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解開縛在樹旁的馬兒後，策騎趕赴宋金剛的約曾。

街上景況依然，但他已有點意興闌珊的覺。

王世充終是不了大的人，只可做個地方的霸主，而不像李、李世民之輩，乃爭天下的人。比之杜伏威，他亦遠未能及。自己雖算無策，但始終因他的窩囊難以暢展抱負。

李現在有千百個理由須來攻打，但以他的忍功，只要知道王世充仍能控制大局，他就不肯犯險。

否則縱使戰勝，李世民大軍由關西掩來時，便是爲李敲響喪鐘的一刻。故李寧願讓王世充多風一會，好爲他擋著李世民，而手下大軍將盡量爭取休養生息的時間，並補充軍員，好恢復元氣。

難道對付李的大計就這麼功虧一簣？那種得而復失的覺，就等若明知手中的牌可穩贏時，對手卻忽然擲牌不賭般令人憾。

現時的形勢每刻都在變化中，誰都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幻變。

鐵勒人的撤退，獨孤霸的被殺，會令獨孤閥產生什麼新部署呢？

忽然間寇仲腦際靈一閃，豁然而悟。

以沈落雁對李的忠心耿耿，絕不會因私怨而殺死獨孤霸。

只看獨孤霸親自到鐵勒人的巢，便知獨孤霸縱非在獨孤閥的親鐵勒派，至也該是負責穿針引線的接頭人。

沈落雁殺他，正是要破壞獨孤閥和鐵勒人的關係。

跋鋒寒迫走曲傲，實是幫了李一個大忙。

假設能讓獨孤閥的人知道殺獨孤霸的真兇是誰，會有怎麼樣的後果？思索至此。旋又大頹然，心知獨孤閥絕不會信他的話。

馬兒此時來到天津橋的最高，往下踱去。

街上雖滿是行人車馬，但寇仲卻到無比的孤獨，就像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他的思轉到李世民上去。

他的實力確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強大，天策府的高手無不是智勇雙全之輩，隨便點幾個出來都要人吃不完兜著走。

現在跋鋒寒走了，他兩人實力大減，雖解決了師妃暄的問題，但卻補出個令他同樣頭痛的李世民，使他覺得隨時會有殺之禍。

在這種況下，應否立即撤走，趁李世民未返關中之前，起出'楊公寶庫'。抵後，他還是初次心萌退意。

想到這裡，猛一咬牙，掉轉馬頭，下決心先往皇城設法找虛行之，連宋金剛的約會都置諸腦後。

※※※

徐子陵！

徐子陵把本合起，納懷裡，頭也不回的冷冷道：今趟又要怎樣害我們呢？

沈落雁來到他旁，盈盈坐下，嘆氣道：蒼天爲何如此作弄人，將你和我安排在敵對的立場上？

一素白，消瘦了的玉容於清麗中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楚楚人的風韻。

徐子陵忽地怒氣全消。

說得對，際此天下大之際，不同立場的人拚智鬥力，無所不用其極，等若在賭桌上的人每個都竭盡全力想把所有錢都贏到自己袋裡去。這有什麼可怪別人的。

沈落雁淡淡道：走吧！王世充氣數已盡，遲點你們連走都走不了。

徐子陵仍回味著剛纔從魯妙子的鉅著中得到的天文知識，心中一片寧和，思慮清明。

從容道：告訴我，我怎樣纔可分辨你的提議是惡意還是善意？

沈落雁幽幽道：讓我告訴你一件事，獨孤霸的已被發現，從他上的傷痕，幾可肯定是你和跋鋒寒下手的。

徐子陵微一愕然，旋即醒悟過來，苦笑道：好一條嫁禍的妙計！

沈落雁對他沒有然震怒大奇怪，好半晌才垂首低聲道：每趟要害你時，我心中的痛苦實不足爲外人道，你明白嗎？你還是走吧！

徐子陵大不妥，偏又不知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沈落雁若非有把握在這場東都之爭中有必勝的把握，是不會以這種語調神態和自己說話的。

