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和徐子陵偕四百騎兵,埋伏在前後兩個敵寨間的一林,靜待敵人自投羅網。
在他們計算下,敵人來援者必是清一騎兵,而軍力只在千餘騎間,理該不難應付。
附近的山頭均有放哨,只要左方三裡外宇文化及的主力軍有任何異,他們都會了若指掌。
驀地右方里許外敵方後營喊殺連天,火熊熊,沖天而起,蹄聲更響個不停。
寇仲道:最好是宇文化骨以爲我們已傾巢而出,一方面派快騎來援,另一方面再發手下二度攻城,就最理想不過。
轟!
後營傳來撞擊的聲音,看來宣永的衝車戰已然奏效。
此時其飛如飛掠至,大喜報告道:兩位大爺今趟又是料敵如神,宇文化及已盡起戰騎來援,眨眼即至。
蓬!蓬!蓬!
敵人同時敲響攻城的戰鼓。
徐子陵微笑道:宇文化骨也想來一招圍魏救趙,若我們快手一點,說不定可在他攻城之前再來一招前後夾擊。
話猶未已,蹄聲迫至。
敵騎出現在林外的平原,形一條長龍,朝後營方向狂馳而去。
寇仲直等對方龍頭奔到一坡丘土,全軍完全暴在攻擊之下時,才大喝一聲,率先疾衝。
各人早彎弓搭箭,當馬兒馱&m;#65533;敵人進程,勁箭破空而去,敵人紛紛中箭翻倒。
敵騎立時陣勢大,被斷爲首尾不能相顧的兩截。
寇仲和徐子陵各領手下,契&m;#65533;敵隊前後殺去,擋者披靡。
一邊本是新敗之軍,更是疲憊之師;另一方卻是連場大勝,士氣如虹,將士用命,相去實不可以道里計。幾乎是甫一接,宇文軍便只懂四散竄逃,不敢應戰。
一番追逐後,部份敵人折返宇文化及的陣地,另一批則被寇仲和宣永兩方的人重重圍困,正作負隅頑抗。外圍的人高舉火把,照亮整個戰圈。
寇仲的井中月在黑夜裡黃芒大盛,見人便斬,手下沒有一合之將。
當!
井中月被架住。
兩人打個照臉,寇仲大笑道:原來是都兄,爲何這麼巧竟在這裡遇上?
就在兩人怒目相視時,宇文都僅餘的十多名手下已被斬瓜切菜的給斬下馬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匹馬單騎。
宇文都被圍在覈心,臉上陣紅陣白,眼中出驚懼神。
寇仲一對虎目芒電閃,冷笑道:當日你以卑鄙手段暗算崔冬時,可有想過會有今朝一日。
倏地從馬背躍起,飛臨宇文都上方,井中月狂風驟雨般往下攻去。
宇文都大駭下竭力運劍抵擋,卻被寇仲含恨出手的狂猛刀法殺得左支右拙,汗流浹背。
四方圍攏過來的人愈來愈多,人人見寇仲神勇若此,都高聲吶喊,爲他打氣。
呼喊喝采聲直星空。
當!
餘音嫋嫋之際,寇仲還刀鞘,以一個優的空翻回到馬背上,直至此刻,他仍是足未沾地。
宇文都臉上出難以相信的表,接&m;#65533;長劍掉地,眉心現出一道寸許長的痕,砰的一聲倒跌地上,揚起一蓬塵土。
衆人紛舉兵致敬,歡聲雷。
寇仲朝剛趕來的徐子陵瞧去,後者俊目出富的,顯是因報得崔冬之仇,給勾起前塵往事。
當年宇文都在東溟號上強搶賬簿,徐子陵和寇仲那曾想過以後竟能在戰場上把他斬殺於刀下?
宣永趨前道:敵營已被攻破,糧草全在控制之下,下一步是否直搗敵人大本營呢?
寇仲大喜搖頭道:形勢已變,現在擔心糧草的是敵而非我,何況他的騎兵給我們殺得七零八落,我們就多付點耐,讓他重嘗糧盡後爲李所敗的慘痛苦果好了。
衆人轟然應諾,相率回城。
***
敵人撤走了!退兵哩!
