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背上井中月,穿窗而出,展開法,立時耳際生風,進夜行的天地。
的街道仍是車水馬龍,熱鬧昇平。可是寇仲卻清楚大禍即臨,縱使王世充能保住虎牢、偃師的生命線,李世民必派兵千方百計攔截搶奪運往的糧草,使城軍民進艱辛的圍城歲月。
居民對戰爭的警覺並不高,因爲過往的攻城戰無不如隔靴搔,不能影響城的生活。沒經過戰火洗禮的城,城的人均有種永不會攻破的錯覺。
事實上雄據黃河南岸的城北屏邱山,爲伊、、塵、澗四水匯之地,城堅牆厚,城周超過五十里,要像竇建德圍黎般把城重重圍困,本沒可能辦到,在戰略上更是不切實際,只能於要衝點布重兵,以堵截的方法封鎖。
在這樣的況下,如附近有戰略城鎮仍在鄭軍手,等若一個敞開的缺口,不但可隨時突破李世民的封鎖,更可威脅到攻城軍的存亡,令李世民不敢分散兵力包圍,換句話說就是不能孤立,而那卻是唯一攻下的方法。
寇仲識途老馬的竄房越屋,真氣運行攀上巔峰狀態,就得無比敏銳,當他翻過外牆,落榮府後院時,敵人的明崗暗哨無一能瞞過他的耳目。
他到榮府並非貪一時之快,而是要證實心一個想法,就是在塞外到嚴重挫折的大明尊教,有否移師到中原來,並以榮祥的府第作落腳之所。
忽然往左牆行,避過監視他的崗哨,再以迅若鬼魅的法,借樹木花叢的遮掩,拔地而起,來到後院一座似是下人宿的建築瓦頂上。
環目一掃,院落重重,古樹參天,建築之間繞有各式迴廊、環回貫通,假山水池小亭,佈置井然有序,燈火從屋出,廊道均以六角宮燈照個通明。換了一般好手,在這樣的環境下確是寸步難行,但對寇仲這級數的高手來說,榮府卻如一個不設防的地方。
寇展開法,竄高伏低,來到可直視正東主院落外圍的圓林裡,遇上當年與徐子陵夜探榮府的同一問題。
因爲主堂四周是大片無遮無掩的空地,在燈火照耀下,無論他法如何高明,要掠過近百步的空地而不被發覺,是絕無可能的事。
此時宏偉的主大堂傳來杯盤錯、喝酒猜拳的聲音,顯然正舉行晚宴,更令寇仲生出走近一瞥之心。
寇仲待一羣捧著送菜的婢僕走過後,躍上當年曾挑選藏的二重樓,不由生出洋興嘆的無奈覺。
若有徐子陵在,兩人聯手下,可輕易這不可逾越的鴻,避過崗哨耳目,神不知鬼不覺的落到主大堂頂上。現在他則是無氈無扇,神仙難變。
就在此際,心中驀生警兆,猛然回頭,一道似輕煙的人影,正著瓦背往他疾竄而至。
甫踏進青城川菜館,紀倩甜的笑聲傳耳,令徐子陵心懷大,到不虛此行。
一眼掃去,紀倩被四、五位公子哥兒的人衆星拱月般圍坐在一角的桌子,不知聽到甚麼惹笑的話,正笑得花枝,吸引館所有食客的目。
館雖不乏打扮講究的客,比起的豔,立時給映照得黯然無。
他忽然給人攔住去路,原來店夥計因客滿的關係,婉言請他稍後再來顧。
紀倩的注意力終移到他上,徐子陵迎上的明亮目,微微一笑,悠然轉離開。
來到人頭涌攢的北里主街,走不到幾步,紀清細細的自後趕上,罵道:死鬼!
