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傾盡所有的語言，也描述不出石青漩簫音所賦予的覺和想象空間的萬一。

今趟奏曲比之在王通大宅或蝙蝠府又截然有異，若說以前是超凡聖的簫藝不範，今次則是發自心靈無限深的陳訴，尤其當徐子陵知曉以無奈和皿恨寫的世後。

石青漩婉轉悽迷的簫音完全不任何已知樂曲或陳腔濫調所區限，而是近乎本能的聯結乎天地間所有人肺腑的仙音妙韻，鬼斧神工的把你領進哀迷的音樂世界去。也使聆聽者踏足到平常可不可即，又或不敢踏足的心靈地。

變幻富的簫音，從置的窗臺像一朵朵鮮花般綻放開來，神妙地把小樓分間外的隔閡澈底碎。高昂揚，彷如在九天之外，傳來；低洄，則若沉潛淵海，深不可。簫音像命運般纏徐子陵的心神，每個音符都深烙在他的在某一所。音與音間的銜接有如天，絕無毫瑕疵。

在簫音的對比下，所有言語都變得空泛乏力。攝人魂魄的樂聲令深藏的嗉應召而出，教人難以排抑。徐子陵呆著持簫獨奏，像擁有了窗外所有夕的人景，心中涌起綿綿不斷的憐惜和慕，不由也嘆己的迷惘和弧寂，翱翔於某一失落的荒原。在廣壤無邊、神迂的音樂淨土裡，徐子陵的想象被引領得無限地延展，一時似如越了生命和死亡的侷限，一時又若永遠也不能從的迷宮而出。

由傅君綽的死亡到素素的辭世，人生就似一個沒完沒了的噩夢。一幅接一幅的回憶浮現腦際。他的緒和簫音似高手過招般切挈合，並肩前進，勇闖心靈無限深。人的旋律節節冒出，剔得尤如荷葉上滴滴晶瑩的珠，接著天地暗黑下來，最後的一抹斜消沒在窗外地平遠簫音像終止了。又似可永遠繼續下去。

石青漩緩緩把玉簫擱在懷裡，神平靜，就像剛纔的簫曲與沒有半點關係。

中秋後的月過林木隙灑在窗臺上，把向外的一面染得皎潔燦爛，向著徐子陵的一邊卻沒在暗黑裡，強調了優的廓和態，四方的窗框和的人對比強烈，形一幅像與溫的月融渾爲一的絕圖畫。

哀幽人的簫音仍在腦際縈繞來去，心中填滿令他低迴不已的奇異緒，不自的讚歎道：青漩此曲，我這一生休想忘記！他心中正想著的名字，不自覺下衝口而出。

石青漩輕垂螃首，輕輕道：算你還有點良心吧！人家尚是首次全心全意爲另一個人獻技，雖然聽的並不止是你一個人，但我的心只是想給你聽。

徐子陵微錯愕，旋即想到堡定有其他人，自然會聽到從小樓飄揚簫音，那會是另一番滋味。

石青漩朝他瞧來，漫不經意的道：解暉和解家諸人，一直央奴家爲他們吹奏一曲，但青旋一直不肯答應，今日因利乘便，既完奴家對你的承諾，亦還了他們的心願，這是否一舉兩善備呢？你不會介意吧？的聲線雅溫純，說話間的呼吸聲彷如微波拂盪，甜的聲音本便帶有強烈的音樂，何況在如此溫馨的月夜，徐子陵那還會計較是否一人獨一一旱仙曲，且他更非心狹窄之徒，口而出道．你的歌聲必定同樣聽。石青漩失笑道：原來徐子陵是這麼貪心的，得隴後更蜀，來！坐到人家對面好嗎？我想仔細看看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徐子陵長而起，灑然笑道：你是否想以牙還牙，不份給我得窺絕世容，所以也要看看我。不過請勿看得那麼仔細，我這人缺點，留心點就可瞧出來。