樑都城頭上軍民同聲歡呼,直上霄漢。
寇仲、徐子陵和宣永三人奔上牆頭,朝敵陣瞧去,只見營寨雖在,但敵人已移往通濟渠旁,以數十艘筏舟爲墊,用索穿縛,建簡單的浮橋,迅速渡往對岸,萬多人大半功渡河。
此&m;#65533;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又是理所當然。
這三天接連的打擊,使宇文化及損失慘重,不但折去宇文無敵和宇文都兩大猛將和兄弟,近半的攻城械被燒燬,大部份騎兵被殲,損兵折將近七千之衆,加上糧草被奪,撐下去實與自殺無異。
寇仲正猜到宇文化及會退兵,還定下以快騎追擊的計劃,只是沒想到對方會連夜退走,且是先渡往對岸,扼河之險以障安全。
寇仲臉上晴不定時,徐子陵的手探過來抓他肩頭,雖帶點頹喪卻肯定地道:我們絕不可因一己私仇,要全城人爲我們犯險,報孃的仇也不爭這一天半日,總有日宇文化骨會以來償還債的。
寇仲像泄氣的皮球般出苦笑,無奈地點頭。
敵人退而不,又有通濟渠之險,而軍力則是自己的數倍,這樣倉卒追去,就算能取得最後勝利,亦必付出慘重損失。
就當是宇文化骨尚有點運道吧!
***
黃昏時份,天上下&m;#65533;濛濛細雨,寇仲和徐子陵卻躲在一間酒□喝悶酒,善後工作由宣永和任等人去理。
在爭霸天下來說,寇仲的大業已現曙,但何時才能殺死宇文化及,卻是遙遙無期。
眼看功在,大仇得報之際,忽然發現竟功虧一簣,最是令人悵然若失。
對喝兩□悶酒後,寇仲斜睨徐子陵一眼道:一向以來,你是不大喝酒的,爲何到達後,每次我勸酒你都不拒絕?
徐子陵呆了半晌,想起在與李靖重逢時的惡劣心境,苦笑道:酒的一個好就是使人忘記冷酷無的現實,沉醉在夢鄉中,只可惜無論我喝多酒,仍忘不掉素姐的不幸。
剛纔我空問過任大姐有關香玉山的事,的答案不提也罷。
寇仲拿起酒壺,骨嘟骨嘟的灌了十多口,任由□角瀉出的酒花灑得襟前盡溼,然後急促地氣道:我決定甚麼事都拋到一旁,立即趕往陵救出素姐,誰阻我便斬誰!
徐子陵搖頭道:這只是下下之策,你不是常說上兵伐謀嗎?上上之策,則是由我一人往接素姐,而你則裝出要與蕭銑衷誠合作的姿態,教他不敢不對我禮數周到,讓他以爲計快將得逞。
一陣風雨刮進酒□來,吹得燈搖影,十多張無人的空桌子忽明忽暗下,倍添孤悽清冷的覺。
街上雖充滿歡欣狂歌,慶祝勝利的城民,與這酒□裡卻像兩個隔絕的世界。
寇仲呆怔半晌,像是自言自語般道:我現在該怎麼辦?
徐子陵見他直勾勾瞧&m;#65533;門外熱鬧的景,兩眼卻空空,傾前許沉聲道:你現在首要之務,就是論功行賞,安定樑都軍民之心,並趁現在李子通、徐圓朗無瑕理會你,宇文化骨又慘敗北返之際,先行確立好基。至於如何解飛馬牧場之危,寇帥似不用小弟教你該怎樣做吧?
寇仲一震後,雙目回覆神采,探手過來握徐子陵置於臺上的一對手,沉聲道:你一定要給我把素姐母子帶到飛馬牧場,我們已失去了娘,再不能失去素姐。
徐子陵肯定的點頭道:我一定不負你所。
寇仲道:你何時走呢?