你尚未離開嗎?算你有運道,楊文乾的京兆聯樹倒湖孫散,否則你定被人剝皮拆骨。
徐子陵邊行邊道:我昨天回來,目的是代朋友尋找失散的妹子。
紀倩毫不客氣的一把扯著他外袍的袖,半強迫的拉他移往人流較的橫街去,笑臉如花的道:你在求我嗎?否則怎會這麼坦白而不像以前般故弄玄虛。嘻,請我喝酒吧,誰都知喝醉的紀倩,會答應平時不肯答應的事。
看晶瑩澈亮的明大眼睛,聽充滿的說話,徐子陵生出親切悉的人覺,微笑道:最好找一間比較幽靜的……
還沒說完,早給紀倩扯得不由主的進橫街深。
對方和寇仲打個照面,雙方同愕然。
來的竟是茲玲瓏,一夜行打扮,撲到他旁伏下,又探頭往屋脊主大堂方向去,低聲道:你到這裡來幹甚麼?
寇仲嗅著軀散發的芳香,頓夜闖榮府變得香豔旖旎,微笑道:小姐到這裡又所爲何事?
玲瓏朝他瞧來,神肅穆的淡淡道:當然是奉皇上之命,來探看榮祥的靜。
寇仲失笑道:你在說謊!
玲瓏軀微,不悅道:有甚麼好撒謊的。
寇仲轉過來,仰觀星空,含笑道:王世充與榮祥同一個鼻孔出氣,更是一丘之貂,在目前利益與共下,誰也不會防誰,小姐不是說謊是說甚麼?
玲瓏雙眸出銳利的神,盯他好半晌,最後像化了的伏下軀,再改爲側臥,輕輕道:你究竟知曉多事?
寇仲扭轉,變與四目投,頓時生出以瓦面爲牀,星空爲被,同牀共寢的迷人滋味,聲道:你相信我嗎?不理小姐與王世充是甚麼關係,我寇仲仍是站在小姐的一方,絕不會將小姐的事泄與第四個人曉得,徐子陵是唯一的例外。
玲瓏輕嘆道:我若不信任你,就不會跟你說話,你還未說你知道多。
寇仲道:在龍泉我曾和大明尊教的人過手,更獲悉王世充是大明尊教派來中土的人,上一代的原子,請問小姐和拉是甚麼關係?
玲瓏一震道:你怎會曉得這的?唉!我娘是拉的弟子,在王世充的庇廕下避到中土來,後來潛回茲,我今趟到中土來,是奉孃的命向王世充報恩,只是……
寇仲代說下去道:只是王世充在利益考慮下,又與大明尊教重修舊好,今小姐不知該如何自,對嗎?
玲瓏瞟他一眼,道:你比奴家聰明,奴家的事當然瞞不過你。
寇仲道:榮祥現在宴請的是否大明尊教的人?
玲瓏道:我不曉得,所以來探個清楚。你是甚麼時候到的,皇上是否曉得?
寇仲訝道:我大鑼大鼓的來找王世充,你竟全不知?
玲瓏道:我本在慈澗探聽敵,是回來的,怎知的事。奴家現在該怎辦呢?
寇仲明白過來,正容道:小姐請先告訴我,你最大的心願是甚麼?
玲瓏言又止,旋即黯然道:那是沒有可能的。
寇仲道:有甚麼是不可能的,先說出來聽聽。
玲瓏沉片刻,迎上他的目,輕輕道:娘最大的心願是把五采石送返波斯,你聽過五采石嗎?
寇仲苦笑道:不但聽過,還看過和過。
玲瓏香軀劇震,失聲道:甚麼?
於酒館靠門的桌子坐下,紀倩接過夥計送上的酒,親自爲徐子陵斟滿一杯,再爲自己注酒時,笑的道:你是否故意在小妹面前現面?你有甚麼不可告人的?快給本姑娘從實招來,否則告將府把你關進牢裡去。在這裡我紀倩是很有辦法的人。
徐子陵知逮著自己這條大魚,心暢快,所以妙語連珠,微笑道:小姐聽過小紀這個名字嗎?
