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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雙龍傳》第九章 遁去的一

魯妙子淡淡道:在我死前,你能否每晚都到這裡來見我呢?

徐子陵點頭道:只要我在這裡,每晚都可來陪先生談話。

魯妙子道:換了是寇仲,必會心切從我上學得種種絕藝,只有你才無慾無求,隨遇而安。若在三十年前,我會選寇仲而舍你;但在今天,你卻是我最好的選擇。

徐子陵皺眉道:我對先生之學完全外行,恐怕難以在短短時間學到什麼,致有負先生的期

魯妙子微微一笑,道:得得失失,你我都不用介懷,就當是閒聊好了。若非巧在這段時間遇上你,我也不會興起把這三十年領悟得來的一得之見,流傳下去的心意。

徐子陵沉道:假設寇仲問起我從先生學到什麼東西,我是很難起心腸不說出來的。

魯妙子失笑道:你倒坦白,不過我傳你的乃'自然之道',只合你那種淡泊的人生態度,寇仲絕不會興趣,說給他聽又何妨呢?

徐子陵籲出一口氣道:這就好了。我還以爲先生是要教我如何去製作各種機關巧

魯妙子再啞然失笑,目投往窗外,似乎正思量如何把中所藏,可一腦兒傳給跟前這天資卓絕的年經高手。

※※※

寇仲掠上場主府一座鐘樓之頂,只見遠近屋脊連綿,燈火,間有府衛婢僕在院落廊道中經過。

他依陳老謀所授的方法,迅速判斷出那該是主宅,那該是招待賓客的舍館,只要再經偵查,定可找出李秀寧今夜所居之

不由心中嘆了一口氣。

既已定了明天來和自己說話,自己仍要今晚去見,是否多此一舉呢?

不過轉瞬他的理智就被心中燃起充滿的火焰所淹沒,正要往其中一組目標院落掠去,遠方房脊人影一閃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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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心中大訝,暫時放下李秀寧的事,疾追而去。

※※※

魯妙子緩緩起立,移到窗旁,瞧往對崖的陡峭巖壁,揹著徐子陵沉聲道:天地之間,莫不有數,而萬變不離其宗,數由一始,亦從一終。

徐子陵訝道:數由一始,這道理簡單易明,但由一終,卻使人百思不得其解。

魯妙子轉過來,微笑道:我剛纔不是說過,經過這三十年來的潛思,有了個意外的發現,正就是對你這個問題的答案。

徐子陵苦笑道:先生已吊足了我的胃口,可以說出來了吧!

魯妙子欣然道:我只是希能使你印象更深刻,才故意用了點手段。

半晌後,魯妙子徐徐道: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這兩句乃易經繫辭中的兩句,家一向視之爲教人卜筮之法,皆因卜筮時用著五十,演數之法,必除其一,卻不知天地之理,盡在這兩句之中。

接著問道:你看過易經嗎?

徐子陵老臉微紅,搖頭表示未看過。

魯妙子嘆了一口氣道:古聖先賢,每說及有關數之事時,因礙於天機不可泄的戒心,總是藏頭尾。因爲接著那句'分而爲二以象兩',便是起卦之法,使人誤歧途,不知上兩句用中藏理,理中藏用,實數最深層的意義。

徐子陵尚是首次接到易數,興趣盎然道:這兩句聽來有趣,究竟包含著甚麼天地的呢?

魯妙子淡然道:五十乃完滿之數,當數五十時,天下萬其本位,無有作,可是若虛其一數,生四十九時,便多了個虛位出來,其它四十九數便可流轉變化,千變萬用,無有窮盡。

徐子陵拍案絕道:這個解釋,確是采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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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妙子大訝道:你真的明白我說什麼嗎?

