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卿、寇仲、徐子陵、王玄恕與一衆將領目瞪口呆的瞧著已化爲焦炭的大糧倉,人人無話可說。地上排著十條倉犬和十多名守兵燒得難以辨認的。
這是城十六個糧倉之一,但存量卻等若其它十五個糧倉加起來的貨量。大火起得既快,同時生出十多個火頭,若非有高牆把它與其它民居分隔開來,兼又是濃溼重的春夏時節,災可能不止於此。
負責守倉的偏將跪在地上,不住抖,神態可憐。
楊公卿怒道:這是沒有可能的,我已加派人馬防衛,怎會連敵人的影子都不著,便燒這樣子,至也可把火救熄。
那偏將聲道:救火的井子都給人以沙石塞了。
楊公卿一呆道:細如何能把沙石運進來?
寇仲肯定地道:只要派人搜查一下,定可發現有地道一類的東西,此事該是敵人心積慮的計,最好派人檢查一下城所有倉庫。
當下有人領命去了。
王玄恕著三人移到一旁,低聲道:此事錯有錯著,我剛把真糧移往城外的營地去,此燒的全是假糧,因爲全由我的親兵負責運送,其它人都不知新運來的是假貨。
寇仲大喜道:二公子辦事的效率確是驚人,早先那五十輛騾車載的是否就是真糧?
王玄恕又驚又喜的點頭道:正是真糧,今次該怎辦?
楊公卿神大振道:這誤中副車,又名天助我也。現在我們要全力搜查細,凡沒有戶籍的外人都要關起來審問,同時重賞舉報可疑人的城民。另一方面加強營倉的防衛,設法另闢糧倉,儲存糧食。
王玄恕見自己無意中立下大功,必得父親讚賞,欣然去了。
寇仲低聲道:看來我們也該回帥府飲酒慶祝,以迎接李的大軍哩!
※※※
天尚未亮,寇仲和徐子陵給喚醒過來,到帥府大堂見楊公卿。王玄恕正在打呵欠。
玲瓏則一臉風塵的坐在楊公卿旁,正對著桌上的戰略地勢圖指點說話。
兩人步進大堂,楊公卿擡頭朝他們瞧來,哈哈笑道:瓦崗軍來了!
寇仲、徐子陵聞言大喜,圍攏過去。
玲瓏興地道:我已和各地眼線聯絡過,並親眼目睹李的先頭部隊朝偃師直而來,若不停留的話,明天我們便可在城牆看到瓦崗軍的旗幟。我已派出十多名輕功特佳的好手,切監視他們,消息將會以信鴿傳回來。
寇仲道:的是那支軍隊,人數有多?
玲瓏道:的是城外由單雄信、陳智略、樊文超三人率領的新兵,城的主力軍仍沒有靜。
楊公卿擔心地道:李又想用詐了。
徐子陵問道:姑娘有否潛城中探看?
玲瓏傲然道:沒有城防能把我玲瓏難倒的,不過軍隊所在的民房防衛森嚴,我怕打草驚蛇,只能在遠察看,城況一片安寧,顯是李認爲自己勝券在握,信心十足。
王玄恕問道:那批新兵是否真如宣永所說的不堪?
玲瓏道:單雄信所部的先鋒隊人數約在三千許間,於黃昏時候起行。由於被林木阻擋視線,我只能從揚起的塵土推測兵員的衆寡,知其全爲步兵,且部伍不肅,可肯定非是訓練有素的正規部隊。
寇仲愕然道:小姐竟可只觀其揚起的塵土,便看出這麼多事來,確是觀測和偵探敵的高手。
玲瓏得他讚賞,歡喜地橫他一眼道:你若要學,我可作你的師傅。每逢塵高渾起,就是騎兵;步兵塵低而廣披滾滾。單雄信的新兵使塵低散不齊,便是因訓練不足而隊形不整。如是銳之軍,塵埃會是條條而起,清而不;軍止塵止者,則大將威德行;塵埃左右前後起者,使人不得法也。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心悅誠服,這才知道觀敵也是一門學問。
此時親兵來報,收到前線以飛鴿送來的報。
楊公卿拆開飛快瞧了一遍後,遞給玲瓏,道:李的城外部隊已陸續拔營分兩路朝我們推進,但城主力軍仍全無靜,看來他是想我們出擊,假若我們真的給他燒掉糧草,亦只有在糧盡前儘早決戰,而不會苦守孤城。
王玄恕點頭道:那時他就可以主力軍突擊我們,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楊公卿見寇仲和徐子陵都是眉頭深鎖,奇道:李現已中計,你們爲何卻苦起臉孔?