說時移往窗臺，石青旋仰首，香脣輕啓的道：你用錯詞語哩！

該是以眼還眼。那麼目不轉睛的盯著人家，令人從未試過這般不自然的，差點要從窗臺跳下去，就那麼一直走回幽林小谷。

徐子陵卓立窗臺旁，只要移前許就可到的芳，俯首下視，像合了明和黑暗的玉容更是清麗得不可方，明亮的眼睛在修長彎曲的眉下顧盼生妍，丹脣開合時，兩個可人的梨窩天然地現在頰邊，長秀潔的脖頸更是線倏人，雪外。

在這麼近的距離聽說話，似是正對自己吹氣耳語，又像遙不可測的遠方拂來輕紗般溫的陣陣清風，徐子陵首次涌起把一位擁懷中，輕吻香脣的衝，一時間竟呆了。

石青漩出其不意的探出纖手，在他肚子推一下，帶點不耐煩的道：快掉鞋子，呆頭鳥！

徐子陵心中一，回醒過來，笨拙的靴，然後盤膝坐在窗臺的另一邊，背脊挨在窗框時，嘆道：原來是這麼舒服的。

明月掛在林梢高虛茫的夜空間，又大又圓，大自然是那麼神浩瀚，這一切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在甚麼時候終結，又或無始無終？石青旋天仙般溫素淨的聲音傳他耳道：

我歡喜夜晚，總不願睡覺，帶著日夜替那抹黃昏的哀愁，然後進恆深的寂靜，可以是燦爛的星空，也可以是悽風苦雨的暗夜，又或像今晚月照當頭，引人馳思的景，那覺多。－徐子陵收回仰觀明月的目，朝瞧去，只見正凝夜空，月灑在臉上，心中劇道：你真！

石青漩平靜地迎向他的目，深深的注視他，淺嘆道：這是你第二趟對人家說這輕薄話兒哩！

雖被指爲輕薄，但的語調神態卻沒毫批判怪責的意味，反令徐子陵到當日在蝙蝠衝口而出的讚，正謹記在芳心深。

但他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石青漩垂下俏臉，盯著橫放上的玉簫，以微僅可聞的語音道：我很害怕！

徐子陵愕然道：害怕甚麼？

石青漩仰臉橫他一眼微喳道：當然是害怕自己，難道害怕你嗎？傻瓜！徐子陵雖非像侯希白般對男間事經百戰，終是敏銳善的兒郎，怎也聽出石青漩對自己大有意。

心中一熱，差點就想湊過去試探的痛吻一口。不過只要想起這的風格獨特，行事不可測度，若然自己的覺竟是一場誤會可就尷尬和難過得要命！忙抑這人的衝，目灼灼的道：自己有甚麼好害怕的？

石青漩甜甜淺笑，玉頰的小酒渦更深更迷人，有點俏皮的道：請恕青漩賣個小關子，先問子陵兄一個問題，若肯給我從實招來，說不定青漩肯把這告訴你。

徐子陵著醉人的風，同時心中生出警惕，石青旋的機靈刁鑽，以前早領教過，表面則不聲，淡然道：石小姐請賜教！

石青漩瞧他好半晌後，看似隨意的道：你是否因師妃暄而心呢？

徐子陵措手不及的失聲道：甚麼？

石青漩目芒閃閃，秀眉輕蹙的道：只看你詐作聽不清楚來拖延時間，青漩已知道答案，子陵兄不用說啦！

徐子陵老臉通紅，苦笑道：石小姐實不該提出這個問題，因鳥我從不把師小姐與人世間的男之聯想在一起，所以才聽得慌了手腳。嘿！你爲何想知道？

石青漩淡淡道：師妃暄就像當年我的娘，愈是不食人間煙火，高不可攀，愈令那些自命不凡之輩趨之若騖，以能得到的青睞爲至高榮耀。正因有孃的前車爲鑑，所以師妃暄在這方面份外小心，但不代表比娘能更有自制力。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坦然道：若說不心就是矯作僞，但卻未必與男之有關。

