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他這一生,問心無愧
蕭允緩慢轉渾濁的老眸,淡淡掃了他一眼。
蕭野毫不規矩地在花幾上坐了:“我與玄策不同,這些年未曾養在你邊,與你的總是要淡一些的。我常常想,世上怎會有父親,舍得把自己的親骨培養一輩子見不得的細?或許有,但必定是懷著萬般不舍的心,而不是二十年來,連一點溫都懶得給予。”
清晨的風,過雕窗隙吹了進來。
春日的晨風仍舊微涼。
蕭允稀的白發在風中卷曲飛舞,佝僂的軀令他看起來像是徹底老去。
他了拳頭,像是想要握住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能握住。
過了好半晌,他才啞聲道:“我這輩子為朝廷鞠躬盡瘁,為天下鞠躬盡瘁,未曾欠過什麼人。將來后人讀史,對我的功過自有一番評斷。我縱然死,亦是清清白白毫無憾。”
他的語氣是那麼堅定。
蕭野忽然笑了。
笑著笑著,他眼圈泛紅:“我去的那幾年,一直待在穆王邊。他待我極好,幾乎視我為親骨,常常著我的手背,嘆息我不是他的孩子。你寫信讓我殺他,我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于是干脆離開四海飄搖。直到他臨終,我也未能侍奉在他的病榻邊照顧他最后一程,更沒能見他最后一面。可是,我如今才知曉,原來我就是他的骨。”
他因為痛苦而蹙雙眉:“蕭丞相,稚子無辜,二十多年前,你究竟是何其殘忍,才忍心讓我們父子分別?!”
蕭允回答不上來這種問題。
半晌,他面無表地拂袖:“這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異族的鐵騎肆無忌憚地霸占我們的故土,你們的族人大肆殺害我們的軍隊,在我眼中,你們都該死!”
蕭野的眼睛更紅。
他的手放在腰間的佩刀上,聲音幾近崩潰:“縱使所有北國皇族都有罪,我父親也是無罪的!他一直為兩國和談往來奔走,他從未支持過戰爭,從未!”
風更大了,驟然吹開了雕窗。
大風灌進來,蕭允稀白的頭發凌飛舞。
蕭野一躍而起,手中利刃毫不猶豫地襲向對方——
他對蕭允是沒有的。
從小時候起,就沒有。
他清楚地記得,玄策生了高燒,卻被軍營里的人耽擱治療,最后瞎了眼的事。
那時他在暗衛之中接訓練,得知弟弟重病的消息,于是半夜溜回蕭府,打探了一番,卻得知弟弟已經被送去了棲玄寺。
他趕去棲玄寺,所有僧人都在明里暗里欺負弟弟。
那時他很不解,分明是蕭家嫡子,可弟弟卻仿佛了一枚棄子,被父親隨意丟在佛寺自生自滅,沒有一位親人來探他,連阿娘也不在意弟弟的生死和安危。
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悄悄花重金,請寺廟里的一位小和尚幫忙照顧弟弟。
從那時起,他對蕭允和蕭家的就變得十分微妙。
后來這些年,他連蕭允和蕭老夫人的面都沒見過幾回,更別提孺慕和親近。
利刃閃爍著寒芒,刺穿了蕭允的咽。
蕭野收了劍,冷眼看著他倒在泊之中。
“是你咎由自取。”他聲音清寒,隨即消失在抱廈里。
蕭允臥在泊中。
老眼仍舊渾濁。
他盯著開的雕窗,外面的天空湛藍如洗,一只矯健的蒼鷹從視野中翱翔而過,往更加遼遠的方向掠去,屋梢檐角,一枝黃的迎春花悄然綻放。
料峭春寒將過,繁華盛大的春天即將到來。
他面疲憊,看起來更加蒼老,只是眼底卻多了幾分欣。
他慢慢合上了眼。
無論如何,在他擔任丞相期間,朝廷收復了故都和疆土。
他這一生,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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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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