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他目下扮演的角式,徐子陵只能坐往靠邊的東三席之一去,幸好不是與李靖同臺,否則便很易出馬腳。
他和陳長林分坐於玲瓏左右兩旁,對面是邢漠飛和那兩位眼睛像會說話的吐谷渾,其它經自我介紹後都是坐於主席者的子或親信等。
能與榮祥同席者當然都是有份量的人,包括李世民、突利、王薄、宋魯、柳菁、伏騫、歐希夷,可風道人和另三位有頭有臉的人,卻不見榮祥的夫人。
寇仲被安排與雲玉真、侯希白同席,幸好他和雲玉真間隔著鄭石如,不便說話,否則他說不定曾藏不住心中怒火,與席前反目。
白清兒和鄭淑明坐在他對面,本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但出奇地鄭淑明像當他不存在般,只和白清兒淺談輕笑。
當各人坐好後,寇仲才發覺右旁的席位空了出來,問侍候的小婢,小婢只說是依管家的吩咐,其它一概不知,令他不著頭腦。
鄭石如和他敷衍兩句後,便向侯希白和雲玉真搭訕,沒再理他,而他亦樂得耳清淨,遊目四顧。
此時榮祥長而起,欣然舉杯道:今天是榮某人五十賤降的日子,難得各位貴賓大駕臨,其中更不乏遠自千里而來的好友,令榮某人備榮寵,謹借一杯水酒,聊表敬謝各位的心意。
衆人紛紛起立回敬,氣氛登時熱烈起來,恭維與斗酒之聲不絕於耳。
好一會後衆人才坐回原位。
榮祥神一笑道:在菜餚上桌前,榮某人先送給各位貴賓一點驚喜,有請尚秀芳小姐。
衆人一齊譁然好聲中,樂隊起勁地吹奏起來,廳洋溢著一片歡樂的氣氛。侯希白更是目奇,聚會神的等待這名出場獻藝。
尚秀芳甫一登場,登時令董淑妮、榮姣姣、雲玉真這等也失去點。
若論容豔態,衆是各有特,頗難判別高下,可是尚秀芳那種別一格的風韻儀態,卻把諸比了下去。
顯然比較擅長哀怨纏綿的小調,所以今次演唱歡樂的賀壽歌曲,雖仍是非常出聽,寇仲總覺得稍遜於昨天在尚書府中的表演。
不過自開腔後,大廳中幾乎人人聽得如癡如醉,徐子陵和寇仲卻是例外的兩個。
他們兩人現在的心,都對歡悅的調子到抗拒。
徐子陵乘機從容觀察四桌主席中一衆人等的反應,神最投的是侯希白,差點便要聞歌起舞的樣兒。李世民和伏騫雖全神聆聽,卻仍是神態從容冷靜。其它人則形神不一,但都爲尚秀芳簡直如天簌仙音的曲藝與優妙曼的舞姿而容,突利更是目奇,似恨不得骨嘟一聲把這活生香的紅伶一口吞掉。
尚秀芳那對勾魂攝魄的剪水雙瞳,配合著段表滴溜溜的轉,不住朝席上掃去,弄得把持力稍弱的年青一輩更是神魂顛倒。一曲既罷,立時掌聲如雷,采聲震耳。
餘音仍是縈耳不去之際,榮祥親自離座迎迓,把尚秀芳送至寇仲旁的空位去,在一衆男士起立歡迎下,榮祥向寇仲打了個曖昧的眼,笑道:寇兄弟給老夫好好招呼芳小姐。
這麼一說,席上各人均知尚秀芳坐於寇仲之側,非是隨意的安排。
介紹過後,尚秀芳坐下,榮祥這才離開。鄭石如尚未坐穩便視寇仲如無般向尚秀芳不停口地讚的藝。
侯希白雖含笑瞧著尚秀芳,卻毫沒有急之態,風度極佳。
此席不知是否蓄意的安排,佔了大半均爲賓,只有寇仲、鄭石如、侯希白和另兩個權貴世家的公子哥兒得叨陪末席。
菜餚此時不斷端上,而由前、中兩堂進來敬酒的人羣則川流不息,把宴會的氣氛推上高峰。
榮祥酒量極佳,來者不拒,只間中要席上諸人代喝,代喝得最多的一個當然是他旁的王世充。
徐子陵把所有景都看在眼,暗忖榮祥不知有意還是無心,竟有點像要灌醉王世充的樣子。不過王世充功力深厚,又是老江湖,自該有他的分寸。
正思索時,玲瓏湊近他道:你剛纔爲何對尚秀芳的演唱漫不經心呢?是嫌唱得不好,還是不好樂曲?