徐子陵道:我總有點很不妥當的覺,李有可風做細,該清楚我方有姑娘這種一流的探敵高手虎視眈眈的監察他行軍的況,若是如此,他還如何用詐?
寇仲問道:照小姐所見,城駐軍的民房區的門哨崗是否嚴得不合常理?
玲瓏俏軀微,出思索的神,點頭道:確是如此,巡邏者非是一般兵卒,而是李麾下的高手,才令我而卻步。
砰!
寇仲一掌擊在臺上,嘆道:好狡的李!若我沒有猜錯,他必是利用地道一類的掩護,把主力軍分批移往城外某一營地。當我們誤以爲他主力軍仍未離城,妄然迎擊單雄信的新軍時,他便重施當年擊敗張須陀之計,佯敗引我們遠離偃師,再於某伏兵夾擊我軍,那時我們不全軍覆沒纔怪。
楊公卿變道:那我們豈非已喪失了先機?
寇仲道:這又未必,要將四萬人借地道移出,只有在晚間進行,且非一晚半晚能辦到的事。只要看看單雄信的軍隊何時抵達,便知那需要多時間。因爲單雄信的新軍怎都要等到李的主力軍準備妥當,纔敢在城外結陣恭候。
王玄恕憂慮道:假若我們不清李的主力軍到了那裡去,便只有把所有人調返城苦守,先前的大計再派不上用場。
寇仲尚未答他,手下來報,宣永求見。
宣永只向楊公卿等略作問訊,便神肅穆地道:李確不愧當代最出的謀家,竟能預早掘出三條地道,把主力大軍分批移往北邙山。若非小人心生懷疑,也測不破他的手段。
楊公卿張地問道:知否他們紮營的地點?
宣永頹然道:沈落雁用的偵鳥在天上盤旋監視,使我不敢妄,兼且在山路險要之設下哨崗,跟無從。照我估計,以目前的速度,最早也要多一晚時間李的主力纔可全移師北邙山。
衆人俯瞰桌上的戰略圖,只見邙山在金墉城的左上方斜下直抵偃師東北,連綿百里,佔地極度。若不能把握到那四萬人的行蹤,開戰後將可能從北面任何一鑽出來的奇兵,都大驚懍。
宣永道:現在我方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兼且對方高手如雲,只要出形跡,想逃都逃不了。
寇仲左掌橫劈,狠狠道:首先要宰了那扁畜牲,唉!不過這隻會令沈婆娘醒覺。
玲瓏道:此事由我辦,我可從另一邊邙山,不循山路,只要他們生火造飯,又或伐林開路,總有形跡可尋。
徐子陵道:我們最好先仔細想想,李這趟行軍,必然是考慮周詳,不會輕易被我們識破。
楊公卿同意道:地道可以預先挖掘,其它自亦安排妥當,邙山廣披數百里,要找一支蓄意藏的部隊,在短時間談何容易,而大戰已迫在眉睫,不若我們先決定該背城一戰,抑或死守偃師。
寇仲斷然搖頭道:我們仍是依照原定計劃行事,除非我們尋不到他的主力軍隊,才改爲堅守城池。至我們尚有一天一夜的功夫可盡人事。
楊公卿默然半晌,向宣永問道:瓦崗軍方面形勢如何?
宣永道:留守金墉的是王伯當的部隊,李另一大將邴元真則鎮守口,兩城的兵力都在萬人以下。率新兵佯攻偃師的是單雄信,此人曾因爭一個與王伯當嫌隙甚深,本卻是個將才。
寇仲道:邴元真又如何?
