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原把一疊畫在布帛上的地圖,攤開在帥帳旁臨時支起的簡陋木桌上,寇仲、徐子陵和宣永不約而同俯頭細看。
宣永指著一道斜斜橫地圖的大山脈道:這就是大洪山,連山路都清楚列出,這麼細的地圖,我尚是首次得睹。寇仲眼利,把圖角的一行小字讀出來道:白文原敬制
哈,原來白兄是繪地圖的高手,失敬失敬。白文原謙讓道:只是家傳小道,算得甚麼?
徐子陵歎服道:白兄用的筆必然比一般筆尖,否則怎繪得出如此纖巧的線條,還有多種,好看悅目。
寇仲拍案道:最厲害是不會,料定是特製的。
白文原見自己的手繪地圖這麼到欣賞重視,心稍佳,欣然道:在下歷代祖宗均是地師,鑽研風水五行之學,所以我自便隨家父四出觀察山川地形,並繪圖爲記,只沒想過日後會作軍事的用途。
宣永道:從這裡到飛馬牧場,至有百多條路線,兼之我們又有悉山川形勢的白兄帶路,還怕他甚麼。
白文原苦笑道:由於有大洪山及數條大河阻隔東西,所以事實上只有山的五條路線和大洪山南、北兩線,最糟是設哨的地點都是在下設計的,無論如何蔽行藏,均難逃對方耳目。唉。。都是我不好!
寇仲得意道:若我們不是往飛馬牧場去,而是直奔夷陵,那又如何?
白文原頹然道:那就更糟,蕭銑曾囑咐董景珍,說從兩位與李之戰中,看出兩位好用奇兵,所以大有可能奇襲夷陵,故須作好防備。而且到夷陵唯有從長江前去一途,勢將更易暴行藏。
徐子陵道:白兄知否安隆和朱返回漢的路線?
白文原雙白一寒,冷然道:自是取道長江,那纔不怕被輔公佑追上。
寇仲神大振道:他們有多條船?
白文原道:是由十艘運酒船組的船隊,我們便是喬裝爲運酒的腳伕潛到這裡來的。
船隊該仍留在同安西面的一個渡頭,詐作裝運制酒的原料,實則是等待安隆。
寇仲哈哈笑道:這天助我也,現在我們立即至速趕路,務要在安隆和那毒婦抵達前,把十艘運酒船據爲己有,那麼我們暗渡陳倉之計,將可繼續進行。
宣永應諾一聲,趕去通知其他將領。
白文原激地道:帥請爲文原主持公道。
寇仲摟著他肩頭道:白兄放心,只怕你到時會難捨舊倩。
白文原呸的一聲,冷哼道:就算把這毒婦碎萬段,我也絕不皺半下眉頭。
徐子陵道:殺朱容易,安隆的武功卻是非同小可,若給他網,可能會壞了大事。
寇仲點頭道:所以我們定須謀定後,佈下大羅地網,教安隆逃走無門。
白文原默然半晌,搖頭道:是我不好,沒理由要你們爲我犯險,我亦不值得爲這賤婦冒這個險。我們搶船後立即西上。君子報仇,十年未晚。讓安隆和那賤婦撲一個空,而後面則有輔公佑的追兵,已可令我非常痛快。
寇仲笑道:好!總之我寇仲擔保爲白兄雪此深仇,白兄神如何,我們還要靠你帶路哩!
此時手下牽來健馬,白文原飛上馬笑道:只要想起那踐婦,我便神百倍,兩位請放心。
寇仲、徐子陵、宣永、白文原跳下馬來,掠上坡頂,在星月輝映下,下方半里許外流過的大江波褶褶,靠渡頭泊著七艘中型風帆,燈火黯淡。
寇仲道:謝天謝地,白兄果是地理專家,使我們可趕在那對狗男的前頭,但爲何是七艘而非十艘?
白文原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或者那三艘另有任務吧!
徐子陵道:把守船上的是甚麼人。
白文原道:都是安隆的手下,我們定要殺個,以免走消息。
寇仲見徐子陵的劍眉立即蹙起來,忙道:那太殘忍不仁,只要將他們全部生擒,再在一荒僻無人的江岸釋放,他們想通風報訊亦難以辦到,只有信鴿纔可快得過我們。
白文原愕然道:帥的作風與朱粲父確是截然不同,唉!