他直覺到是經過心的一番掙扎，纔來勸自己離開，還了絕不該讓他知道的謀。

獨孤閥若不顧一切爲獨孤霸報仇，又在他們全無準備下，他和寇仲的小命確是危如累卵。

沈落雁擡頭目深注的瞧著他道：要說的話已說了！連不該說的都說出來，大丈夫能屈能。子陵保重！

最後一句聲細如蚊蚋，說罷沈落雁便似要逃命的走了。

徐子陵霍地站起，深吸一口氣。

他現在唯一該做的事，就是找到寇仲，看看應如何應付盛怒下的獨孤閥。

※※※

寇仲正思量著如何可以不惹人注意的找到虛行之，宋蒙秋在後面著他道：寇兄弟，尚書大人正要找你。

寇仲在尚書府門的臺階上停下，轉施禮道：宋將軍這兩天定是很忙，否則我怎會有像很久沒見過宋將軍的覺？

宋蒙秋來到他旁，挽著他的手朝走去，門後才停下來道：這些日子我們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所以連尚書大人都要找些東西來鬆弛一下。

寇仲從開始便對這人沒有好印像，總覺得他圓虛僞，口不對心。不過爲了找虛行之，心想從他手怎都好過直接問王世充，不得不先敷衍道；我真想不到有什麼事可令我們這些沒一覺好睡的人能忘憂無慮。

宋蒙秋故作神的湊在他耳邊道：當然是人，還得是最標緻的人兒，聲藝俱全，得能令人連老爹姓什麼都忘掉。

寇仲差點忘掉虛行之，大奇道：誰家人兒有這種魅力和威力。

宋蒙秋欣然道：當然是有天下第一名之稱的尚秀芳，除了誰還配稱聲、、藝俱全呢？

寇仲忖道原來是。

伏騫第一次約戰曲傲於曼清院時，王薄本請了來當衆獻藝的，卻給他和徐子陵、跋鋒寒三人破壞了。而他們亦因要帶走上龍，致和緣慳一面，對是否有過表演都弄不清楚，想想都覺得好笑。

宋蒙秋得意道：王大人知明晚唱完榮祥那臺戲後便要關中，所以千方百計把請來，還擺了兩桌酒席，所以囑我們找你去趁熱鬧。

寇仲著肚子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我剛剛飲飽食醉，想塞多半個包子都無能爲力。

宋蒙秋那知他是想趁王世充不暇分之際去找虛行之，啞然失笑道：寇兄弟是否在說笑，醉翁之意，豈在酒菜？尚人出名睡午覺，所以若要約，只能在未時之後，來吧！

寇仲陪他走了兩步，停下來道：我要先去方便一下。免得席後看得采之時卻離難離就不妙之極了。哈！

宋蒙秋只好點頭道：那待會見吧！

寇仲暗天助我也，而去。

※※※

徐子陵來到馬兒旁，一邊憐地弄馬兒的頸子，一邊思索該如何著手去找寇仲。

要找寇仲，首先要弄清楚宋金剛現下在的落腳地點，此事惟有聯絡青蛇幫的任恩，在他總比自己有辦法。

正要飛上馬，有人迅快接近。

徐子陵別頭去，只見一個作僕役打扮的年青瘦小子，從遠迎面走過來，眉清目秀的，頗爲眼，卻一時省不起曾在那裡見過。

那青年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待來到他旁才道：徐爺不認得彤彤了嗎？那天徐爺和劉帥見面時，人家還給你斟茶哩！

徐子陵這才記起是與劉黑闥重逢後在他落腳見到的清秀子彤彤，現在改穿男裝，所以一時想不起來，否則以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怎會忘記。