徐子陵道:喝完這□酒立即起程。
寇仲鬆開雙手,挨往椅背,眼中出深刻的,好一會才點頭道:假設蕭銑和香玉山敢害你和素姐,我會把他孃的甚麼大梁帝國夷爲平地,殺他一個犬不留,若違比誓,就教我永不超生,長淪畜道。
徐子陵淡然笑道:放心吧!我徐子陵已非昔日吳下阿蒙,要殺我豈是如此容易。
寇仲往門外,沉道:我仍是有點擔心□妖,事實上到現在我仍不明白爲何肯與我們罷戰,難道『楊公寶庫』那件東西,對們真的那麼重要嗎?
徐子陵道:我也想過這問題,照我猜估,們的轉變是因爲你大挫從未吃過敗仗的李,使們認定你是唯一配作李世民對手的人,而李世民則是師妃暄欽選出來的真命天子,所以□妖才改而支持你。
寇仲愕然道:支持我?若是如此,□妖爲何聯同邊不負來對付你呢?
徐子陵道:正因要對付的是我而非你,我才生出這個想法。試想假若能把我生擒,更可以佔盡上風,不愁你不答應們的要求和條件。那晚在樑都雖是乘人之危,但開出的條件卻是絕對可以接的;又明&m;#65533;幫我們一把,殺得窟哥的馬賊心膽俱喪。所以歸到底一句話就是癸派看上你。
寇仲冷哼道:那只是們的愚蠢,我遲早要們派滅人亡。
頓了頓,嘆道:無論任何人做任何事,均有清楚分明的目標或理想。即使平民百姓,亦追求生活溫飽,養妻活兒,安居樂業,又或追求財富權力,甚或帝皇不朽的功業。可是我從不明白□妖追求的是甚麼?只像唯恐天下不,不住攪風攪雨。
徐子陵道:所謂一山不能藏二虎,慈航靜齋和癸派的爭鬥持續近千年,現在因出了祝玉妍和□妖才使癸派出現中興之象,也到了兩派要分出勝負的時刻。帝皇寶座的爭奪戰只是其中一個戰場吧!也是我們所可覺察得到的,因爲我們已捲這個漩渦裡。
寇仲大訝道:你倒看得很通。
徐子陵道:這旁觀者清。
寇仲抓頭道:你若是旁觀者,那誰纔是局人。
徐子陵微笑道:素姐的事,宇文化骨的仇,我便是局人,其他的我只是旁觀者的份,仲明白嗎?
說罷長而起。
寇仲哈哈一笑,拿起酒□道:祝陵一路順風,馬到功。
徐子陵欣然□起酒□,叮一聲和他一記,舉□飲盡,飄然去了。
寇仲瞧&m;#65533;他沒進街外不顧風雨的人裡,才把烈酒盡傾到嚨裡去。
***
樑都市中心總管府的西廳,寇仲和手下重要將領,舉行第一個重要會議。
與會者包括宣永、任、其飛、陳家風、謝角、和隨同宣永來投誠的瓦崗舊將高自明和詹功顯,後兩人均在這場戰事中表現出,論功行賞下被提拔爲宣永這樑都總管的左右先鋒將。
寇仲首先婉拒連日來不斷有人提出要他稱王的提議,道:我們所以能建立樑都這據地,完全是機緣巧合,故得以在各大勢力的隙裡生存,純屬異數,所以愈能不惹人注目,愈是理想。稱王之議,在眼前實是有害而無利。
任肅容道:但在現今的形勢下,無論你如何低調收藏,樑都始終是扼通濟渠的咽,別人都不肯放過樑都。不如豁了出去,公開稱霸,憑&m;#65533;寇爺的威,自有遠近豪傑紛來投附,壯大我們的聲勢。
寇仲從容一笑道:任大姐的話當然有道理,不過卻該在我們進一步擴展勢力後始可實行。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趁徐圓朗、宇文化骨和竇建德在北方糾纏不休,王世充忙於接收李地盤之際,向自顧不暇的李子通點油水,好鞏固和擴張我們的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