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和徐子陵一唱一和,事實上仍是當年在揚州混時的那一套,來完的再來的,給足對方下臺階和挽回面子的機會。假設迫得對方退此川步,即無死所,無論你多麼有道理,最後只餘式力解決一途。
此時寇仲又扮回老朋友狀,湊近頡利低聲道:大汗勿要見怪,聽說是你邀請秀芳大家來龍泉的,現在要使龍泉變廢墟的又是你。秀芳大家是隻唱歌彈箏不戰爭的人,而我又敬秀芳大家。哈!大汗也不希秀芳大家傷心得要步老拜的後塵吧?
頡利出爲之氣結又略帶尷尬的神,低聲音道:我會親自向解釋賠罪。
臨時靶場所有活暫時停止,衆將都在留心聆聽兩人的對答。
寇仲道:最好的賠罪是化干戈爲玉帛,那明早小弟即可乘船回國,看看有甚麼事可做,例如不讓李小子得逞諸如此類。大總不能派兵去助王世充守吧?那就由小弟代勞好啦!
頡利失笑道:帥是個很好的說客,就看在秀芳大家份上,我頡利破例讓步,粟末人除拆毀城牆外,須獻出戰馬五萬匹,牛、羊各十萬頭,黃金二萬兩,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條件,是大祚榮須被扣押作人質,這是我最低的要求,再沒有退讓的可能。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臉臉相覷,粟末人怎肯出大祚榮,他們也不忍如此對待一個弱子。
寇仲苦笑道:大汗令我們好生爲難,拜紫亭死後骸不保,要送來給大汗驗發落,已令粟末人無比怨憤屈辱,所以希能保存老拜的骨脈。大祚榮是個不懂事的稚,大汗將他帶走只有象徵的意義,實質的作用不大。失去大批戰馬牛羊,立把粟末國庫掏空,十年八載休想復元,還不計以後年年進貢,大汗可否給小弟許面子,放過大祚榮。
頡利悶哼道:你們中土有中土的規矩,我們大草原有大草原的規矩。從來只有鄉隨俗,沒有俗隨客改。不信可去請教你們的兄弟突利,去請教菩薩或古納臺兄弟,又或阿保甲、鐵弗由,問他們我頡利只帶走大祚榮一人,是過份還是寬容。哼!凡與我作對者,男的一律殺掉,的作奴隸,今趟是例外中的例外,否則我突厥族如何立威大草原。
趙德言笑道:帥勿要把假長安當作真長安,龍泉雖是粟末人的上京,事實上規模連竟陵亦遠有不如,我們更非杜伏威的江淮軍可比,煩惱皆因強出頭,帥不爲自己著想,也該爲帥軍或大小姐想想。
寇仲和徐子陵都聽得心頭火發,頡利固是不肯讓步,趙德言則是推波助瀾,語含威脅,還把翟牽涉在。
寇仲肅容道:大如肯破格允容,我寇仲會非常激。
墩谷皴眉道:大汗對帥早格外寬容,帥何不回去與粟末人從長計議,天明前給大汗一個回覆。
寇仲仰天長笑,豪涌的道:何用待至天明,我現在就可立即給大個肯定的答案。
頡利雙目殺氣大盛,電芒爍爍,點頭道:好!我頡利洗耳恭聆。
寇仲踏前三步,雙目掃過擺在空地另一邊的箭靶,從容從外取出刺日弓,運勁張開,弓弦崩一聲扯直時,喝道:箭來!口說無憑,就以此箭決定龍泉城的命運。
他後以頡利爲首的一衆突厥將領,排在空地兩旁觀的以百計的頡利親兵,遠近備戰的突厥戰士,無不被他出人意表的行爲吸引,猛瞪著他。
頡利親手從隨從的箭袋出一支箭矢,送到寇仲後的左手。
寇仲毫不遲疑的取箭上弓,輕輕鬆鬆的把刺日弓拉滿月。
