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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雙龍傳》第八章 狹路相逢

寇仲和徐子陵恭立桌旁,目不轉睛地瞪著可與婠婠平分秋麗場主商秀珣掐起一片薰魚,送到香脣邊以的獨門吃法,微編貝般的雪白皓齒,巧俏無倫地淺咬了一口,秀眉輕蹙的細嚼起來。

站在桌子另一邊的馥大姐和小娟亦張起來,怕一個不滿意,就把兩人轟離牧場。

商秀珣瞥了兩人一眼,忽然有些兒子不好意思咬下了一大口,痛快地嚼起來,其吃相神態,人無倫。

寇仲故作謙虛道:還可以嗎?

商秀珣眸一轉,卻仍不肯正眼瞧他,唔的一聲道:此你們那些怪餅更有水準。啊!不!簡直不能比較,你們以後不要做糕點師傅了!

徐子陵恭敬道:場主請試過香脆再定奪好嗎?

商秀珣瞅了他一眼,令徐子陵這麼高定力的人也那兩泓秋水勾魂攝魄的異力時,纔有點不願的放下薰魚,抓起一塊脆,飛快地咬了一口,旋即容道:真是你們弄的嗎?

寇仲得意道:嘿!昨天我們還未習慣這裡的用料,所以纔有些失準,今趟場主終試到我們的真本領哩!

徐子陵亦有風駛盡︻巾裡︼,接著道:廚藝便如寫畫,意才能筆到,更要浸鑽研,若場主能多給我們一些空閒自修的時間,弄出來的東西將會更好。

商秀珣別過俏臉來,秀眸掠過兩人,緩緩放下餅,挨往椅背去,閉上目道:

你懂得寫畫嗎?

剛纔那兩句乃魯妙子教徐子陵時說的話,這時可教他怎樣回答,只好道:小人不懂,是師傅授藝時說的。

商秀珣睜開眼睛,點頭道:你師傅定是個不平凡的人。

又道:看你兩人格像馬兒般的壯健,朗,有沒有學過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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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娟忙向兩人打眼,囑他們小心說話。

寇仲道:等閒十來個賊,都不是我們對手。

這正是寇仲高明,要知他兩人雖可斂藏先天真氣,又能收攝眼神,但高手畢竟是高手,總有其神氣勢,至因練氣而亮澤,紮實,絕難瞞過明眼人。

寇仲直認有功夫,又以這種誇張的口氣說出來,反最能釋人之疑。

商秀珣淡淡道:你是用刀的嗎?

寇仲愕然道:場主怎會知道?

馥大姐顯然極得商秀珣寵,口道:你來時整個牧場的人都見你揹著把生鏽怪刀,嘻!是否在路上拾到的?

寇仲抓頭道:給大姐猜中了!

商秀珣無可無不可的道:明早你拿刀來給我看看。

轉向徐子陵道:你學的又是什麼功夫,跟誰學的?

徐子陵答道:我學的是拳腳功夫,和小寧那樣,跟過十多個不同的師傅,都不知算是何門何派。

這時大管家商震從大廳進來報告道:客人快到了。

商秀珣盈盈起立,向馥大姐道:教教這兩個小子府的規矩,不要失禮外人。

※※※

寇仲和徐子陵坐在主宅後進外繞屋而築的迴廊著馥大姐予他們的優待。挨壁席地而坐的寇仲了個懶腰道:你猜來的是什麼人呢?

徐子陵坐在半廊通往側園的木階最下一級,腳草地,正傾聽前宅大廳傳來杯盤錯的聲音,道:北方多權貴,怎猜得到是誰?

寇仲道:當奴僕的滋味似乎也不太差,不過最糟就是沒有自由,牧場這麼大這麼好玩,我們卻偏要困在這裡。

徐子陵道:你只是想學人怎樣養戰馬吧?不高興隨時可以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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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興地道:不要走,走了就不能替天行道哩!

徐子陵愕然道: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

寇仲低聲音說了四大寇結盟的事,徐子陵容道:這事確不能不管,但我們可以幹什麼呢?

寇仲聞言大喜,不過卻給小娟的足音打斷。

這妮子見兩人不顧骯髒,死蛇爛&m;#65533;的挨坐地上,嗔罵兩句後道:還不爬起來,場主著你們立即到正廳侍客,解說薰魚製法。

※※※

寇仲和徐子陵昂然步正廳,隔著花屏風瞥了廳心坐滿了人的酒席一眼,立時變,低頭轉便要溜回進去。

馥大姐見狀吃了一驚,張手攔著兩人之路低叱道:你們幹什麼?不知場主和客人都等著你們嗎?

