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池生春掠往中進的聲音,踏足側園的徐子陵暗罵自己愚蠢,爲何想不到《寒林清遠圖》藏在它最該藏放的所,書齋之。收藏這類絹本畫是一門學問,寒暖燥溼,非常講究,否則若發黴或蟲蛀,會令珍寶變爲廢:暗溼的地牢因而絕不適合,看來要做風雅賊實非易爲,必須備這方面的常識。
那許師叔躍上書齋瓦頂,負責把風押陣。徐子陵閃到屋角牆邊暗黑,功聚雙耳,既不虞被上方的許師叔發覺。又可作隔牆之耳,憑靈銳的聽覺無微不至的監察書齋池生春的一舉一。池生春的呼吸急促起來,顯是患得患失,心張,接著是機括聲、放鎖聲和打開暗格的連串響音,可知書齋有暗格,用以擺放貴重書畫或文件的一類東西。
許師叔在上方低喝道:在不在。池生春長長吁一口氣,窸窸窣窣將畫卷拉觀看的聲音隨之響起,他同時應道:那臭點子果然只是耍手段,許師叔小心!
許師叔冷哼道:我倒希他真的敢鑽出來盜寶。
徐子陵正不住提聚功力,務求一舉功。聞言心中暗笑,心忖必如你所願。待要行時,上面的許師叔竟傳來一聲驚呼,接著是竹般響起的勁氣擊聲。竟是另有強搶寶畫的雅賊?此人該是一直在旁窺伺,到此時纔出手。而以他徐子陵今時今日的功力,竟然沒有覺察,可知來人肯定屬於婠婠、石之軒那一級的高手。
事發生得太快,徐子陵大吃一驚,不知該否立即加這場事前毫無先兆、突然而來的寶畫爭奪戰中。許師叔已被一拳轟離屋頂,然後書齋燈火熄滅,池生春慘哼驚呼不絕,椅翻墮,然後風聲遠去。徐子陵暗歎倒黴,又好奇心大熾,何人厲害至此,因那許師叔確是一等一的魔門高手,卻幾個照面就給他擊退,再從容從池生春手上奪去寶畫。
風聲遠去。徐子陵別無選擇,跟蹤去也。
寇仲倏地停下,道前方一人卓然傲立,哈哈笑道:帥不是要作王世充的走狗嗎?爲何卻有閒離營散步?寇仲大步踏前,到離攔路者十許步遠,啞然笑道:原來是虛彥兄,幻魔法果然名不虛傳,竟能趕在小弟的前頭作阻路剪徑的小賊。小弟現在無分文,賤命倒有一條,要拿去就得看虛彥兄有否那本事?
竟是影子劍客楊虛彥,不用說他是暗伺營外,見寇仲離營,故綴於其後,到此現攔截。寇仲因心神失落,胡思想,兼之楊虛彥乃潛蹤匿跡的高手,一時失覺下,惜然不知給這勁敵跟在後。
頭蒙黑布罩,一夜行,型偉岸而靈巧的楊虛彥雙目出凌厲神,淡淡道:
帥的井中八法名震天下,誰敢誇日可取帥命。不過虛彥見帥與秦王惡鬥多時,不手難耐,更不想平白錯過時機,忍不往來試個高低。寇仲苦笑道:虛彥兄看得真準,更說得坦白,我今天確是沒有停過手,真元損耗極鉅。唉!難道虛彥兄有很多時間嗎?何必說廢話,立即手見個真章纔是正理。
鏘!楊虛彥掣出曾令無數被刺目標茫然飲恨的影子劍,催發出強大的劍氣,朝寇仲追去,冷然道:如此虛彥不再客氣!寇仲後撤一步,拔出背上井中月,遙指對手,抗衡對方霸道凌厲的劍氣,大訝道:難怪虛彥兄如此有恃無恐,原來劍大進,碓有收拾小弟的可能,令小弟登時大刺激過癮。
楊虛彥催發的劍氣不住凝累增強,語調卻平靜無波,冷然道:當年拜帥所賜之辱,虛彥怎敢有片刻忘記。帥勿要怪虛彥乘人之危,因爲這正是虛彥一向的作風,更是刺客應的本。看劍!