他開門見山的道出來意,皆因時間無多,他還要爲侯希白去《寒林清遠圖》。
紀倩呆起來,念道:小紀,這名字很耳。
徐子陵愕然道:很耳?
紀倩聳肩道:有甚麼稀奇。我來長安前走遍大江南北,曾遇過這麼多人,聽過後忘掉是最平常不過。小紀是你朋友失散的妹子嗎?因這個姓氏並不常見,我纔會記起似乎曾在那裡聽過。
徐子陵的心直沉下去,滿懷的希化爲烏有,更懷疑紀倩順他口氣說話,以便對自己有討價還價的本錢,頹然道:我看小姐的藝名有個紀字在其中,還以爲……唉!
算了。
紀倩舉杯相敬,興致盎然的道:我的天!你竟當我是小紀,快說老實話,你不會只憑一個紀字就猜我是那小紀的,定有其他的原因,快給本姑娘老老實實的說出來。
徐子陵開始有自投羅網的覺,頭痛起來,道:此事一言難盡,紀小姐今晚不用回上林苑嗎?
紀倩道:賺一晚銀兩有甚麼大不了,我又沒應承人非回去不可。你這不解風的冤家啊!今晚傳我兩手絕活如何?要錢要人,悉隨尊便。
徐子陵心中一,隨口問道:小姐要對付的人是否池生春?
紀倩俏臉微一變,秀眸盯著他,好半晌才道:若我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你可否不再尋究底,將手藝盡傳予我,當然不能再要錢要人那麼佔盡便宜。
徐子陵明白說到底都不願對自已犧牲相,心中忽生憐意,低聲道:小姐可否把右手出來?
紀倩微一錯愕,雙目出疑神,終還是乖乖遵從,把手掌在桌面攤開。
徐子陵把手遞出,見紀倩看到他明如玉的右手時出訝,心中糟,皆因他的手掌與臉差異極大,不過這時顧不得那麼多,道:若小姐能曉得我是用那一個指頭點中你掌心,我就如你所願。
紀倩欣然道:這個還不容易,來吧!本姑娘和你走著瞧。
徐子陵環目一掃,見沒有人注意他們,五指就開始起來,由緩至快波浪般起伏,驀地再不依次指,且快得有如變戲法,看得紀倩眼花繚時,這啊的一聲,呆瞧著徐子陵把手移開後自己潔纖長的手掌,呆若木。
徐子陵問道:是那一個指頭。
紀倩雙目竟紅起來,接著眼角溢下兩滴晶瑩的淚珠,猛地立起,就那麼哭著奪門去了,到徐子陵發起呆來,不知所措。
寇仲從瓦面爬起來,目從屋脊往主大堂方向投去,道:小姐該明白我和大明尊教的恩怨。
玲瓏來到他旁,低聲道:王世充始終對娘和我有大恩,我可以離開他,卻不能背叛他。
寇仲仍不清楚和王世充的真正關係,亦不想迫說出來,道:我要過去看看。
玲瓏皺眉道:你有方法接近嗎?
寇仲微笑道:只要兩條沒給廢掉,就可走進去看榮祥在招呼甚麼人,對嗎?
玲瓏大吃一驚,通:你尚未清楚敵人虛實,就那麼闖進去?
寇仲一拍背上井中月,嘻嘻笑道:這但求目的,不擇手段。譬之兩軍對壘,無論知否對方虛實,仗總是要打的。待會無論發生甚麼事,你千萬勿要現助我。在三十六計中,我最擅長的就是走爲上著。就算大明妖教的甚麼大尊、善母、原子、五明子、五類魔全在座大吃大喝,我寇仲仍有本事安然回家睡覺。探聽不就立他娘一個下馬威,這靈活變通嘛。
說罷朝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玲瓏現出不知好氣還是好笑的無奈神,旋又低聲道:我歡喜你這種事事漫不在乎卻又令人可恨的神,去吧!
寇仲往後悄無聲息的下瓦面,踏足實地時,從暗走出,大搖大擺的往主大堂正門舉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