頡利等目觀這曾使無數突厥戰士飲恨的著名摺疊弓,心都不知是何滋味。
全場只徐子陵知道寇仲將以螺旋勁出此箭,將箭靶炸個碎,既是立威,更要表明寧爲玉碎,不作瓦存的決心和立場。
在萬衆期待下,弓弦響,弦上勁箭出,以眼難以看得清楚的高速,閃電般橫過百步的距離,正要命中箭靶紅心的當兒,忽然凝定半空,給一隻寬大厚重,似從虛無和另一世界出來的手以拇食兩指著箭鋒。
時間像忽然靜止。
蓬!勁箭寸寸碎裂。
寇仲和徐子陵訝目以對,突厥戰士則出震耳聾的喝釆。
竟是天下三大宗師之一的武尊畢玄,不知從何閃出!於勁箭命中目標前的剎那,以令人難以相信的迅疾和準繩,著箭鋒。由於勁箭貫滿螺旋勁,兩勁擊下,長箭化爲烏有。
以寇仲和徐子陵泰山崩於前而不變的冷靜功夫,亦爲之變,既驚懍畢玄能驚天地泣鬼神的莫測接箭手法,更想不到畢玄隨軍親臨,難怪突利要故意遲到,亦大增攻打龍泉聯軍的變數。
畢玄顯然沒想到不能盡數化去箭的真勁,令長箭不能保存,微怔道:帥的勁又深進一重,可喜可賀。
寇仲大不是滋味的將日弓收起,施禮道:不知武尊親臨,請恕無禮之罪。
武尊畢玄仍是那襲樸素的野麻外袍,但自有一像天刀宋缺般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氣概,兩手收後,步朝寇仲一方龍行虎步的油然而行,神態間適然自在,冷峻深不可測的眼神,天地間似再無可瞞過他之事。
寇仲與徐子陵換個眼,均大不妙。據說畢玄近數十年來從不參與突厥族的戰爭,今天他老人家親臨,當然不會是在旁看看那麼簡單,而是針對他們的行。何況他曾有過警告,著他兩人滾回中土,所以肯定來意不善。
有畢玄在,形勢登時生出對他們絕對不利的變化,對事的未來發展,再沒有把握。
五百步的距離,畢玄倏忽走過,似緩實快,本充滿詭畢莫名的覺。
遠近所有戰士肅靜恭立,對他們來說,畢玄不但是神的最高領袖,更是天神般被崇拜的武學巨匠。
只有呼嘯的夜風,火把的燃燒聲響點綴這突如其來的肅靜。
畢玄在離寇仲十步許停下,微笑道:本人有個兩全其的提議,可解決大汗和帥間的爭持。
寇仲深吸一口氣,下心頭波的緒,正容道:武尊請賜示!
畢玄淡然自若的道:軍事是政治一種極端的形式,是流的政治,一旦訴諸武力,最後只能以存亡來解決。國與國間如此,人與人間亦是如此,故強者稱王。拜紫亭和伏難陀今趟挑起爭端,取我族而代之,若沒有帥爲他們出頭,只有滅族的唯一結局。帥既不願見這況出現,何不從大規模的攻防戰,改爲兩人間的生死對決,若勝的是帥一方,我們可破例刪去以大祚榮作人質的條件,帥意下如何?
寇仲和徐子陵立即心中喚娘,若畢玄親自出手,他們派那一個出去都是送死,深悉他武功的跋鋒寒早作出修行一年始再戰畢玄的決定,可知跋鋒寒心知肚明現仍沒法贏得畢玄。
到畢玄的武功境界,再無任何破錠弱點。
頡利等亦爲之愕然,與趙德言、墩谷等你眼我眼。
墩谷是畢玄親弟,較頡利更方便說話,乾咳一聲道:這個與我們和突利可汗的協議恐怕有衝突之,武尊明察。
畢玄油然道:任何協議均可隨形勢的改變修訂,像突利便沒想過帥會站在粟末人的一方,還以爲揮軍東來,可助帥出一口惡氣。
接著深不可測閃著顧盼生威神采的眼神罩定寇仲和徐子陵,微笑道:長話短說,本人就以十招爲限,只要跋鋒寒能過關不死,便如前議。大汗是否別有意見?