徐子陵無聲無息的竄上樹頂,剛好捕捉到那人背影閃進高牆另一華宅後園側的一座小樓去。這是佈政坊永安渠束岸的豪宅,能人住此坊者非富則貴,與皇宮只隔一條安化街際此夜深人靜之時,宅烏燈黑人,顯是宅各人均早進夢鄉。
徐子陵能跟到這裡來,可說出盡渾解數。這個似湊巧撿個大便宜的前輩武功出奇地高,徐子陵自問沒有任何把握能從他手上把寶畫搶回來,所以臨時改變主意,只打算從他手上再把東西回來。
爲達到此目的,故絕不能讓對方發覺有人躡在後方,因此他全憑超乎常人的靈覺遠吊在後,並直到此刻才驚鴻一瞥的看見他背影。心中泛起眼的奇異覺,似乎在某曾見過如此型氣度的人,又一時間偏想不起是誰?同時大不解,以建築學的角度去看,這座僻後園,遠離華宅主建築羣,仿似被世忘的小樓,何須設計得像比主宅更講究和緻?其實不合理。除非宅主是個奇人雅士,喜躲到這裡來後園的清靜。
徐子陵心中暗歎,想不到幅畫竟是如此一波三折,侯小子明天將會非常失。自己現在該怎麼辦?最理想當然是對方立刻從小樓捧著賓畫滾出來,那他就可看到此人把畫藏往何,來個對方前腳出他就後腳進,做賊阿爸把畫盜走。
只可惜那人進樓後就如石沉大海的再無任何靜,若對方在此倒頭便睡,他豈非須等到天亮待他醒過來後再窺看靜。但明早安化街人來人往,這棵長在街旁的大樹再不是容之所。好吧!就只好等到天明,看看老天爺今夜是否肯賜他良機!
寇仲心中大恨,楊虛彥這壞傢伙真懂挑揀時間。論心,他是劣無可劣,剛和王世充大吵一場,不歡而散,既失落又茫然;論狀態,他惡戰竟日,心俱疲,上大小十多個傷口仍未癒合。這小子擺明是乘人之危,只不過由一向的暗殺改爲明刺,罵他手段卑鄙只是無聊廢話。
寇仲激起龐大的鬥志,勉強提聚功力,發覺刻下頂多只能使出正常狀態下的五、六功夫。換過對手不是楊虛彥而是其它人,真鬥他不過還可想辦法落荒而逃,楊虛彥傳自石之軒的幻魔法卻使他死了這條心,只看他從營地直追綴至這裡來,又趕在他前方攔截,不是蠢蛋該知自己跑不過他。
十步外的楊虛彥哈哈一笑,手上影子劍忽化作千萬芒點,反映著天上的星月,漫空遍地的往他灑來,如牆如堵的氣勁化作無數似利針刺的細碎氣勁,隨著變化萬千的劍招無孔不的朝他狂攻而來,擺明是欺他疲力累,以雷霆萬鈞之勢務求一鼓作氣,置他於死地。
他是第二趟和楊虛彥手,知他自創的影子劍法專走奇險的路子,劍鋒幻化出的麗芒點乃人的技倆,就若蛇蠍人,在麗的外表掩飾下暗藏致命的殺著。寇仲屹立不,瞇著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鋪天蓋地似盛煙花往他發過來的點,純憑護真氣拒抗對手鋒如刀刃的細碎氣勁。
芒點攻至寇仲前方五尺許近,倏又收,變尺許直徑的由一球芒點組的團,神乎其技至令人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寇仲看到的再不是一把影子劍,而是超乎任何形容詞語的靈。這纔是楊虛彥的真功夫。
