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井圍以雕花木欄干,四周是個廣闊達三丈的空間,連接起通往各廳房的廊道,覺上既有氣勢亦見通爽。
當寇仲等從南廊擁到梯井時,四條廊道外均滿人,李世民、突利和一衆手下打橫排開在北廊之外,人人虎視眈眈正卓立於欄干旁負手俯視梯井下層盡的伏騫。
邢漠飛、王薄和一衆吐谷渾高手則散佈在伏騫後丈許,都是臉冷笑,頗有劍拔弩張的味兒,針對的應是李世民和突利的一方。
東廊看熱鬧的人羣中,寇仲等認得的有多公子侯希白和雲玉真,其它的該只是適逢其會的客人。
寇仲等循伏騫目下,可見一人正伏在兩層中間的階臺上,也不,生死未卜,觀其服飾,該是隨突利而來的突厥高手。
寇仲湊到宋玉致小耳旁低聲道:好致致,那個是否榮祥呢?
宋玉致秀眉輕蹙,似是有點不住他帶點刻意的親熱,但卻沒有挪開,皆因另一邊已靠柳菁,微一點頭,算是回答。
寇仲指的是立在王薄旁一個保養得很好的中年男子,臉瘦高長得頗像王薄,但神嚴肅,一副難得出笑容的樣子,卻能予人冷靜自若的覺。
他的目銳利,鼻子高而直,在比例上大了許,額角高隆,確有大老闆的格局。
此時所有人的目全集中到伏騫上,此君卻無毫不自在的神態,角出一難以覺察的蔑視神,冷然道:突利你若要手,何須遣手下先來送死?李世民踏前一步,淡淡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請問伏兄慕鐵雄生死如何?其它一切可遲一步再說。
伏騫訝然朝李世民瞧去,眼中掠過驚異警惕的神,皺眉道:閣下何人?爲何要代突利發言?
突利冷哼道:伏騫你連威震天下的秦王李世民都有眼不識泰山,卻仍到中原來淌這混水,小弟也要爲你抹一把冷汗。
衆人雖仍未清楚伏騫爲何會在此與悍獅慕鐵雄打鬥,但看突利現在的語態,均猜到是突利慕鐵雄故意挑撥生事,而慘遭教訓。
至於突利爲何如此不智,則除當事者外其它人都大不解。
伏騫發出一陣長笑,道:久聞秦王之名,今日在此得見,果是人中之龍,伏騫有禮了。
他無論談笑舉止,均有種睥睨天下的豪雄氣概,懾人之極。
最難得是他滿臉虯髯,相格豪,仍能令人到他思慮到細,沒有獷漢心疏忽的缺點。
李世民含笑回禮,泱泱大度地謙虛答道:伏兄過獎,世民愧不敢當,假若伏兄不反對,世民要派人去看視慕將軍的況。
伏騫哂然笑道:不必多此一舉。慕兄躺一會便可自行起。世民兄勿要怪小弟對這些下人狠施辣手,非是如此,亦難以把各位引出來。
接著環目一掃,當眼來到寇仲等人時,竟微笑頷首爲禮,神態從容不迫,極有風度。
王薄於此時道:請容王某說句公道話,慕將軍攔路之舉,已屬無禮,還公然辱及王子及族人,王子出手,亦合乎理。
突利點頭道: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所謂合乎理,大抵如是。但王老當知中原現時形勢,實沒有什麼理可言,伏王子既敢率衆東來,自然知道此非是遊山玩水的好時機。
董方此時不知從那鑽出來,道:各位有話好說,能否給老朽一點薄面!他話尚未已,榮祥介道:董老闆可知此事非只一般江湖爭鬥,貴樓有任何損失,一概由榮某人負責。
此人說起話來霸氣十足,不留半點予人辯說的餘地。
董方乃圓之極的人,那還敢多言干涉,求助的瞥了宋魯一眼,口上卻道:有榮老闆的一句話便夠。就算把敝樓拆了,我董方也可重建另一座。
他的語氣卑中顯,顯是不滿榮祥大石死蟹的氣勢。
宋魯排衆而出,寇仲、徐子陵、宋玉致和柳菁自然隨其後,登時惹起一陣混。
待宋魯來到南廊人堆的最外圍,這位宋閥的元老高手發出一陣含蘊勁的震耳長笑,把所有人的目都吸引到他上。
宋魯這才抱拳道:在下嶺南宋魯,有些許愚見,爲各位接納。
先不說他剛纔憑笑聲顯的深厚功力,又或他銀龍宋魯的威,只是有寇仲和徐子陵這兩顆像彗星般崛起於武林的新貴陪侍在側,已使他的話擲地有聲,教人不敢忽視。
伏騫的目掃過他們,落在宋玉致上時候地亮起清晰無比的讚賞神,最後纔回到宋魯,欣然道:宋老譽滿天下,乃真正俠義中人,伏某當然要聽命。當他的目凝定在宋玉致如花玉容上時,在旁的寇仲到外表雖然沒有什麼,但心跳脈膊都生出加速的反應,心中不由泛起苦的味兒。知道宋玉致對這來自吐谷渾的皇族高手,非是能毫不在意。
宋魯雙目電芒爍閃,掃過李世民、突利等人後,轉到榮祥,微笑道:榮老闆請勿見怪,我們這些慣走江湖的人,自暢意恩仇,只求痛快。但董老闆曾爲這樓子下過一番心,若在這裡手始終有煮鶴焚琴,大殺風景之,我們何不移師樓下廣場,再作計較?