宣永安他道:往者已矣,最要放眼將來。
轉向寇仲道:屬下曾在黃河多次率人襲擊靠岸的敵艦,帥只須定下進攻時刻,保證一切妥當。
寇仲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即擒人奪船,以快打慢,以有備勝無備*&m;#65533;純煅*痛快!
徐子陵鬼魅般掠回來,到了躲在岸旁-堆石後的寇仲等人之前道:船上的防守稀鬆平常,每船隻有水手十多人,只要我們行夠快,保證可一網擒。
寇仲向旁的宣永打出行的手勢,後者立即發出夜梟的鳴聲,伏在岸旁的七組合共七百人的隊伍,應聲沒水裡,無聲無息的往七艘風帆游去。
宣永向發出訊號,白文原聞訊率領一隊四百多人的騎隊,從山路馳出,陣容鼎盛的朝渡頭馳去。
集的蹄音,碎了江岸深夜的寧靜,把江水流的聲音完全掩蓋。
泊岸的帆船亮起燈火,人影閃移,注意力全集中到白文原和僞裝的手下。
白文原排衆策騎而出,高呼道:立即召集所有人,準備開船。
船上有應道:所有人都在船上等候!大老闆呢?
白文原道:大老闆即到,但後有江淮追兵,快讓我們上船。
船上的人聽到有追兵,立即慌了手腳,降橋板的降橋板,揚帆的揚帆,作一團。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邊道:功啦!該到我們出馬。
咯!咯!
寇接著推門而,對從牀上坐起來的徐子陵道:醒來啦!
徐子陵沒好氣道:吵也給你吵醒。
寇仲坐到牀沿,個誇張的懶腰,道:我也睡得不省人事,看!至是日上四竿哩!
徐子陵深有同道:我現在才明白甚麼勞師遠征,非智者所爲。我兩個已是出名捱得,但咋晚睡下牀時,仍像渾骨頭都散掉的樣子。
寇仲往艙窗外普照大地的明,道:今次算足有點運道,上白文原,否則便跟自投羅網沒甚麼分別。現在我們扮作安隆運酒料的船隊,又有白文原這貨真價實迦樓羅國大將出面打點,你說還有破綻嗎?
徐子陵沉道:當安隆和朱趕到渡頭,發覺七條船全失去蹤影,會怎麼想?
寇仲笑道:當然是胡思想,但他絕不會從地上發現半個蹄印,因爲都給我們掃掉,於是怎都不會聯想到白文原和我們上。只會以爲是江淮軍船艦趕至,俘虜了他的人和船,又或嚇得他的酒船溜之夭夭。
徐子陵道:另外那三條船到那裡去了?
寇仲道:沒甚麼,只是奉安隆之命往江都去做生意,原來安隆的運酒船一向由大江會照拂,就是那個甚麼『蛇狗二傻』裴嶽和裴炎。
龍虎二君,卻給他說蛇狗二傻。
徐子陵離開睡榻,移到艙窗前舒展四肢,瞧著日照下江岸迷人的山林原野,道:下一個站是甚麼地方?
寇仲道:今晚可抵蕭銑的九江郡,只要過得此關,我們這支奇兵便深敵境,現在我又改變主意,想先一舉擊垮由董景珍率領的聯軍,陵有甚麼意見?
徐子陵同意道:理該如此。我們應否通知人兒場主、好和配合。
寇仲搖頭道:據白文原說,他們雖未能攻陷常和遠安,但已把兩城圍得水泄不通,飛馬牧場亦在嚴監視下,我們絕不可打草驚蛇。
接著長而起,來到徐子陵後,道:你說師妃暄到合去,是否該與倌妖有關呢?