寇仲陪笑以低無可低的聲音道:我們兩個剛纔一起吃錯了東西,所以現在要一起到茅廁拉肚子,共進共退,馥大姐請作個好心,行個方便。

馥大姐又好氣又好笑又擔心,跺足道:不要胡鬧,怎麼都要忍一會。哼!鬼才會信你們的鬼話,快滾過去,否則家法侍候。

徐子陵亦充不起英雄來,求道:小寧說的確是鬼話,我們實際的況是見不慣大場面,現在心怯得要拉肚子。馥大姐不若去告訴場主,免得我們丟了的面子。

馥大姐尚未有機會嚴辭斥責,商秀珣銀鈴般的聲音傳過來道:小寧、小晶你兩個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來見貴客,秀寧公主很欣賞你們的薰魚,還要拜你們做師傅哩!

這時連寇仲都在後悔千不改萬不改,偏偏改做小寧,但目下既是後悔莫及,更是勢騎虎,在馥大姐使勁一推下,兩人著頭皮走出屏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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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衆人的目注視下,他們就等若赤在鬧巿中漫步那般尷尬和不堪。

啊!

李秀寧甜的聲傳,兩人心知已被認了出來,連擡頭的勇氣都欠奉。

今夜飛馬牧場最重要的六個人都有出席,因爲來的乃是唐王李淵之,李世民的妹子,寇仲的初人李秀寧。

縱使面對千軍萬馬,寇仲亦不致於如此窩囊泄氣。

商秀珣、商震和樑治等四大執事的注意力本都集中到寇徐上,聞呼之聲不愕然向李秀寧。

陪同李秀寧來的李綱和竇威都不認識他們,見一向溫婉文靜的李秀寧竟然爲兩個糕餅師傅呼失聲,亦是一臉茫然。

李秀寧驚訝之一閃即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請恕秀寧失儀,皆因想不到兩位師傅如此年輕。

這時寇仲和徐子陵來到席旁,面向李秀寧,神木然地垂手呆立。

李秀寧回覆了一向雍容高雅的閒靜神態,對右旁商秀珣微笑道:兩位師傅怎麼稱呼呢?

坐在左旁的商震代答道:一個傅寧,一個傅晶,是同鄉的兄弟。

他並沒有指出哪個是傅晶,哪個是傅寧,可見他毫不尊重兩人,只是敷衍了事。

李秀寧心中把傅晶、傅寧唸了兩遍,俏臉忽地微紅起來,顯是有悟於心。這變化並不顯著,其它人都覺察不到。

商秀珣笑道:小寧、小晶,秀寧公主和李綱、竇威兩位大人均對你們的薰魚讚不絕口,推爲天下無出其右者,還不多謝讚賞。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苦笑,無奈下行禮道謝。

李綱爲人明,見兩人儀容出衆,世所罕見。所知人中,唯李世民堪與比擬。試探道:以兩位小師傅的資質人材,無論選擇那種行業,必可出人頭地,爲何獨鍾於廚藝呢?

寇仲漠然道:這時也命也,若是太平盛世,我們兄弟或會設法謀取功名,爲平民百姓做些好事。

竇威訝道:小師傅談吐不俗,語帶深意,但爲何語調荒寒,是否有些傷心往事?

徐子陵怕寇仲出破綻,又見商秀珣盯著他們的出深思的神,忙道:我兩兄弟剛纔進廳前,閒著無事聊起故鄉被戰火摧殘的舊事,所以生出,竇大人切勿見怪。

李綱點頭向座上各人道:天下大,首當其衝的總是平民百姓,就像現在私鑄錢大行其道,便對老百姓的生計造極大的破壞,原本一千錢重二斤,現在私鑄錢一千錢竟不到一斤,甚至鐵片、皮紙都冒充當銅錢使用,這況若繼續下去,真不知會如何了局。

柳宗道道:只要大唐能一統天下,自可革除弊端,大下太平。

李綱呵呵笑道:這還須場主不吝掖助才

商秀珣不置可否,妙目一轉,向默然呆坐的李秀寧道:公主不是要親口詢問他們薰魚的製法嗎?

李秀寧如夢初醒的道:秀寧想過了!還是明天親到&m;#65533;室,跟兩位大師傅實習一遍,才最妥善。

四執事吳兆汝目閃過嫉忌神,提議道:寧公主若無暇分,我可著他們把製法詳細寫出來,也是辦法。

李秀寧瞧了低垂著頭的寇仲一眼,堅持道:還是秀寧親自向兩位大師傅請教高明好了!

