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達志和寇仲來到海灣另一端,小龍泉的燈火像是一團團朦朧的影,充盈水份的覺,海岸區被細雨苦纏不休。
兩人在一堆石坐下,面對大海。
可達志輕輕道:又是另一個黎明前的一刻,時間就是這麼不理一切的無推移飛逝,秀芳大家明早在拜紫亭的喪禮上奏畢悼曲,會立即程離開龍泉,第一站是高麗,傅採林會親自接待,聽說蓋蘇文亦請作客,烈瑕已爲安排北上的海船。
寇仲一震道:這麼說,烈瑕該仍在附近。
可達志嘆道:在附近又如何?難道我可當著秀芳大家宰掉他嗎?你託我查探許開山的事已有眉目,他和手下於你殺伏難陀的前一夜匆匆離開,照方向該不是回山海關,不過以他的狡猾,可能是故佈疑陣。
寇仲道:你的杜大哥呢?
可達志道:他和呼延金一起去見大汗,解釋最近發生的事,大汗表面上對他們很客氣,可是心裡怎麼想,只有大汗自己曉得。真奇怪,大汗在人前人後均表示對你非常欣賞,還說定要助你打敗李世民。
寇仲皺眉道:那對中土來說,絕非好事。顯示他將來會藉助我爲名,聯結草原各部大舉進侵中原。唉!我不該和你談這方面的事,對嗎?
可達志苦笑點頭,道:確不該說。在國與國的仇恨裡,個人並沒有容之地。至於馬吉,還未有任何消息。
寇仲沉片晌,低聲道:我有個很唐突的問題,尚秀芳在可兄心中,究竟占上怎樣一個席位?
可達志搖頭道:我不知該如何答你?在遇上秀芳大家前,人只是我生命中的點綴品,令生命更有姿采。但我從不相信永生不渝的,這是從驗得到的結論。無論開始時你對如何迷,甚至難以自拔,但熱終有一天會淡去和消失,你甚至不想再對著,亦再不能爲你帶來刺激興的。對男兒來說,真正永恆的事是建立功業,堅持達到某一遠大的理想和目標,不把生死放在眼。
寇仲頹然道:那就當我沒問過你這問題好啦!
可達志訝道:你心裡想甚麼呢?秀芳大家在你心中的份量又是如何?嚴格來說:我們不單是註定的死敵,同時亦是敵。但是我對你卻沒有毫敵人的覺,至現在如此。
寇仲搖搖晃晃的艱難地站起來,顯示沉重的心,嘆道:一心建功立業的所謂男兒漢,會否錯失生命裡最好的事?快天亮啦!我要上船回去,希再見面時,大家仍有喝酒聊天的興致吧!
三艘吃水極深的巨舶,載著羊皮、寶箱和兵弓矢,在風平浪靜的大海並排而進。
十多天的旅程中,寇仲和徐子陵的時間就在馴鷹和談笑中飛快溜走。大海人的自然景,沿岸的迷人山水深深吸引著他們,舟的重任由突利派出悉風浪的戰士負責。
不知是否大草原之旅經歷太多流,兩人絕口不談武事,不過當山海關在之際,他們像逐漸從一個夢醒過來般須面對即將降臨的現實。
寇仲架著小獵鷹,一邊餵它吃,來到正在船頭閒聊的宋師道,徐子陵和歐良材旁,略一振腕,小獵鷹沖天而上,朝海平遠飛去。
歐良材歎爲觀止道:我們在平遙見過靠鷂鷹打獵的獵人,但與此鷹的善解人意差得遠哩!看!它的灰黑中泛金黃,在照下閃閃生輝,多麼威武!
宋師道點頭同意,道:嶺南的獵人也有養鷹,質素和此鷹則相差甚遠,想好爲它改的名字嗎?
寇仲抓頭道:改甚麼名字好呢?
