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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寥落,月如霜,
一名子從隨春苑轉出,淡青的裾飄飄,如一團輕盈的云霧,在栽滿翠竹的小道上漫卷漫舒,直至夜幕之中。
趙昔微獨自站在高臺,神思漸漸飄遠。
高臺下是翠煙湖,翠煙湖上有一座拱橋,橋那邊,便是顧玉辭所居住的凝香水榭。
趙昔微站在高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顧玉辭的到來,掀起了一小小的波瀾,雖然沒有造太大的影響,但總歸是打破了原有的平靜。
諱莫如深的頑疾,不可告人的藥,還有李玄夜偶爾的沉默……
如廢舊宮殿里一層層厚重的蛛網,看不明朗,卻又無法忽視。
夜風幽冷,讓的思緒也跟著慢慢沉淀下來。
突然就想起了趙子儀。
自從足后,幾乎與外界斷了聯系,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雙恢復得如何了?
很奇怪,對于徐云和趙子儀的事,沒有半點兒緒起伏,既沒有怨恨也沒有不滿。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父母輩的事,就讓他們結束在上一輩吧。
正凝神思忖著,卻見湖畔的小道上,有一人大步行來。
紫金冠,姿拔。
宮燈綿延如繁星,影皎潔中,依稀可見他昳麗面容。
即使隔了這麼遠,也能被他的氣度所折服。
顧氏出人,已故皇后是難得一見的人,顧玉辭也是長安第一人,而國舅顧雍也是貌比潘安的男子。
而讓趙昔微注意的,則不是他的容貌。
而是——
這麼晚了,顧雍匆匆宮,所為何事?
顧雍穩步上了拱橋,就要轉下石階,腳步卻忽然一頓,下頜微抬,向了趙昔微所在的高臺。
與此同時,趙昔微子一閃,迅速臺柱之側。
這個顧雍,真是個狡猾的老狐貍!
隔了這麼遠,又是夜下,也差點被他發現端倪。
腳步平穩響起,顧雍踏下石階,朝高臺這邊走了兩步。
趙昔微手掌在后背,盡量讓自己藏在宮燈的影下。
倒不是非要藏著掖著,只是直覺告訴,顧家肯定有什麼貓膩——不然顧玉辭怎麼突然就住進了東宮呢?
就在盤算著該如何與國舅爺鋒的時候,忽然“吱呀”一聲,院門推開,一襲紅閃耀如火,疾步踏出:“父親!您怎麼來了?”
顧玉辭住的地方十分狹窄,顧雍材高大,坐在桌旁幾乎有些不開。
整個房間昏暗,只有一盞油燈散發出微弱的芒。
顧雍微不可見地皺了眉頭。
東宮就只有太子妃一個妃嬪,后院空著那麼多寢殿,又不是沒有寬敞的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顧玉辭好歹是國舅府上的嫡,太子這樣做也太過分了些。
顧玉辭卻沒有任何不高興的跡象,親自捧上茶盞,道:“父親,您怎麼也不打一聲招呼就過來了,害得兒什麼都沒來得及準備。”
“嗯,朝廷將減免田稅,我奉命過來與殿下商議,順道過來看看你。”顧雍接過茶,才抿了小半口,眉頭又是一皺。
這哪里是茶,分明就是熱水罷了。
目微微一凝,就著昏暗的線打量了一下房。
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個櫥,兩個書架。
再無別。
顧家雖然經歷了大起大落,但到底也是錦玉食的大家族,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哪怕是在偏僻的黔州,也沒有讓節食過,什麼時候過這種寒酸的苦日子?
顧玉辭卻似乎就不在意這些,只皺眉問道:“減稅?不是馬上就要和西涼人打仗嗎?減了稅收,軍糧軍餉怎麼辦?”
微微一愣,立時明白過來,“這是太后的意思吧?”
“是啊。”顧雍往椅子上一靠,便覺后背一,接著就是“嘎吱”聲響傳來,他頓了頓,極力忍著這種不適,將前朝的況說給兒聽:“太后下懿旨說,連年征戰,空耗國本,又逢多地天災,為民生計,宜減輕田稅、裁撤兵馬——”
顧玉辭角一彎,出幾分譏諷:“一口一個民生,說得可真是好聽,其實不過是養寇自重罷了!”
“你也看出來了。”顧雍又抿了一口熱水,搖頭輕嘆道:“太后人老了,更加棧權力,寧可忍西涼人的威脅,也不肯給太子一息的機會。”
他說著話,目無意往兒上一瞥,見穿的面料單薄寬松,眉頭就鎖得更了。
顧玉辭語氣有些恨恨:“自陛下登基、太后臨朝之日起,便一直推行休養生息的政策,如今太子都二十歲了,西涼那幫逆賊仍是不肯稱臣,這難道不是天大的笑話!”
顧雍著茶盞,語氣冷沉了下來:“太后此舉也不是全無道理。江南河北飽天災之苦,百姓都等著朝廷恤救濟,若今年還如往常那樣征收賦稅,難免會失了民心……”
話沒說完,顧玉辭就猛地抬眸:“父親,您——”
顧雍淡淡一頷。
顧玉辭心里咯噔一下,口而出道:“您這次回京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輔佐殿下嗎?”
顧雍看著兒,神復雜。
顧玉辭呼吸一窒,急急道:“父親!您是太子的舅舅,是所有人眼里的外戚,如今殿下一心想要攻下西涼,正是需要您鼎力支持的時候,您怎麼能選擇袖手旁觀,甚至站在他的對立面,去支持太后?”
不自覺地出手掌,橫過桌子,抓住了父親的手腕,喃喃道:“爹爹,就算不是為了骨親,就算是為了我們顧家,您也不能與他對立啊。”
顧雍笑了笑,抬手按住了兒的手指,坐正了子。
就這麼一個作,那椅背“嘎吱”又是一下,讓他終于有些忍不住了:“辭兒。爹知道,你從小就心要強,但有些話爹也不得不說了——”
他凝視著兒,語重心長地道:“雖然有了陛下的詔書,可只要殿下他不愿意,你就永遠不能得償所愿,我所做的一切,也就都是徒勞。”
顧玉辭一怔:“可是,您也不能投靠太后啊。”
“傻孩子!”顧雍笑了笑,“爹爹什麼時候說了要支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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