在來川的棧道上，途中見到從對崖傾瀉而下的一道飛瀑，我也曾駐足觀賞，心迷神醉。那只是對好事的欣賞，不須妄求擁有，就像天上的明月，亦不可能獨自去擁有。石青漩微笑道：你這麼費力解釋，究竟是想向人家表明心跡，還是想知道我害怕自己的呢？

徐子陵給咄咄人的辭鋒弄得手忙腳的招架道：嘿！我只是以事論事。唉！

小姐究竟想我怎樣作答？

石青漩噗媸笑道：你是否對師妃暄有獨鍾，人家本不會介懷，青漩早立下決心，要終老小谷，長伴娘的墳塋，此外再無所求。

徐子陵像給冷水兜頭澆下般，警醒過來，苦笑道：多謝小姐提醒，我差點忘了。

石青漩垂首輕嘆道：衆生之苦，皆因有；海無崖，苦海亦無邊。子陵兄以爲然否？

徐子陵茫然搖頭道：我不曉得，更不想知道。小姐請謹記我只會留川七日，把天君席應殺一事，是否應該及早開始作準備的工夫呢？

寇仲隨卜天志來到船尾，在他舉手指示前，早瞧到在晨中的帆影，皺眉道：這是誰的船？

經過一天一夜的全速航行，一側是南方的荒山，另一側是茫茫大海。

海洋向東方展，宜至海天溶爲一。

卜天志搖頭道：離開長江出海後個把時辰，這艘船就吊在我們船後，當時因來往船多，衆兄弟都沒有留意，現在當然非常礙眼。

寇仲道：會否因大家都是採同樣的航道？卜天志道：原本我也是這麼想，於是吩咐將船駛離陸岸，豈知對方不但亦變方向跟來，還借一種奇特的航，借改向納風來加速，追近了很多。

寇仲往左方的陸地，在晨霧中僅餘下模糊的廓，點頭道：這麼看此船定是衝著我們而來，志叔有沒有辦法甩掉它？

卜天志沉聲道：若我們這艘是巨餛號，我有辦法令對方只有吃風的份兒。可是我們現在坐的是專走河的中型帆船，比起對方的海船自是大爲吃虧；在穩定、納風和長途航行上都要差上幾籌。且對方船上必有善於海航的高手在主持，依目前的速度，可在五個時辰追上我們。

寇仲苦思道：究竟是誰呢？一艘船對一艘船，他們爲何能如此自信。

要知寇仲已天下著名的高手，若沒有點斤兩，那個敢來擄他的虎鬚；反過來說，寇仲的實力，就算未見過他的人亦可大致猜估出來，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敢來的當然自問有足夠的實力能收拾寇仲。

天志道：照我看，這艘鉅艦多多和李子通有點關係，只有他那方纔知我們有船在長江附近，而守在長江出海會有很大機會截擊我們。

寇仲一震道：志叔所言甚是，他們本要在出海口突襲我們，當時可能還不止一艘戰艦，只不過想不到我們竟不北上返回東海，而是駛往南方，登時陣腳大，擬好的計劃全派不上用場，只餘下這由高手主持的巨舟才勉強跟得上我們。唔！

這艘船的式樣有點古怪，不似中土見慣的船，與揚州城外泊的南洋船亦有分別，會否是契丹窟哥那混蛋的船。

天志愕然道：這麼遠帥竟能看得清楚嗎？

寇仲正功聚雙目，點頭道：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是不知如何形容出來給你聽。

卜天志提議道：可否形容一下船的形狀？

寇仲暗忖若可看到窟哥在船上走來走去就不用多費脣舌，可惜船上的人只是些會走的小點，只好勉力而爲道：這艘傢伙底尖上闊，首昂尾聳，甲板上三重樓，帆桅卻只有三道，照比例該比我們的帆大士一倍。

卜天志苦笑道：每艘船的結構都大致上像帥剛纔形容的樣兒，要破浪行舟，就要如此。唉！有沒有別的特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