宣永不屑道:此人兵法不錯,擅長守城,但卻欠缺膽,非是衝鋒陷陣的人選。
接著冷哼道:單雄信、邴元真等均爲瓦崗軍舊將,與李寵信的裴仁基、徐世績、沈落雁、王伯當這班新貴一向不大和睦,所以只要能突破李之軍,保證瓦崗軍會陷於四分五裂,各自擁兵自保之局,屆時只要施出懷手段,可令李各部不戰而降。問題是怎樣方能大破李邙山的奇兵吧。
楊公卿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那我只好在這裡靜心恭候好消息了。
※※※
寇仲、徐子陵、玲瓏、宣永四人立在邙山一山頭之上,縱目四顧,四周山勢延綿展,巖赤如硃砂,奇峰,在雨霧下蒼茫虛莽,景變幻無定,極盡幽奇。
背風的深谷更是古木蓊森,立山坡,華蓋蔽天。
山勢險要,松柏、山榆蔚然秀拔,或積翠于山澗谷底,或紮峭壁危崖。
邙山確是抱奇攬秀,難怪老君廟會選建於此山的翠雲蜂之上,可是若要在這像是漫無邊際的大山去找一支四萬人的部隊,正如楊公卿所言,只能靠運氣。
寇仲道:老君觀在那個方向?
玲瓏指著金墉城的方向道:就在金墉城邙山東北,離偃師只有半天的馬程,當然不包括上山那段路。
寇仲點頭道:無論如何,爲了配合單雄信的部隊,李怎都不能找一離開偃師過遠的地方埋伏,四萬人亦非數,所以我們只要遍查偃師以北的邙山區域,定可尋到一點跡象。時間無多,趁現在雨霧難分,視野不清,爲我們提供掩護之際,我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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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愈趨綿,置深山之中,仿似進一個超乎人世的迷離境界,認路辨途已是難事,更不要說尋找敵蹤。
在這樣的況下,連玲瓏也一籌莫展。
黑後,搜索的工作將更艱難。
宣永提議道:我們不若先和大小姐會合,人手多些,功的機會亦將可增加。
寇仲搖頭道:若給敵人發現我們,以奇兵制奇兵之法便要泡湯了。
徐子陵沉聲道:不若我們到老君觀去運氣。爲了能快速在山中行軍,李必須把戰馬糧食預先運在山中某,那就再沒有一個地方比老君觀要適合,而那的妖道又與李有勾結。
寇仲皺眉道:這個推測雖合理,可是老君觀在翠雲峰之類,上落太不方便哩!
宣永劇震道:寇爺你有所不知了,在翠雲峰下有個翠雲谷,谷建有十多座專供各地來參拜的善信落腳或作短期修行的舍,還有大片林,若在林中紮營,確是非常蔽。
寇仲驚喜道:由翠雲谷出邙山往偃師,需時多久?
宣永道:那裡闢有山道,至多一個時辰便可出山。接著是數十里的平野草林,若全是騎兵,快馬疾行,不用兩個時辰便可抵偃師。
寇仲額手稱慶笑道:今趟有教了,李和沈婆娘啊!你們欠我的債,今次還過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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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觀座落巍然聳立的翠雲峰之巔,林木濃郁,碧山環繞,一邊山崖陡峭,可以看到從峰頂傾瀉往深下百丈的壑。如能登上峰頂,該可北黃河,南顧水。此刻在雨霧難分的空冥飄渺中,更像高不可攀的神仙府,那想得到主持者竟是邪派的頂尖人。
翠雲谷位於翠雲峰山腳,谷地開闊平坦,十多座牆黑瓦的房舍叢布在谷北的林木間,小路錯,野花叢叢,芳草萋萋,遠有翠濃重、層次分明的羣山作襯,近有黃綠相間的田園圍繞,如圖似畫,確是避世的桃源勝地,令人更難聯想起妖道和枕戈待旦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