徐子陵道:這個當然,們的鬥爭比拚,已從兵刀之爭,變爲爭天下的競賽。師妃暄是爲萬民謀幸福,而癸派則是想擴展勢力,只要將來的皇帝是癸派所控制的人,慈航靜齋勢將沒有容之地,那比打敗師妃暄更加劃算。
寇仲容道:這個推想非常合理,那羣雄之中,必有一個是癸派的人,那人會否定老爹呢。
徐子陵沉道:老爹絕不似癸派的人,反而蕭銑更像一點,不過若蕭銑真是癸派的妖人,就不會助我們刺殺任名,這麼說,該是林士宏的嫌疑最大。
寇仲舒服地坐艙窗旁的椅,欣然道:若真是林士宏,那癸派就等著吃敗杖,現在怎麼算都不到林士宏,除非他能在短期兼併蕭銑和宋家,否則只能等著來給人覆滅。
徐子陵道:不要小覷任何人,林士宏雖偏南方,但卻佔有鄱湖之利,目前宋家和蕭銑都奈何他不得,所以癸派才下仇恨,縱容我們搞風搞雨,搞得愈愈好。當蕭銑渡江北上,林士宏可大事擴張,對此絕不可輕忽視之。
寇仲拍案道:有道理!又或者林士宏本與癸派沒有關係,真正的妖人可以是劉武周、樑師都、竇建德,甚或李子通、朱粲、曹應龍,哈。。這猜謎遊戲確有趣。
徐子陵坐到另一張椅,微笑道:只要我們做一件事,不理誰是癸派的妖人,也定可重重打擊癸派圖謀天下的大計。
寇仲神一振,道:甚麼事?
徐子陵淡然道:就是攻下襄,趕走錢獨關和白清兒。
寇仲一對虎目亮起來,點頭道:說得好!那可是癸派在中原最重*&m;#65533;木蕕悖*當我攻陷竟陵之日,就是錢獨關敗亡的先兆,天王老子都阻不了我寇仲。
夜沉中,七艘風帆緩緩駛進九江的水域。
寇仲和徐子陵戴上面,立在白文原後,準備應付任何突變。
兩人心中有種奇異的滋味。
就是在這長江南岸的大城,他們曾在九死一生的劣境中,功刺殺任名,破壞了鐵勒人和癸派的謀,扭轉南方的局勢,亦使他們名震天下。
九江曾先後易手數次,最後落蕭銑手上,使林士宏被迫局鄱。
一艘陵軍的小艇,朝他們駛至。
白文原與登艇的軍頭涉,當然沒有問題,在衆人輕鬆下來時,一艘戰船筆直從碼頭開出,朝他們駛來。
白文原訝道:甚麼事?
那軍頭茫然道:是陳武將軍的船,我也不知是甚麼事,或者是要和白將軍說話吧!
衆人暗不妙,只好呆等。若給識破,那就前功盡廢,殺幾個人亦於事無補。
頭皮發麻下,敵船緩緩靠近,一名將領率著四、五名隨從,躍過船來,哈哈笑道:白將軍好,爲何不見公主?
衆人無不暗裡鬆一口氣。
白文原迎上去施禮道:陳將軍勿要怪小將過門不,實因時間迫,必須立刻趕回去,公主有事留在合,要遲兩天才到。
陳武點頭道:這個當然,今次登船拜訪,實有一事相求。
白文原哈哈笑道:陳將軍不用客氣,只要小將力所能及,必爲將軍瓣妥。
陳武道:這對白將軍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大前天我們在江上截獲-艘飛馬牧場的船,當場殺死十多人,卻給其中一個小子逃掉,到今天黃昏時才捉回來,正要嚴刑拷問,卻聞得將軍來了。可否幫一個忙,把這人送董帥,此人武功相當不錯,在飛馬牧場中該有點地位,又是與寇徐那兩個小賊見過面,對董帥會有很大用。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又悲又喜,悲的自然是飛馬牧揚的兄弟遇害,喜的卻是兵不刃救回這極可能是駱方的小子。
白文原當然不迭答應。
陳武大喝道:給我押過來!
船離九江。
神萎頓的駱方赤著上,讓人爲他清理包紮多傷口,邊喝著熱茶,不能置信地道:
我本以爲一切都完了,豈知竟然遇上你們,就像做夢般那樣。
寇仲狠狠道:這本是個陷井,他們故意放你去向我們求援,卻在回程時下手對付你們。幸好老天爺有眼,給我們上。
宣永道:現在勝敗決定於誰能搶快一點,我們再無其他選擇,只能於最有利的地點登岸,然後全速趕去攻董景珍一個措手不及,再乘勢聯同牧場的大軍,在敵人心慌意下大舉反攻,速戰速決。
衆人的目都落到白文原。
白又原信心十足道:三天後,我們轉沮水,在當南十里的春風渡登岸,我有把握可瞞過所有關口,掩至董景珍藏軍的春風丘,待我製地圖後,便可與各位研究如何可令董景珍吃一場大敗仗。
寇仲欣然道:我們要利用這三天時間養蓄銳,到時就非是疲兵,而是一枝生龍活虎的遠征奇兵哩!
衆人轟然答應,士氣昂揚至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