只聽他這番說話,便知他並不賣榮祥的面子,但又教對方難以反駁。
榮祥出奇地沒有氣,只淡淡道:宋兄教訓得好。小弟怎會有意見呢?寇仲和徐子陵卻是心中暗懍,此人能屈能,說話大方得,確是個人。
伏騫欣然笑道:在那手也沒有問題,就算在這裡,伏某也可保證能不損片木塊瓦,但對手的況如何,就非我可控制。
衆人一陣起鬨,這等若伏騫自我限制了出手的方式。
一聲長笑,來自李世民的陣營中,只見英偉拔的龐玉大步走出,微笑道:伏王子此言,惹得龐玉心難熬,忍不住要領教高明。不若我們訂下規則,誰若失手損毀任何對象,便算輸了如何?
若龐玉是來自突利的一方,衆人絕不會有毫奇怪。皆因突厥近年聲勢日盛,實行對四鄰侵略的擴張國策,故一向與吐谷渾結有深仇。
但出言著竟是李世民天策府的一級高手,便使人知道事非是一般爭執那麼簡單,而是牽涉到爭霸天下的大業。
吐谷渾一方高手立時躍躍試,替伏騫出戰,卻給伏騫打手勢阻止,銅鈴般的巨目出笑意,朝李世民道:若龐兄一時失手,敗給在下,秦王是否親自下場?
旁觀者立時止哄,變得雀無聲,看李世民如何應付伏騫的挑戰。
李世民雙目寒芒閃閃,銳利如刀刃的眼神與伏騫毫不相讓的對視了令人心絃扯的片晌後,啞然失笑道:王子果是豪氣迫人,既是如此,不若小弟和王子先玩一場,免得給旁人說我李世民使的是車戰。
連寇仲也對李世民的膽包風度深爲傾倒。
這纔是真正的英雄好漢。
要知從沒有人見過伏騫出手,不過只看他敢挑戰曲傲,悍獅慕鐵雄則仍躺在梯階之間,便知此人非是好惹。李世民敢親犯險,與這高深莫測的伏騫手,豈是懦夫敢爲的事。
旁觀者采聲四起,顯都爲李世民心折。
善玩言語手段的突利竟沒有,一派坐山觀虎鬥的曖昧神態。
李世民一方的尉遲敬德等人,卻沒有出毫不安之,似是對李世民信心十足。
伏騫頷首讚許,負手從容道:秦王不必有此顧慮,本人自創的'伏養氣功',專講潛藏生息之法,一人十人都不會有多大分別,若與龐兄一戰僥倖勝出,反有熱作用,佔便宜的實是小弟而非世民兄。
這番說話出口,立時惹來一陣譁然。
表面聽是謙虛非常,骨子裡卻是傲氣凌人,有不可一世的豪氣。
龐玉哈哈一笑,踏前三步,離伏騫只有丈許距離,施禮道:王子既有此豪語,請恕龐玉大膽冒犯,請王子賜教。
這天策府的高手長得如玉樹臨風,鋒芒四,予人好。
李世民笑道:既是如此,世民自樂得在旁欣賞!