寇仲和徐子陵爲之又驚又喜,心矛盾得要命。
頡利卻是眉頭大皴,出思索神。
四周一片靜默,等待頡利的答覆,他始終是突厥之主,畢玄須得他同意始能代表金狼軍決戰跋鋒寒。
寇仲和徐子陵換個眼,均曉得對方又驚又喜的背後原因。
喜的是畢玄確提供一個解決談判僵局的辦法。兩人自問任那一個下場,肯定可捱畢玄十招,最糟的況只是點傷。由此推之,畢玄之所以有把握可在十招擊斃跋鋒寒,是基於錯誤的估計,以爲跋鋒寒仍負嚴重傷,想不到世間有換日大法的療傷妙,使跋鋒寒胎換骨,不但傷盡愈,在武功更再上層樓,非是早前差點給畢玄宰掉的跋鋒寒。
驚的卻是跋鋒寒的朗作風,以兩人對他的悉,幾可肯定他會不顧的務要於此十招昭雪前恥,那和捱過十招的況是完全兩回事,必須著著均爲進手招數,那時誰都不敢肯定生死勝敗會否決定於十招之。
頡利顧慮的當然是突利,可推斷他和突利間當有不得傷害寇仲、徐子陵和跋鋒寒的協議,若給畢玄擊殺跋鋒寒,他將難以向突利待。
果然頡利嘆道:武尊勿要見怪,我仍有爲難之,帥可有更好的提議。
寇仲心中大罵頡利狡猾,一句話將責任全推到他上,如若他答應,事後突利很難怪到頡利頭上。
他求助的向徐子陵。
徐子陵苦笑道:我們其中之一可否代他應戰?
畢玄微笑道:兩位終有一天有此機會,不過卻非這星燦爛的人黑夜。仰首觀天,雙目出深刻的,油然道:因爲兩位與本人並沒有殺徒之恨。
寇仲道:事關人命,且是我們好友之命,我們可否私下說兩句話?
頡利點頭答應,寇仲把徐子陵扯到一旁,以功束裹聲音道:這事真頭痛,怎辦纔好?
徐子陵頭痛的道:若我們代老跋拒絕,恐怕他會氣得幹掉我們。
寇仲斷然道:我明白哩!老畢既主挑戰,我們本沒有選擇,老跋也別無他選。
走回去昂然道:我們決定接納武尊的恩寵,只有一個附加條件,就是大汗驗明拜紫亭的正後,我們可把他的運回龍泉安葬。
頡利爽快的道:兩位均是我頡利尊敬的人,這點面子我怎都要給你們,就這樣決定吧!
吶喊聲再次轟然響起,傳遍鏡泊平原。
宗湘花花容失道:這怎行?
的反應代表龍泉將領的心聲,因爲武尊畢玄乃大草原上無敵的代名詞,既以十招之限,無人敢不相信他有此本事。換言之,大祚榮將難逃被突厥大軍俘走的悽慘命運。
寇仲和徐子陵不大頭痛,適才已答應畢玄,且把話說滿,偏沒想過龍泉諸將合乎理的反應。
客素別搖頭道:我們願殉城死戰,四位爲我們盡過的心力,我粟末族永遠不會忘記,唉!頡利是從不肯放過反對他的人,你們的兄弟突利實是與虎謀皮。
跋鋒寒一對虎目亮起來,卻出奇地沒有說話。
長風一陣一陣的拂卷立在城頭商議的各人,城外則是漫野的敵人和火把,氣氛沉重。
徐子陵心中一,道:各位請聽在下一言,只要我的兄弟跋鋒寒肯答允以救回大祚榮作最高目標,這將是最佳解救龍泉城的方法。
宗湘花愕然道:可是畢玄曾和跋兄手,對跋兄的武功路子理該通,故有信心在十招之殺死跋兄,這一仗如何能打。事關重大,四位勿要怪我坦言。
客素別和十多名將領均點頭同意宗湘花的看法。
跋鋒寒角逸出一笑意,仍不說話,予人高深莫測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