徐子陵盯著變遠方一個黑點的獵鷹,隨口道:你不是有召喚它的呼嗎?那還需要名字,索不用改名。
寇仲哈哈笑道:那就喚它作無名吧!這只是對我們的方便,總不能那頭獵鷹這頭獵鷹的對它毫不尊重。唉!顯鶴那小子滾到甚麼地方去?希他不是出事就好哩!
宋師道冷靜分析道:像他那麼孤僻的劍手,比一般人會更講信用,一是不答應,答應後定會守諾。所以該是發生了一些事,令他不能於天明前抵達小龍泉。
徐子陵靈乍閃,點頭道:宋二哥的話言之理,且該是與許開山有關,顯鶴今趟來龍泉,目的是要刺殺許開山。
寇仲擔心道:那就非常危險,許開山既曉得份被揭破,更與杜興鬧翻,再無任何顧忌,會掉轉頭來反噬任何威脅他的人,就像被趕窮巷裡的惡狗。
宋師道搖頭道:你有些兒言過其實,事實上他的份並沒有被揭破,仍可推得一乾二淨。許開山心積慮在東北建立北馬幫,絕不肯輕言放棄,只會暫時避避風頭火勢,我們總不能因他呆在山海關,所以他大有機會重振旗鼓。在這種形勢下,他該不會出手對付顯鶴,免暴真面目,且與我們結下解不開的仇恨。
徐子陵道:帥虛心點教吧!宋二哥可比我們更通達人世故。
寇仲老瞼一紅道:我只是見小子不能及時上船,所以作出這樣的猜測。唉!若非給許開山幹掉,這小子究竟因甚麼事爽約。陵不是約好他去尋小妹嗎?有甚麼能比此事對他更重要?
宋師道道:顯鶴是那種不願人恩惠的人。雖然肯與你們朋友,仍不想麻煩你們,又或認爲與你們的緣份至此已足夠,所以故意爽約。
寇仲點頭道:聽宋二哥的話,確令人茅塞頓開。小子總不能永遠站在船上一角不理睬其他人,因而選擇獨自上路。哎喲!今趟糟糕頂,他肯定會獨自丟尋香家父子晦氣,小陵你過甚麼消息予他。說時向徐子陵打個眼。
徐子陵會意,道:我曾向他說過長安六福賭館的池生春可能是香貴長子,這可是偵查香家的唯一線索。
宋師道皺眉道:長安李家對我們並不友善,我們能否進城是個問題,就算抓得池生春,恐怕他死也不肯吐家族的。
寇仲立即打蛇隨上,舊事重提的道:所以纔要請宋二哥幫忙,你的人生經歷比我們富,嘿……
他顯是無以爲繼,說不下去。
宋師道苦笑道:我能幫上甚麼忙?
寇仲忙道:宋二哥可以幫很多的忙,唉!我又無法分,只小陵一個人去對付池生春,真令人擔心。
接著拍道:有哩!
徐子陵、宋師道、歐良材三人均呆瞧著他,不明白他能想到甚麼妙計。
寇仲煞有介事的道:賭場最尊敬的,就是有家世的富商鉅賈,所以只要由宋二哥扮這種人,小陵則扮作隨從,可混長安城去接近池生春,再隨機應變看怎樣套他的。小陵一向窮困淡泊,教他扮有錢人必破綻百出,故非宋二哥不行。
徐子陵這才知他是隨口胡謅,目的是阻延宋師道回小谷伴墓終老。不過他此計確和雷九指原先的想法異曲同功,甚或比之更完可行。
宋師道啞然失笑,道:若真是有家底有名的人,給人看一眼便瞧穿份,還如何能去假扮,只有暴發戶纔沒有人認識,那就非是沒有我不行,對嗎?
寇仲自己也忍不住笑道:小陵扮暴發戶,唉!我的娘!
歐良材道:若扮暴發戶,在下倒有一個適當的人選可供參酌。
宋師道微笑道:是否以典當起家,富甲平遙的司徒福榮?