商秀珣淡淡笑道:就依公主意思辦吧!

轉向兩人道: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了。

※※※

回到房中,寇仲頹然跌坐椅語無言。

徐子陵在他對面坐下,淡淡道:只要一天未嫁人,你仍有機會可以得到。今天的寇仲已非昨天的寇仲,誰都不敢小覷你。

寇仲嘆了口氣,默思片刻後,緩緩搖頭,道:我已沒有回頭路可走,先不說另有心上人,即使肯嫁我,我亦不能因兒捨棄我爭霸天下的大志。唉!自己知自己事,你也該瞭解我,我寇仲絕非那麼容易安分守己的人。

徐子陵還有什麼話好說,道:我答應了魯先生今晚到他,你去不去?

寇仲搖頭道: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想一點事

徐子陵沉片晌,徑自出房去了。

※※※

徐子陵抵達魯妙子小樓時,這天下第一巧匠正傲立小樓外崖沿,似在緬懷舊事,臉上出傷的神

徐小陵來到他後請安問好,魯妙子像是對寇仲沒有隨他一道來毫不在意,領他進小樓下層的廳堂,坐好後道:江湖中人雖推崇我爲天下第一巧匠,以爲我無所不曉,無所不能,這只是一個誤會。

徐子陵衷心道:先生確是小子生平所遇人中,最見多識廣的人,我們依先生指點弄出來的薰魚和香脆,便……

魯妙子打斷他道:可恨這正就是我的缺點,凡事都有興趣,任何事都可惹起好奇心,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假若我能專志武道,雖未必能勝過那妖婦,至可全而退,多活上十年八載。

旋又出一笑意道:話又得說回來,若非我博通醫學和食療養生之道,三十年前早該死了,今天亦難和子陵你同席夜話。

徐子陵深切到他矛盾的心,卻找不到可說的話。

魯妙子道:自十二歲離鄉,直到五十歲,我從沒有一刻不是過著流浪的生活,只有不斷的變化和刺激,才使我到生命的姿采。到三十年前慘敗於祝玉妍手上,才安定下來,雖仍不時周遊四方,但心境已大不相同,對所學中較興趣的技藝,特別下功夫深鑽研,最後竟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發現。

徐子陵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問道:這發現定是非同小可哩!

魯妙子出一個意味著連你這淡薄無求的小子也心了的會心微笑,卻不直接說出答案,岔往別道:這三十年來乃能使我醉心鑽研的就只有園林、建築、機關、兵、歷史、地理和數七方面的學問。

徐子陵倒一口涼氣道:這任何一方面的學問,也可令人窮畢生的力去鑽研學習,先生卻是兼修並顧,嘿!真教人難以相信。

魯妙子苦笑道:這不改,但若非我傷所累,說不定會專志武道,好和那妖婦來個同歸於盡。

眼中出緬懷的神,長長叮出一口氣道:不過園林和建築之學,本非老夫鍾事,只因輸了一盤棋給青雅,才被迫得要履行賭約,爲這裡建園造林,設計樓閣。

又黯然嘆道:若非能寄於此,老夫可能早因悔恨攻心而傷發亡。青雅啊!我欠你的何時才能回報呢?

見徐子陵一臉疑的瞧著他,解釋道:青雅就是秀珣的母親,唉!

徐子陵心中明白過來,知道魯妙子和商秀珣的母親定是有不尋常的關係。

魯妙子像倏地蒼老了幾年般,喟然道:當年傷後,祝玉妍親追殺老夫,我本想尋寧道奇出頭,豈知他已遠赴域外,惟有躲到飛馬牧場來。又佈下種種疑兵之計,騙得那妖婦以爲我逃往海外,否則老夫早給宰了。

接著正容道:此妖婦的邪功已達魔門極致,有鬼神莫測之,寧道奇曾先後三次與手,亦奈何不得。

徐子陵想起婠婠,默然無語。

魯妙子沉片晌,忽地似若虛飄無力的一掌拍在臺面上,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堅的桌面卻清楚現出一個深刻盈寸的掌印,痛苦地道:青雅啊!我欠你的實在太多了。

若時能倒流,當年我定不會溜走,什麼男兒大業,都只是過眼雲煙,怎及得上你深的一瞥。

徐子陵心中一陣,想起寇仲,他將來會否有一天亦像魯妙子般悔疚集呢?

※※※

寇仲從椅子長而起,猛一咬牙,取起井中月,一溜輕煙般穿窗而出,沒院落的暗黑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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