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踏足酒鋪後院房舍的瓦面,正要跳下天井,從後門進酒鋪,一個人背對著他從天井升起,剛好攔著他的去路。
只看此人的背影,至有七、八像杜伏威,又高又瘦,只欠了頂高冠,但卻作道士打扮,背掛一把式樣高古的檀木劍。
他騰昇上來的姿勢更是怪異無倫,手腳沒有毫屈曲作勢發力,而是像殭般直的浮上來。
寇仲心中大邪門,連忙止步,低喝道:寧道奇?
那道人仰首往剛升離東山的明月,淡淡道:寧道兄久已不問世事,你們尚未有那個資格。
寇仲放下提起了的心,但仍毫不敢大意,只聽此人能和寧道奇稱兄道弟的口氣,便知他是和寧道奇同輩份的武林前輩。
寇仲從容笑道:道長如何稱呼?法駕臨,有何指教?
那道人聲道:貧道避塵,今趟來是想爲我們道門盡點心力。只要你肯把取去的東西出,貧道會爲你化解與慈航靜齋和淨念禪院的仇怨,保證他們絕不再予追究。
寇仲抓頭道:若我真有盜寶,不如由我親手送回去,何用道長你大費脣舌?
避塵道長哈哈笑道:因爲我知你本不肯回寶,所以纔要來管這件事。
寇仲哂道:道長既自稱避塵,爲何忽然又有閒心來管塵世的事?
避塵被他冷嘲熱諷,卻毫不以爲忤,輕嘆道:問得好,貧道今次了塵心,皆因不忍看著千古以來唯一能勘破《長生訣》的兩朵奇花,就這麼因人世的權位鬥爭而毀於一夕之間。
寇仲肅然起敬道:原來道長有此心,請恕我寇仲年無知,但如若我堅持不出寶,道長會否親手來毀了我呢?
避塵莞爾道:你的腦筋轉得很快。不如這樣吧!我揹著你擋你十刀,若你不能迫得我落往天井,你便乖乖的把和氏璧出來,讓貧道爲你歸原主,把事圓滿解決。
寇仲苦笑道:請恕我不能答應。並非因欠此把握,而是即使道長勝了,我也拿不出和氏璧來,此事絕無虛言,不知道長肯否相信。
避塵訝然轉,與寇仲正面相對。
避塵道長面相高古清奇,擁有一個超乎常人的高額,只看其的晶瑩哲白,便知他的先天氣功已達化境。
他那對眼睛似若能永遠保持神莫測的冷靜,有種超越了形相的奇異覺。
寇仲在打量他時,他亦用神地審視寇仲,臉上出難以掩飾的震駭神。
不知如何,寇仲心中涌起對方可親可近的覺,更深信對方是抱著善意來介這紛爭的。
避塵仰屋頂上的星空,搖頭長嘆道:寇仲你可知道自己已臻練虛合道的道家至境,欠的只是火候吧了!
寇仲不解道:甚麼練虛合道?
避塵再平視寇仲,神肅穆,一字一字的緩緩道:我道門修練,共分四個階段,就是練化氣,練氣化神,練神還虛,練虛合道。其中過程怎都說不清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要知人的潛力無論如何龐大,總有盡頭極限。所以前兩個階段,指的都是的修練。唯有後兩個階段,練的卻是如何與充盈於宇宙之間的道相結合;故能超,達至聖合道的化境。
寇仲喜道:我們練《長生訣》時,似乎打一開始就是道長說的後兩個階段的境界。
避塵苦笑搖頭道:這是貧道沒法明白的事。現在該怎樣解決這事呢?因眼前形勢,一不小心,就會引起佛道邪三家之爭。
寇仲微笑道:坦白說,就算我真有和氏璧在手,也絕不會出來。像和氏璧這等寶,唯有德者居之,誰有本事,便該屬誰,若要拿寶,就憑真本領來索取吧!
