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正要從後襲,那知晃公錯閃了一閃,寇仲的井中月竟增速朝他疾而至,避已不及,冷哼一聲,運劍擋格。
當!
王世充整個人給井中月的沉雄勁撞得運退三步,暗襲之夢空,還虎口劇痛。始知晃公錯不但沒有化去寇仲原本的勁力,還加註進自己的真氣,變兩人聯手來對付他王世充般,使他一時再無力攻敵。
啪!
可風一掌怕在徐子陵背上,還惻惻的道:世充兄你中計哩!
徐子陵立即像斷線風箏般朝晃公錯蹌踉跌去。
對於真氣的應用,徐子陵已了專家,明知可風會趁此千載一時之機暗算自己,怎會爲他所來。唯一擔心的只是對方是否使用利。
當可風能摧心裂肺的掌勁送背心時,他的真氣早凝聚背心,螺旋不休。敵氣侵的剎那,他在半點不泄出反震勁的況下,以己真氣包容敵勁,送往涌泉,再泄往地面去。
道上青石磚在無聲無息中隨著他的踏足不斷裂破碎,而於黑暗的掩護下,兩個巨敵的注意力也全集中在他這假王世充的上,竟連晃公錯都覺察不到他在暗裡玩的手段。
徐子陵猛地躍起。
晃公錯那想得到對手在連連創下仍有此餘力,收回左手,化右掌爲拳,沉腰坐馬,衝拳隔空打去。
蓬!
徐子陵應拳上拋,今趟真的噴出一口鮮,五臟翻騰,經脈裂。
寇仲像從黑暗中鑽出來般,橫空而至,把徐子陵抱個結實,再續掠往道旁,腳點中大樹,在晃公錯騰空而至前,往反方向投去。
晃公錯大喝道:得手了!
包括可風在,衆刺客立即撤走。
整個刺殺過程,只是眨幾下眼的功夫,快如驚雷疾電,勁風吹葉。
※※※
燈籠亮起,地上人馬死傷,一片劫後的災場況。
寇仲抱著徐子陵落往破車之旁,王世充、歐希夷、玲瓏、王玄應、王玄恕、陳長林等圍攏過來。
徐子陵仍在寇仲懷抱中裝傷不起。
寇仲喝道:立即召援,救人要!
急煙花訊號箭沖天而起,在上空起一朵紅的花。
風吹葉搖,大雨將臨,燈晃影。
歐希夷蹲低向徐子陵關心地問道:傷勢如何?
陳長林等此時才察覺這個王世充是假貨,心中大定。
另一個假王世充則被兩名親兵從碎木爛椅堆扶起,雙腳仍不住發。
徐子陵猶有餘悸道:晃公錯確是厲害,差點便要了我的小命。
真王世充喜道:今趟功了!我們立即回皇城去。
寇仲做戲做到底,把徐子陵抱起來,道:王公傷極重,我們立即回皇城去,死者暫留原地,其它……噢……
衆人同時生出警覺,但已來不及應變。
原先伏在地上的一名傷者,竟從地上彈起,以鬼魅般的快速法,閃到仍戴著面的真王世充背後,運拳狂擊。
此人的手絕不會在晃公錯之下。
徐子陵和寇仲同時失聲道:李!
王世充連閃躲的時間也沒有,勉力功聚後背。
蓬!
王世充狂噴鮮,子前僕時,李已發出一陣震耳狂笑,騰空斜起,並以他渾厚和聲音道:世充兄好生保重。
由於事起突然,劇變橫生,謙之這弄假真,從喜轉悲的變化太令人難以接,衆人瞧著長髮飄飄、魁壯如天神的李沒進燈火不到的暗黑高空去,仿如置在一個永不會甦醒過來的噩夢中。
徐子陵首先從寇仲懷中彈起,一把抱著王世充僕下來的,顧不得王世充狂噴而出的鮮遍灑頭臉,〈長生訣〉的療傷聖氣先護住他的心脈,再源源不絕輸進臉上已無半點的王世充經脈去。
寇仲亦探手按在王世充背心,劇震道:任恩他們是李殺的。
只有徐子陵才明白寇仲的意思,因他從王世充現在的拳傷,認出與任恩等人致命的創傷出自同一人之手。
王玄應、王玄恕父子同心,撲過來呼天搶地的哭道:爹!