徐子陵不解道:這有什麼難明的,就像五十張椅子坐了五十個人,假若規定不準換位,又不準走開,自然不會有任何變化。可是若了一個人,空了一張椅子出來,那自然會產生很多的變化了。

魯妙子呆瞪了他好一會後,嘆道:你這小子天分之高,當世可能不作第二人之想。

你剛明白的正是數的義。所謂遁甲,遁的就是這個'一',什麼河圖書,說的無非是先後天八卦,由先天而後天,天地易位,扭轉乾坤,變化始生。頓了頓傲然道:

天下間無論哪種學問,至乎武功、人生,其最高境界,都在怎樣把這個失去了的'一'找出來,有了這個'一',始可重返天地未判時的完滿境界,這就是我經三十年苦思偶得的最大發現。

徐子陵全劇震,虎目出前所未有的電芒。

在這剎那,他已把握到一種玄之又玄、關乎天地之的至理。

※※※

寇仲把速度提至極限。

的螺旋寒勁以閃電般的驚人高速來往於經脈之間,使他能在虛空中作出魚兒在水中靈活自如的遊竄作,比之以前實不可同日而語。

他落足到一瓦背,迅又落地上,穿過側旁花園進口的月形,倏地橫移到樹叢後,避過一個剛推窗外的僕婦的視線,凌空翻過圍牆,斜上一所房子之頂,再彈往屋旁大樹出的橫幹,借方掠至另一所房子上,剛好捕捉到那個黑影正由地上直往堡外牆頂斜斜上去。

寇仲嚇了一跳,旋即醒悟對方必是有飛索掛鉤那類東西助力,否則除了是寧道奇、畢玄那類高手,誰能以這種直上直衝的方式躍上高達十五丈的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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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究竟是誰?

寇仲點在牆旁一株老榕的枝枒,提起輕功,全力運勁,像魚兒衝破水面般,投往牆頭去。

眼看仍差丈許纔到得牆頭上,寇仲心中糟時,猛地覺察螺旋寒勁生生不息,仍有餘力。

大喜下再提一口真氣,輕輕鬆鬆踏足牆頭。

飛馬牧場由於地理形勢險要,防守只集中在外圍,防外不防,所以堡城防並不森嚴,只要知避開幾座駐有守衛的哨樓,加上第一流的法,便可出自如。

寇仲慣於逃命潛,登牆後立則伏地前竄,探頭往外去。

山城連綿的房舍在城牆下延展開去,至外城牆而止。

之外就是遼闊的牧場,篷帳,馬羊嘶

那黑影沒一所小宅院後,再沒有出現。寇仲心中暗歎,決定取消了私會李秀寧的千載良機。

下牆,朝黑影趕去。

※※※

魯妙子臉上現出神聖的輝,一字一字地徐徐道:這'失落的一'又或'遁去的一'隨著天地周遊不息,流轉不停,同時存在於萬之中,老子名之爲'道',釋迦稱之爲'佛',佛正是覺悟的意思,千變萬用,盡在其中。

徐子陵拍案嘆道:這實是武道中最厲害的心法,就像生死對決中,這'遁去的一'亦隨招數流轉不停,只要能準確掌握,便能決定對方的生死。

今趙到魯妙子一臉茫然,皺眉道:我倒想不到這道理和武功兩者間有什麼關係。

徐子陵理所當然地道:以決鬥者本而言,氣發則爲竅,而氣發的至本原,則是活的生死竅,若此竅被破,任是寧道奇、畢玄之輩,亦必死無疑。倘真氣遊走全時,此竅亦不斷轉移,就像這'遁去的一'隨天數不斷變化那樣子,則敵人便無從掌握和破解。

魯妙子愕然瞪了他半晌,嘆道:你這心法不但從未載於典籍武經,更從未有人提過。唉!我常自詡聰明過人,只因所學太博,未能專志武道,就才及不上寧道奇之輩,豈知今天見到你,才真正明白什麼武學上的絕世天才。

徐子陵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隨口說,不過這有趣的道理,我必須和寇仲好好研究,先生不會介意吧!