避塵哈哈笑道:你很像貧道年青時的子,好吧!我再不管此事了!你們好自爲之。
接著長笑而去,轉瞬不見。
寇仲躍落天井,跋鋒寒啓門恭候。
他步鋪,第一眼便瞥見徐子陵像尊臥佛般睡在一角,搖頭失笑道:這小子真是個樂天派,惹得我也記起自己多晚沒睡!
跋鋒寒搭著他肩頭,神凝重地道:坐下再說。
坐好後,寇仲環目四顧,奇道:夥計們那裡去了。
跋鋒寒應道:一錠重一兩的黃金可令人願意做很多事。
寇仲這才注意到跋鋒寒的臉,奇道:你的神爲何如此沉重,是聽到剛纔那避塵的話嗎?一看便知那是有德行的道門前輩哩!
跋鋒寒冷笑道:今趟你偏偏看走了眼,此人'妖道'闢塵,而非避塵,三十年前曾橫行北方,無惡不作,是魔門數一數二的高手,聲僅次於'後'祝玉妍,幸好和氏璧真的不在你手上,否則剛纔你定給他探出虛實。
寇仲倒一口涼氣,又大奇道:你怎能如此清楚他的來歷,我卻從沒有聽過他的名字。
跋鋒寒出一苦的笑意,道:關於魔門的事,你說是誰告訴我的呢?闢塵雖與祝玉妍同是魔門,但各屬不同的流派,平時勾心鬥角,但對著外人時卻頗爲團結。
寇仲呆了半晌,皺眉道:這妖道真厲害,連半分邪氣都沒出來。
跋鋒寒道:若非我知道魔門有這麼一號人,也會像你般給他騙倒。只從這點,便可知此人修養道行之高,已達登峰造極的境界。
寇仲沉道:他是否真能揹著來擋我十刀呢?
跋鋒寒搖頭道:這是絕無可能的,連寧道奇都不行。他只是想詐出和氏璧是否在你手上,現在反被你錯有錯著的騙了。最後一番話表面好聽,骨子裡卻是推波助瀾,希我們和了空一方先拚個兩敗俱傷,卑鄙之極。
寇仲苦笑道:還有甚麼像他這類的高手,不若你一併說出來給我聽,讓我心中有個準備。
跋鋒寒賠以苦笑道:不要自己嚇自己好嗎?至在子時前,他也不會再來煩我們,那時有命再說吧!
寇仲嘆道:我倒有個消息提供,傳聞曲傲和突厥的'龍捲風'突利準備聯手來對付我們,又是一場不易對付的仗。我們是否須改變做英雄好漢的計劃,轉而研究如何落荒逃命呢?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你認爲在現今的勢下,我們仍可搭船坐車地輕易離城嗎?
你留心聽一下,外面靜如鬼域,行人們都到那裡去了?
寇仲奇道:難道有人把街道封鎖?
跋鋒寒油然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瞧了徐子陵一眼後,微笑道:我們是否該向子陵學習,好好睡上一覺?
寇仲道:這提議最合朕意,唉!有人騎馬來了!是否過早一點呢?
跋鋒寒道:子時前來的是朋友,子時後則是敵人,你看我猜得是否準確。
寇仲長而起,朝與徐子陵隔了約三丈的另一角走去,邊懶腰道:干擾我睡眠的則朋友也變敵人,有甚麼事由你出頭應付好了。
跋鋒寒瞧著寇仲搬臺移桌,苦笑道:你真夠朋友。
蹄聲漸近,轟傳長街。
寇仲躺在兩張合起來的方桌上時,蹄聲止於門外。
一把年青男子的悅耳聲音在外邊響起道:你們三個給我滾出來!他說話的容雖毫不客氣,聲調卻是溫雅聽,斯文淡定,跟語意毫不相配。
跋鋒寒雙目閃過森寒的殺機,冷冷道:來者何人!我跋鋒寒今夜不殺無名之輩。
那人默然半晌,才聲答道:跋兄請恕在下一時衝之下口出言。如若跋兄肯化干戈爲玉帛,出和氏寶璧,讓在下歸還妃暄小姐,在下願爲剛纔惹怒跋兄的話敬酒道歉。
聲音從閉的門傳,揚而不,字字清楚,只是這份功力,便教人不敢小覷。
徐子陵和寇仲均勻的吐吶呼吸此起彼落,造奇異的節奏,中似出某種難言的道理。
跋鋒寒皺眉道:我最討厭說話兜兜轉轉的人,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要代師妃暄出頭?