歐希夷把兩人攔著,道:世充兄!
王世充在兩人真氣輸下,微睜眼簾,辛苦地道:我還死不了!
寇仲沉聲道:我們須立即避皇城,然後全力攻打皇宮,教獨孤峰彈不得。
嘩啦啦!
停了半天的大雨,又再開始降臨人間。
王玄應聲道:爹已了重傷,不若我們立即離城,到偃師避上一段時間,待爹……
王世充劇烈咳嗽起來,不住吐出鮮,好一會才道:回皇城去,一切聽寇仲的吩咐。
言罷閉上眼睛,再說不出話來。
衆人如墮冰窖,心兒齊往下沉,茫不知雨打上。
啼聲驟響,衆人驚弓之鳥,嚇了一跳時,才發覺來者是楊公卿。
寇仲一把抱起王世充,向假王世充喝道:還不上馬,今次你真是尚書大人了!
言罷抱著王世充飛躍上附近的一匹馬上,帶頭朝皇城馳去。
誰都想不到這將計就計之策,竟會功虧一簣,落至弄假真的悽慘下場。
※※※
皇城皇宮殺聲震天,擂石、箭矢之聲連綿整夜,王世充的部隊冒雨強攻,到天明時才停歇下來,雙方均死傷慘重,但由於王世充兵力佔優,對攻城策略又準備充足,仍以王世充一方居於優勢。
寇仲、徐子陵、楊公卿三人疲力累地回到守衛森嚴的尚書府,歐希夷、王玄應、王玄恕、玲瓏、王弘烈、王行本、陳長林等正聚在大堂裡,人人神沮喪,愁眉不展。
歐希夷是最冷靜的一個,長而起道:況如何?
楊公卿冷哼道:我有把握在十天攻破皇城,把楊侗等人殺個犬不留。接著低聲問道:大人況如何?
王玄恕低聲應道:爹仍是昏迷不醒,但該沒有生命之虞。
王玄應張地問道:爲何停止攻城呢?
楊公卿瞧了寇仲一眼道:這是寇兄弟的意思,此時必須示敵以弱,否則李便不會中計起兵來攻打。
王玄應、王玄恕、王弘烈、王行本同時變。
王玄應失聲駭然道:現在還要來什麼示敵以弱之計嗎?
接著戟指向寇仲道:爹弄至現在這況,全是你一手做。現在我們必須從速攻皇宮,控制全城,否則人人均要死無葬之地。
歐希夷皺眉道:應賢侄冷靜一點,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世充兄命在,我們便不算一敗塗地。
王玄恕也向乃兄道:爹吩咐過我們須聽寇大哥的話呢!
楊公卿移到王玄應之旁,搭著他的肩頭勸道:寇兄弟的方法深合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兵法要旨。現在我們唯一反敗爲勝之法,就一邊以那個假冒貨穩定軍心,另一邊則依照原定的計劃,李來攻,否則再無反敗爲勝之策。
王玄應不住急速氣,卻沒有再說話。
寇仲正容道:城由郎奉和宋蒙秋兩位將軍主外,玄應兄等則留守皇城,王公的安危便要辛苦希夷公和長林兄你們了。
王弘烈愕然道:你們兩位要到那裡去?
楊公卿肅容道:今晚我們帶著假冒者離城到偃師去,與李一決雌雄,如若我們戰敗,你們就帶著尚書大人有那麼遠走那麼遠吧!
※※※
寇仲和徐子陵避進無人的偏廳,同時頹然坐下。
寇仲出心力瘁的表,苦笑道:我們終是棋差一著,敗在李這鬼手上。
其實此事早有前車可鑑,當年李暗算翟讓,便曾扮了一趟死,今次只是重施故技吧!