論豔，當然及不上沈落雁、宋玉致那種有傾國之的，但勝在單純秀麗，爽朗可人，令人到易於親近。另有一獨特氣質。

微笑道：你的裝扮是否諸葛德威兄親傳？一點沒有扮男裝的破綻。我還記得劉大哥贊你的飛刀了得呢。

彤彤一對明秀的目亮了起來，欣然道：想不到徐爺這麼沒有架子，初見你時，人家還有點怕你哩！

徐子陵一呆道：我有什麼可怕的。

彤彤興地道：不是真的怕，只是覺得徐爺是那種不說話，永遠都要和別人保持一段距離那副樣子的人。你知啦！徐爺的名氣又那麼大。

徐子陵見神態天真，給勾起心，笑道：那只是我裝出來唬小孩的。接著皺眉道：你沒有隨劉大哥北返嗎？這樣留你下來太危險了。

彤彤此時才彷佛記起什麼以的，環目一掃，道：此太形跡，徐爺可否隨彤彤到別說話？

徐子陵一來有點不忍心拒絕這清秀的，二來心想說不定可從探得宋金剛的住，點頭道：沒有問題，不過我有要事須理，所以不能花太多時間。彤彤雀躍道：只一會使。馬兒可留在這裡，我們自有人爲你看管。

聽這麼說，徐子陵立知並非一個人留在，欣然隨去了。

※※※

寇仲來到尚書府設宴的正廳門，心中暗歎，才門進。

門衛肅然致敬。

剛纔他東闖西撞，差點問遍所遇見的人，最後才從一位俏婢口中得知虛行之亦是有份參加這遲來午宴的座上客。

換了從前，他必會因虛行之益王世充重視而欣悅，現在因心中已打響退堂鼓，這況只能平添煩惱。

就算有方法通知虛行之他作好的決定，兩人同時或先後藉故離席均是不很妥當的。

廳果是筵開兩席，此時差點坐滿人，並列於廳堂南端。

在這華麗大廳東側，十多位樂師模樣的男肅坐恭候，顯是爲尚秀芳伴奏的班子。

加上侍候的婢僕，全廳雖接近五十人，但大多數人都是嚴守安靜，縱席間有人談笑，也小心翼翼，有種式應酬的味兒。

寇仲的來臨，立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居於主席的王世充哈哈笑道：寇先生請到這裡來！

寇仲似乎尚是首次給人稱作先生，立時渾翌起皮。在詐作和各人打招呼時，目迅速與位於另一席的虛行之傳遞了個不知他能否明白的訊息，才朝王世充的一席走去。

坐在主席的八是人，只有兩名男子是不認識的，卻不見尚秀芳，也沒有董淑妮。

王世充吩咐下人拉開與他隔著一張空椅子的座位，打趣道：還以爲你會錯過這個盛會，見你這麼有緣，就賜你坐這座旁的龍位，近水樓臺，打後就要看你的造化！

除了玲瓏外，席上所有男人都發出曖昧的笑聲，連歐希夷都不例外。

王世充此舉可說給足寇仲面子。不過因他屢建奇功，又是客卿份，兼之近來在聲威大振，誰都不會認爲王世充這安排不妥當。

寇仲甫坐下便故意埋怨道：看來王公仍非那麼夠朋友，若王公肯在今早告訴我約得尚小姐，那即使獨孤峰閤家老攔在皇城口，我也要打進來哩！

他的說話登時惹起一陣鬨笑，打破先前嚴肅的氣氛。

王世充不知如何心極佳，故意嘆氣道：小仲你有所不知了，秀芳姑娘是直至個許時辰前才通知我肯來赴宴，你說我今早能通知你什麼呢？

衆人附和的笑聲下，坐在寇仲對面的王玄應欣然道：爹現在的面子比天還大，本來秀芳小姐今趟到東都來是隻肯唱兩臺的，其它一概拒絕。今次破例，肯定會招來很多人的羨慕哩！

寇仲這才知道尚秀芳的架子這麼大，不由也生出要一睹芳容的好奇心。

王世充聽了兒子的奉承老懷大，道；顧著說話，差點忘了給寇先生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