那人發出一陣長笑聲,道:聽跋兄的語氣,回和氏璧的事是沒有得商量哩!那隻好手見個真章。
跋鋒寒搜索枯腸,仍想不到街上是那個年青高手,索不答他,閉目冥坐。
砰!
鋪門四分五裂,化漫天木碎,灑滿鋪。
以跋鋒寒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鎮定功夫,亦爲之容。
要知這兩扇門只是虛掩,毫不力,而對方竟能一拳隔空同時把兩扇門板震碎,其功力已到了驚世駭俗的境地。
一位說不盡風流倜儻、文質彬彬,宛如玉樹臨風的年青英俊男子出現破開的門,手持畫上的摺扇,正輕地搖晃著,一派悠然自得之狀,那像來尋晦氣的惡客。
跋鋒寒一對虎目起電芒,盯著來人恍然道:原來是'多公子'侯希白,難怪如此落力護花,失敬失敬。
他以一種極端冷淡漠然的語調說出這番話來,充滿冷嘲熱諷的意味。
侯希白俊臉出一個無奈的表,嘆氣道:實不相瞞,在下一向對三位心儀嚮往,絕不願在這樣的況下頭。咦!寇兄和徐兄不是了傷吧?還是在睡覺呢?
跋鋒寒淡淡道:侯兄不用理會他們,大家初次相識,不若先喝兩杯,然後手,如何?
侯希白定神打量跋鋒寒,好一會才道:這名副其實的先禮後兵,讓在下先敬跋兄一杯。
大步走過來,在跋鋒寒對面坐下。
跋鋒寒凝坐不,一瞬不瞬地瞧著侯希白把摺扇收袖,又手爲他和自己斟酒。
侯希白毫不因對方銳利得似能穿肺腑的目而有半分不安,作瀟灑好看,不愧是能令天下傾心的風流人。
侯希白雙手輕捧酒杯,致禮道:聞名不如見面,跋兄沒有令在下失。
跋鋒寒毫無回敬的意思,淡淡道:侯兄的摺扇以鋼爲骨,不知扇面卻是用甚麼材料造?
侯希白微笑道:這個問題我還是首次到,跋兄的眼力真厲害。敝扇乃採天蛛吐的織,堅勒無比,不畏刀劍。
跋鋒寒哈哈一笑道:好兵,只不知上面是否繪有師妃暄的畫像呢?
侯希白低頭凝杯中的酒,苦笑道:此扇獨欠妃暄小姐,跋兄可猜到原因嗎?
跋鋒寒從容一笑道:這個該不難猜,一是氣質獨特,侯兄到難以把握;又或侯兄用太深,反患得患失,無從著墨。
侯希白頹然道:跋兄提的這兩個原因都有點道理。在我來說,卻是不知該以那個神態畫,才能表現至之態,故一直猶豫,未敢筆。
跋鋒寒容道:這番話比甚麼讚更能令人心,不如侯兄一口氣在扇面上畫出十多個師妃暄來,每個代表一種姿態神韻,不就可把難題破解?
侯希白嘆道:那恐怕要畫無窮盡的那麼多個才,如此對可太不敬了。
跋鋒寒愕然半晌,才舉起酒杯,道:說得彩,跋某人敬侯兄一杯。
杯後兩人均一口飲盡,半滴不剩。
放下酒杯後,侯希白的目變得像劍刃般銳利,直跋鋒寒,聲音轉冷道:此事能否和平解決?
跋鋒寒斷然搖頭道:侯兄說廢話。
侯希白不解道:跋兄一向不過問家國之事,爲何獨要捲眼下這無謂的爭端中,得到寶璧於跋兄有何用?
跋鋒寒不耐煩地道:侯兄不是要手嗎?跋某正想見識一下侯兄震驚天下的扇藝,這相請不如偶遇,侯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