歐良材欣然點首道:正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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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和徐子陵爲之目瞪口呆,想不到宋師道憑甚麼能一語中的,從以千百計的暴發戶中猜中是此君。
宋師道解釋道:一來是因歐公子爲平遙人,所以很易想起他這個同鄉;更主要是司徒福榮貪生怕死,罕與人打道,唯一的嗜好卻是賭博,不過只限於與信任的人聚賭。但要扮他這暴發戶並不容易,凡開賭場者均與當鋪關係切,悉典當的制度和運作,幾句話可知你是否行。還有個問題是司徒福榮的當鋪遍天下,如在長安也開有當鋪,我們必會出馬腳,那時就要吃不完兜著走。
歐良材道:司徒福榮的當鋪分別以福和榮兩字作鋪名,例如平遙的總店福榮,其他是福生、福永、榮滿、榮德諸如此類。在長安北苑的榮達大押正是他在長安的分店,也是長安最有規模的押店,主持人陳甫,正是我的親舅,可爲諸位掩飾份。
徐子陵搖頭道:這怎麼行,池生春背後有李元吉撐腰,一個不好,禍延貴戚,我們於心何安。
歐良材正容道:人販子,人人得而誅之,何況諸位於我蔚盛長有大恩,更且我相信諸位必有瞞天過海之法,不會把敝舅牽累。
三人無不容,想不到歐良材既有義氣更有正義。
宋師道皺眉道:不知貴舅陳先生會怎樣想?
歐良材微笑道:我清楚二舅的爲人,這方面該沒有問題。
接著低聲音道:我們是支持秦王一系的人,如能借此事打擊太子黨,我們只會激,一間押店算甚麼一回事?最怕是香家全力支持太子黨攪風攪雨,那才真的糟糕。
三人恍然而悟,因爲如讓李建登上皇座,所有曾支持李世民的人將會遭排斥,所以歐良材亦是爲自已家族著想。政治確是非常複雜的遊戲。
宋師道無奈地嘆一口氣。
寇仲和徐子陵不解地瞧著他,歐良材卻續道:司徒福榮有位得力的助手,經常追隨左右,爲他鑑定典押的珍玩財貨,名字申文江,是沒落的世家子弟,喬扮他或司徒福榮的人選都非宋二哥莫屬。
寇徐明白過來,前者喃哺道:此事愈來愈有趣,唉,可惜我卻無法分參與。我是否有福不自尋煩惱苦呢?
無名在遠方一個盤旋,朝他們疾飛回來。
山海關東的碼頭出現前方,終於抵達目的地。
只見碼頭泊著一艘大海船,正要揚帆出海,寇仲定神一看,嚷道:這不是大小姐的船嗎?看到嗎?旗幟上有義勝隆三個大字,正是大小姐的字號。
徐子陵點頭道:是大小姐親自來了!
以翟的格,只要走得,定會第一時間到龍泉與他們會合。
勁風頂,無名落到寇仲寬肩,緩緩收翼。
砰!
翟一掌拍在桌上,不理剛認識的宋師道就在船艙,破口罵道:你兩個是怎麼搞的?我著你們去殺韓朝安、杜興和呼延金,卻半個都殺不,還自誇甚麼天下無敵,照我看給我做打掃小廝都不配。哼!
站在後的任俊忍不住低聲道:寇爺和徐爺沒有說過自己是天下無敵,而且八萬張羊皮……
翟怒道:閉!這事那得到你來。我不是缼他們,而是爲他們好,不想他們沒有長進。
寇仲卑躬屈膝的點頭道:大小姐罵得好,我們確是辦事不力。
徐子陵深明翟的格,乖乖的垂首教,不敢辯駁半句。
翟氣呼呼的道:當然是缼得有道理,你這兩個沒用的小子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
把持山海關的人仍是杜興,教我怎樣向荊當家待?還有那個甚麼北馬幫的許開山,只會壞我義勝隆的事。我以後還用做這條線的生意嗎?
宋師道開腔解圍道:大小姐能否聽在下一點愚見。
翟倒不敢發他脾氣,欣然道:宋公子請指點,我翟是明白事理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