徐子陵呆了一呆,始知一直在留心自己,有點尷尬的道:我只是比較聽調幽怨的調子。
心中不由憶起石青璇人至深的簫聲。
玲瓏悠然神往的道:崑崙山南月斜,牧人向月吹鬍茄。胡茄羌笛,聲最悲切,有機會公子定要一聽。
那邊的尚秀芳也終找到和寇仲說話的機會,低聲道:妾住在曼清院,假若明天有空,可否找點時間來見見妾呢?後天秀芳便要到關中去了!
寇仲想不到如此大瞻,微一點頭,算是答應。
然後發覺鄭淑明、白清兒和雲玉真都盯著他們。只好希因人多喧鬧,使三聽不到尚秀芳對他的邀約,那種唯恐人知的心理連他自己都不大明白。
就在此時,門高唱道:衛統領右武侯大將軍獨孤峰到!
衆皆愕然。
※※※
一服的獨孤峰在四名侍臣的簇擁下,昂然進大廳,高聲道:獨孤峰奉皇泰主欽命,特來爲榮老闆賀壽,並代皇泰主賜贈玉樹。
對王世充他卻視如不見,眼中似是隻得榮祥一人。
在此頒賜時刻,李世民等外人均依例紛紛避往一旁,而所有被楊侗管治的臣下,包括榮祥在,無不下跪迎接由楊侗恩賜的禮。只餘王世充和一衆從人,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名義上,王世充仍是奉楊侗爲主,甚至兵皇宮,也只是號稱要擒拿元文都和盧達兩個臣,而非公然謀反。
際此與李對抗的急存亡之秋,假若他公開表明真正的立場,勢將名不正言不順,說不定會失去部份軍民的支持,有害無利。
若要廢楊侗,必須先有部署,待時機始可付諸實行,而現在無論如何盤算,都要此一辱。
想到這裡,王世充長而起,跪伏榮祥之旁。
王玄應和王玄恕等只好照辦。
寇仲等是客卿份,故只須避席,也不會令人側目。
獨孤峰大爲得意,高呼道:諸位平!
王世充一肚氣的站起來。
寇仲和徐子陵則心厲害,沈落雁是看準了他們示敵以弱之計,才以這種手段,挫折他們的士氣和銳氣。
獨孤峰從侍手中接過錦盒,送到再跪倒接禮的榮祥手上,儀式這才告畢。榮祥手捧錦盒,笑道:獨孤大人務要留下喝杯水酒。
獨孤峰顧盼自豪的哈哈笑道:小弟有皇命在,不宜久留,各位請了!
不待王世充有任何還擊機會,就那麼傲岸走了。榮祥慌忙相送。
衆人再度座後,王薄忽然發出一陣笑聲,向李世民道:貴屬尉遲仁兄不是想和老夫玩兩手嗎?何不趁此機會讓老夫領教一下。
大廳喧聲立止。
誰都想不到王薄會主挑戰,顯是以尉遲敬德對他的不敬非常介懷。
李世民尚未答話,坐於旁席的尉遲敬德霍地立起,抱拳道:王公請不吝指點後學!
說罷大步走至主席與大堂間的空廣,神態威猛至極。
衆人對他的豪勇均肅然起敬,要知王薄聲名之盛,尤在李、杜伏威等人之上,手中定世鞭,更被譽爲天下第一鞭,故只是尉遲敬德不畏強敵的膽量,已是非同等閒。
王薄微微一笑,從容離座,朝尉遲敬德走去,欣然道:今天乃榮兄人喜的日子,所以我們的比試只是助興質,點倒即止,尉遲仁兄以爲如何?
這番話從他口中悠然道出,益發襯托出他的大家風範和尊崇的份。
尉遲敬德施禮道:請前輩手下留。
他的答話更是得。誰都知他只是禮貌上的客氣話,並非真的怕被對方所傷。但卻能對王薄生出很大的心理力,明示你勝原是應當,輸了勢將聲名掃地。
寇仲特別留意李世民的神,只見他仍保持一貫的冷靜,沒有毫張的狀,不由心中暗懍。
尉遲敬德之所以敢先挑起戰端,當然要李世民點頭才,而他爲何如此針對王薄,其中必有深意。
尉遲敬德虎目如炬,迫視著在十步許外立定的王薄,喝道:得罪了!
往左腰一抹,長鞭在手。
王薄的目落在他鞭上,淡淡道:此鞭何名?