魯妙子發了一會兒呆後,道:我怎會介意呢?剛纔你似乎仍意猶未盡,可否再說來聽聽?

徐子陵與地道:剛纔只是以人氣竅而論;若在招式上,則有最強和最弱,亦隨招式變化流轉不停,如能避強擊弱,就是最厲害的制敵手法。

魯妙子皺眉道:這方法對付一般高手猶或有效,可是像寧道奇、祝玉妍那類高手,保證絕無至弱之點可尋。

徐子陵卻不以爲然道:他們非是沒有至弱之點,只是至強至弱能合而爲一,使人無&m;#65533;可尋吧!假設能先一步找到其下著變化,從使擊在空,亦可使其出最弱的一點。

天!我終於明白什麼是弈劍之了。那就等若下子,每一著都迫得對方不得不應子,不得不出破綻。

魯妙子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纔回過神來,現出苦自嘲的表,啞聲道:你現在比我更能把握到這道理的要,我大可以一腦兒傳你如何把這玄妙的理論用於園林、建築、機關等諸學問上的法門哩。

※※※

寇仲掠過大宅的後園,穿過一道長廊,到了前後進間的天井,拔而起,在屋瓦沒作片刻停留的躍落地面,移到屋宅西窗下的暗影裡,正要探頭觀看,屋有人咦

了一聲。

寇仲大吃一驚,此人竟高明至可察覺自己的來臨,可肯定武功更勝剛纔他跟蹤的那個黑夜行者。那敢怠慢,閃電般避往附近一叢草樹後。

風聲驟響,一個青大漢穿窗而出,灼灼的目掃視遠近,又躍上屋頂。

剛纔那黑人顯是由對窗掠出,這時繞宅來到西窗前,呼道:沒有人呢!你是否聽錯了。蒙上頭罩,只出眼睛和鼻子。

的寇仲暗忖原來是個孃兒,卻肯定自己未聽過的聲音。

大漢躍落旁,探手挽著的腰肢,笑道:可能是耗子走過吧!小心點總是好的。

寇仲心罵你的爹纔是耗子,瞇起眼睛,只一線的朝那大漢瞧去。

此人年在二十四、五間,材不高,但膀闊腰圓,雖不算好看但卻有種獷的男人味道。

他笑著向那子說話,可是臉上卻沒有毫笑意,神嚴峻,毫無表,兩隻眼睛從濃眉下掃視園每個暗角落,反放過了就在他十步開外的草樹叢。

子暱聲道:人家怎敢不小心呢?不怕給你像那晚般懲罰嗎?

男子發出一陣充滿意味的笑聲,摟腰的手移到上,道:時間不早了,老傢伙宴罷就要回家,我也要去作報告,今趙如若事,包保你榮華富貴,之不盡。

寇仲暗可惜,竟沒有機會聽他們的謀。

子不依道:老鬼還要理很多事,那有這麼早回來的,時間尚早哩!

的聲調語氣都充滿了暗示,連聽的寇仲亦覺到那挑逗力,不由暗求老天爺使這男人把的留下,那便可多知道點他們的了。

豈知大漢不爲所,眉微微一揚,便回覆冷酷的表倩,笑道:遲些再整治你這蹄子,快回去!

子怨道:你這人真是鐵石心腸,既把人送去陪那老鬼睡覺,弄得人家晚晚半上不下的,難得有機會又不肯安人家。嘻!但奴家最的就是你這種豪氣慨。走哩!

兩人親了個兒後,毫不停留的分兩個方向掠走。

寇仲毫不猶豫的追著那男人去了。

只要再聽到此婦的聲音,定可以把認出來。現在他最好奇的是此君如何克服牧場的天險,回到外面的世界去?何況他的手正得非常厲害呢。

※※※

魯妙子欣然道:園林之道,實乃自然之道。其大要在一,因勢施景,有如畫龍點睛。明乎此道,其它豁然而通,既可怡,又可發天機,絕不可以小道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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