大局已定,伏騫與龐玉一戰勢在必行。
突利此時長笑道:如確有機緣,下一場秦王可否讓給我這對王子心儀已久的仰慕者?
此著登時爲手下被辱的突利挽回所有面。
誰都想不到董家酒樓頂層的梯井,突然間會各方領袖爭霸決勝的場所。
假若伏騫或突利任何一方敗北,勢將聲勢大挫,輒還有難以全而退的慘淡收場。
就在李世民和伏騫尚未作出反應的一刻,寇仲大笑道:真有意思,既是爲此,王子可否把與秦王的一場比拚讓予小弟呢?
徐子陵心中劇震,知道寇仲下了決心,絕不讓李世民生離此地。
而李世民亦很難拒絕寇仲的挑戰。
李世民方面的高手人人臉微變,目齊集中到寇仲上,顯是對他甚爲忌憚。
宋玉致亦芳心震,正是寇仲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氣概,令對他既且恨,六神無主。
由刺殺青蛟任名開始,直至在老虎頭上土的盜取和氏璧,他表現的便是這種無畏的神。
咦!
一把子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接著有人道:慕將軍給何人以先天氣勁封閉六脈,躺在這裡呢?
事實上在下層亦圍滿了觀著,只是沒有人敢接近梯階,此於這要時刻走到慕鐵雄旁,又出言截住李世民對寇仲的響應,無不深合兵法之道;不但使李世民對寇仲的挑戰有緩衝之機,也削弱了寇仲的氣勢。
衆人不由擁前數步,往下瞧去,剛好見到一位氣質獨特的,腳輕踢了伏階臺的慕鐵雄一記。
慕鐵雄應腳劇,茫然坐起。
伏騫雙目奇連閃,臉上掠過難以掩飾的訝異神,問道:姑娘能看破在下手法,確是非凡,可否賜示芳名。
仰起悄臉,右掌則迅快無匹地在慕鐵雄背上連拍十多掌,後者兩眼倏地回覆神采,並閉目運功。
衆人均心生驚異,才知剛纔此一腳並沒有全解慕鐵雄被封的經,只能令他坐起半,但已盡收先聲奪人的效應。
兼之現在目註上方,右手卻如有目助般準確命中慕鐵雄後背要,只是這一手更教人折服。
一點不讓地與高高在上的伏騫對視,冷然自若道:妾的過去已死,變無名無姓的人,王子稱呼妾作紅拂又或李夫人,均悉從尊意。
未待伏騫答話,接叱道:寇仲你我剛纔一戰尚未竟全功,你憑什麼向秦王挑戰?
寇仲向李世民苦笑道:小弟服了,就收回剛纔的說話,嫂子也請放小子一馬吧。
他說話的容語調均似示弱之極,但卻沒有人認爲他是怕了紅拂。連不知者也猜到他是由於某些原因而不想與這手。
徐子陵心中暗歎,亦只有他最明白寇仲的心,儘管他們有恨李靖的理由,但兄弟義始終難以一把抹去,怎能對他的妻痛下殺手。而對著紅拂這種高手,想手下留可跟自盡沒有多大分別。
伏騫搖頭嘆道:中豪傑,令人敬佩,李夫人請上!
紅拂臉容靜如止水的拾級而上,到歸回李世民一夥時,伏騫掉外袍,出懾人的雄偉軀幹,長笑道:不知龐兄用的是什麼兵。
龐玉淡然道:兵乃不祥之,不宜在此地施用,何不讓我們玩兩手拳腳,王子意下如何?
此子不愧名震關中的人,話裡暗藏鋒刃,搶制先機,握主。
伏騫微笑道:祥與不祥,只在一念之間,龐兄既有此雅興,那伏某人另有一個提議。
衆人只覺奇峰突出,均靜心聆聽。
寇仲湊到宋玉致小耳旁道:上戰伐心,下戰伐力,好致致有否爲此人心呢?
哎!
宋玉致一肘重重撞在寇仲脅下,沒有睬他。
伏騫的目應聲到兩人,出莞薾神,寇仲則報以苦笑。
龐玉的眼神卻沒有片刻離開伏騫,沉聲道:王子請賜示。
衆人忙側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