徐子陵嘆道:我們的思慮真不夠,這麼重要的事,李怎會不親自出手。而事實上李親自參與亦並非無跡可尋,當日沈落雁刺殺獨孤霸,必定另有高手在旁協助,而此人能高明至令我和老跋當時都覺察不到,說不定就是李本人。寇仲狠狠一拳打在椅幾上,自責道:李出手屠殺青蛇幫的人,實已出了破綻,我們仍蠢得以爲下手的是晃公錯,試問沈落雁怎使得晃公錯去幹這種殺焉用牛刀的事。只因李恨我們骨,纔會痛施殺手。
徐子陵冷然道:任恩幫主和他衆位兄弟這筆賬,我定會向李討回來。寇仲坐直虎軀,點頭道:除宇文化及外,李已了我們兩兄弟最要除去的人,哼!李雖是算無策,怎都低估了我們〈長生訣〉與〈和氏璧〉合起來的療傷聖氣竟可保住王世充的命。只要他死不了,而李卻以爲他死了,我們仍有一線反敗爲勝的機會。
徐子陵苦笑道:現在恐怕已是謠言滿天飛,若軍心搖,這場仗不用打也要輸個一塌糊塗。
寇仲道:目下的況和當日竟陵之戰有點兒相似,分別在王世充仍然活著。幸好我手上有翟這張皇牌,使王世充和他的一衆大將知道必須倚賴我來求勝。足音響起,兩人停止對話。
虛行之推門而,在寇仲旁邊坐下低聲道:王玄應剛纔和楊公卿、郎奉、歐希夷三人吵了一場,說寇爺的示敵以弱之計已令他爹了重傷,所以再不能讓你胡爲,支持他的有郎奉、王弘烈和王行本。反是王玄恕力言王世充曾親口指示要聽寇爺的話。
寇仲現出一個早知如此的表,道:蠢人就是蠢人,永遠都改變不了。此事不難解決,只要把王世充弄醒過來,這老狐貍在權衡利害下,定會作出對他最有利的選擇。
虛行之道:但眼前卻有一嚴重危機,不易解決。
兩人嚇了一跳,齊問道:什麼危機?
虛行之雙目出深思的神,道:若我是獨孤峰,便將王世充遇襲亡的消息廣爲傳播,同時暗命與他們有聯繫的工商領袖借問候來探視王世充的況,那時推既不是,不推辭更不是,該如何應付纔好呢?
兩人倒沒想到此點,都眉頭大皺。
現時他們最佳的優勢,自是希李以爲王充世死了,只是拿個冒牌貨出來充撐場面,於是領軍西來,好一舉攻下城。
假若各界領袖聞訊而至,那劣質冒牌貨不用說上三句話便可給對方看出破綻,那時定以爲王世充真的死了。消息傳出,王世充手下大軍將不戰自潰,而投機者更會改而支持楊侗和獨孤閥的一方。東都一旦不保,失去後援,還陷兩面敵的劣境,不全軍覆沒纔是天下奇聞。
如若託病不見,則後果相同。獨孤峰大可以明指現能四活勾勾走的王世充
是冒充的,在有心人的眼下,當然亦很容易看出真假。
此事確是煞費思量。
怎樣纔可兩全其,既能穩定軍心。又可示敵以弱。
兩人早疲不能興的腦袋更額外多了個痛癥。
虛行之沉聲道:只要能辦到一件事,行之便有個一舉三得的方法。
兩人神大振,一舉兩得,已是合乎理想,何況是三得。
徐子陵道:要辦到什麼事呢!
虛行之道:只要能令王世充坐起來撐上半刻鐘,我的計策便可施展。
寇仲和徐子陵頹然以對,前者苦笑道:除非我以真氣源源不絕送進他,那保證他可以像個沒事人似的,皆因奇經八脈暢通無阻。不過我總不能按著他背心去接見人,那隻會弄巧拙。
虛行之大喜道:這樣就了,此事包在我上。見人的事分三個部份,首先是接見所有幕僚級以上的手下,令他們知道這只是敵之計,雖傷而不重。第二部份是見來問好的有頭臉人,令他們只敢繼續持觀態度。這兩個部份時間上不可長過一刻鐘,那就不易出馬腳了。
至於第三部分,就是見其它閒人,由冒牌貨裝傷會客只須搖手點頭,說句甚麼'多謝關心啦'就。
兩人仍是一頭霧水,但因知虛行之智計過人,又生出希。
徐子陵道:這最多隻是兩得,可同時穩定軍心和民心,第三得又是什麼呢?
虛行之有竹道: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世充不躲在靜室療傷,反強撐著出來見客,必是自知返魂乏,故強撐見客以發揮穩定人心的作用。況且這般長時間見客,只會傷上加傷,李不立即率兵西來,才足怪事。
兩人拍案絕。
當虛行之把行事的所有細節清楚道出時,寇仲然起立,道:今趟有救了!即使武侯復生,怕亦只能想出此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