，不知那小狗怎麼招惹他了，他殘忍地擰斷了它的脖子。

他被嚇到，不小心弄出了聲響。

道袍男人輕笑兩聲，丟掉小狗的尸，拿手帕了雙手：“你就是崔家的公子？樣貌倒是極好。瞧你穿的這新裳，料子很貴吧？看來這幾年，長公主待你不錯。”

小崔慎不知道他是誰，只覺這人宛如一條黏膩的毒蛇，下意識后退幾步。

道袍男人一步步朝他走來：“我是當朝國師，與長公主是同盟關系。很可惜，那個人并非善茬，從未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復仇。”

他姿高大，隨著他走來，影整個籠罩了小崔慎。

他微微俯下，宛如憐般輕小崔慎的腦袋：“多可憐的人吶，母親早早亡故，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個寒冷殘酷的世間……長公主并非真心疼你，你的父親也只是因為沒有別的兒子，才把你視為嫡子……”

他的語氣著詭異的溫，滿眼都是蠱。

在那蠱之下，小崔慎漸漸想起這些年來，在崔家所的委屈。

時他被那位所謂的嫡母暗中苛待，父親明明知曉，卻也沒有說半個字。

他赤條條地來到這世間，娘親什麼也沒有為他留下。

世上無人他。

他想著，忍不住眼圈泛紅，鼻尖也開始酸。

道袍男人欣賞著他落淚的姿態，抬起指尖替他去那些淚珠：“與其指別人來自己，不如自己強大起來。總有一天，要為這個府邸真正的主人……甚至，為這個王朝的主人。萬民戴，被世人敬仰……到那時，會有很多人你。”

小崔慎懵懵懂懂：“只有掌權，才能被嗎？”

“是，手掌大權，才能被。”

道袍男人的言語，如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不可否認，他被蠱了。

案上的茶水，淋淋漓漓地滴落在地，也打了崔慎的手背。

崔慎回過神，突然笑了起來。

說什麼被人蠱，分明是他自己野心，對這個世間滿懷怨憤，才會輕而易舉就按照那個賊道士為他設定好的路線走。

對父親毫無，對養自己長大的長公主可以拔刀相向……

他天生就是個壞種。

崔慎面無表地踏出書房。

天漸晚，天際呈現出黯淡的橘，幾只暮慢慢掠過寶殿華瓊，滿宮燈火皆無，平日里穿廊過院的宮侍，也不知去了何。

皇宮寂靜的可怕。

他站了片刻，喚道：“來人。”

無人應答。

崔慎眉頭一鎖，提高聲音：“來人！”

過了好半晌，才有一個太監匆匆跑過來：“公子！”

“去把司馬花翎帶過來。”

太監應了聲“誒”，連忙去辦。

還沒跑出幾步，崔慎又道：“等等。”

太監小心翼翼：“公子還有何事？”

“UＵ看書 ｗww．uukanshｕ.ｃom已是黃昏，宮中怎麼不掌燈？”

太監恍惚著，被崔慎狠狠盯了一眼，才驚恐地跪倒在地：“回稟公子，宮中謠言紛飛，說是蕭郡公帶著兵馬打回來了！還說，還說您挾天子以令諸侯，以下犯上乃是謀逆，只怕，只怕……如今宮人們人人自危，私底下已是大！”

初秋傍晚的風拂面而過，帶著些微涼意。

崔慎冷笑了一下：“他們怕我被軍所殺，是不是？”

太監的頭低得更深。

崔慎抬步往一側游廊走去，像是呢喃自語：“蕭玄策是個什麼東西，我既占了這座皇宮，就沒有再讓權的道理……”

他一路走到司馬花翎的寢宮。

寢宮冷冷清清，連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

他徑直推開槅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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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