尉遲敬德執著繞了數圈的鞭子的右手往上揚起,鞭子像變魔似的倏地蹬得筆直,斜上直達王薄頭頂上,朗聲道:此鞭名歸藏,長兩丈三尺,前輩請不吝賜教。
他並沒有抖回鞭子,輕輕鬆鬆地像持著一兩丈多長的黝黑鐵,教人無法相信那本是一條長鞭,只是這份持恆的力,已令在座不乏宗師級高手的旁觀者刮目相看。
在燈火照下,映得鞭滿布吸盤以的突出小圓點,詭異莫名。
王薄哈哈笑道:好鞭!
接著突然迅移,宛如流水行雲般迫近對手,右手中指疾點,攻向尉遲敬德大的空門,竟沒掣出仗之名的定世鞭。
變化驀生。
本是斜半空的歸藏鞭忽地變在尉遲敬德頂上盤旋數匝的鞭圈,然後移往前,一圈接一圈的往王薄攻來的中指迎去,神乎其技至極點。
衆人早猜到他鞭法高明,否則怎敢應王薄之挑戰,但仍想不到他那手鞭法如此出神化,簡直到了隨心所之的大家境界。
寇仲忍不住和正朝他瞧來的徐子陵換個眼,都看出對方心的驚異。難怪李靖要勸他們走了。
王薄臉上現出凝重之,原來他發出的指風,刺進尉遲敬德第一個迎來的鞭圈時,竟給鞭圈生出的勁氣削減近半,到第四個圈子時,指風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以他的老練深沉,也不由駭然而驚,試探到對方功底之深,已到了能與自己抗衡的地步。縱稍有不如,亦所差非遠。
這是完全出乎他料外的事。
王薄大喝一聲,腳踏奇步,倏忽間閃到對手右側,右手猛,同時袖飛出一截白的影子,以波浪似的怪異路線,點向尉遲敬德的右頸側,迅若靈蛇,且像可隨時改變方向,含蘊著詭毒奇幻,莫可抗的霸道威勢。
一時勁氣侵迫,寒意大作。
這揚名數十年的鞭王,終於亮出他仗之名的定世鞭。
廳起一陣如雷采聲。
此著確是出人意表,以尉遲敬德之能,亦因這前輩高手的步法、手法和驚人的先天勁氣結合而的凌厲反攻,一時間找不到架之法。連忙側一閃,歸藏鞭尖梢像長了眼睛般,先往下潛,地時再斜標而上,點往王薄小腹,竟是以攻對攻的狠辣招數。
兩人手不過兩招,但衆人都有看得不過氣來的覺。
王薄冷笑一聲,定世鞭靈蛇般回袖,左手撮指刀,又狠又準和疾快無倫的下劈在對方攻來的鞭梢。
氣勁擊,發出如雷的一下悶響。
尉遲敬德渾一震,往後退小半步,雙目威棱四,長鞭化作萬千鞭影,像驟雨狂風般向王薄罩去,務要強佔攻勢,威猛無儔,一點沒有因功力稍遜而被挫。
寇仲等無不看得點頭稱許,只有著著進攻,纔可剋制王薄那種神出鬼沒,教人防不勝防的鞭法。
王薄哈哈一笑,在對手縱橫飛舞的鞭勢中有如珠走玉盤,以行雲流水的法,細膩玄奧的指招,右手中指連續了六、七下,每一指均準確無誤的點中敵鞭,而一指強勝一指,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非是浪得虛名之輩。
但尉遲敬德能迫得他全力施展渾解數,已足可名天下。
尉遲敬德又再一聲暴喝,鞭勢再變,右手同時執著鞭把和梢端,功貫鞭,加上左手把持,登時像揮舞著一長達丈許的鐵般,向對手施出一套可剛可的奇異法招式。
王薄心中震駭莫名。
他乃鞭法的大行家,無論對方的鞭招如何詭變莫測,他也可在眨眼的功夫看對方的後著變化。故手至此,心中已有勝算,豈知對方竟然會以鞭作,其變化已非是鞭法的範籌,登時使他重新索,好夢空。
此時他更清楚這年輕的對手才智非凡,絕非可欺之人。
他也被迫作出應變,雙手同出,忽劈忽拍,勁風急疾震耳,以強絕一時的掌勁,應付對手排山倒海的攻擊。
榮祥於此時回抵堂,負手立在門觀戰,沒有出半點驚訝模樣,反似是早知必會如此的神。
噗!
王薄一掌重劈在鞭上,真勁而,整鞭竟彎曲起來,尉遲敬德則往後跌退。
各人正爲他擔心時,王薄的定世鞭竟從左袖飛出,覷準對方咽,疾點過去。驚呼聲起。
尉遲敬德的鞭悄彈離右手,點在刺來的鞭梢。手迄今,兩鞭尚是首次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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