鏘!井中月忽地變招,高舉過頭,似劈非劈,正是不攻的鑾。楊虛彥大笑道:帥累啦!也不見其有什麼作,忽然移到寇仲左側,芒點像一柱衝奔的水瀑,往他面頰位置激衝而來,氣勁呼嘯的刺耳聲,填滿寇仲耳鼓。影子劍法是針對敵手的而設計的,即使以寇仲之能,在楊虛彥只此一家並無分號的劍式全面開展下,平常的靈銳也大打折扣。
寇仲側移開去,井中月看似隨手揮擊,劈往團核心的位置。叮!點散去。
井中月命中劍鋒。寇仲半邊登時麻木起來,心中糟,知自己因真元損耗過鉅的關係,再無法在力方面倒這可惡的對手。
楊虛彥臉訝,道:帥進步多哩!劍鋒一,化三點芒,品字形的往寇仲印去,同時腳踏奇步,移形換影,倏忽間移往寇仲後,攻勢從寇仲的左側化爲從後攻至,迅疾如鬼魅,疑幻似真。寇仲無奈下一個旋,揮刀後掃。雖明知他要以遊斗的方式損耗自己的真元氣力,偏是無法從他手上搶回主,只能見招拆招,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假設這形勢不能逆轉改變,寇仲將是飲恨收場。
噹噹噹刀劍擊之聲不絕如鏤,寇仲不斷往外旋開,楊虛彥的影子劍則如附骨之蛆,狂風驟雨的朝寇仲強攻擊,不予他有息機會。寇仲更是心救命,知道若任此形勢麥展下去,以快打快,吃虧的只會是他。
際此生死關頭,寇仲倏地立定,井中月往前疾挑。此著顯是大出楊虛彥意料之外,想不到寇仲能逆轉真氣,靜鑾換,說停就停。最厲害是此一刀乃同歸於盡的招數,完全漠視他的劍攻,刀鋒疾襲他咽要害。
花迸濺。寇仲左肩膊皮開綻,服破碎。楊虛彥則於寇仲刀鋒及前的毫釐之差,退往兩丈之外,回覆對峙之局。劇痛從傷口蔓延全,猶幸對方爲避開刀鋒,未能及時吐出真勁,故只是皮之傷。痛楚令寇仲似從述糊的噩夢保驚醒過來,把惡劣的緒完全排出腦海之外,心神晉井中月的境界。
楊虛彥劍鋒遙指寇仲,淡然笑道:這一劍滋味如何?寇仲微笑道:非常好!
看刀。
他千辛萬苦拚著傷扳平一面倒的劣局,當然不肯放過主出擊的良機。楊虛彥非是故意讓寇仲有一口的機會,而是寇仲手上井中月似攻非攻,似守非守,使他看不破瞧不,不敢冒進。楊虛彥尚是首次遇上被他刺傷後,反變得更厲害不可測的敵手。寇仲的井中月似若破開虛空,似拙實巧,朝他筆直至。
楊虛彥容道:好刀!影子劍畫出一個完整的圓形,幻起一芒影,往井中月套過去。寇仲哈哈一笑,刀勢加速,命中圈心。錚!影子劍絞擊井中月,然後起漫空劍雨,兩人各自退開,回到先前的位置,刀劍遙對。寇仲雖沒有佔到任何便宜,卻是不驚反喜。皆因曉得已功的將劣勢扳平,再非由楊虛彥控全局。
楊虛彥閃電衝前,影子劍再化作點點劍雨,一陣一陣的從不同角度,往寇仲攻去,在他幻魔法的配合下,他變換的每一個位置均出乎人之料外,四方八面的向寇仲狂攻猛擊,直有搖山撼嶽之勢。寇仲屹立如山,以井中八法的戰定檔對手水銀瀉地式的攻勢,井中月縱橫開闔,揮灑自如,以奇對奇,以險制險,不時用上同歸於盡的拚死招數,堪堪擋著令天下人喪膽的影子劍法。
勁氣呼嘯,天地失。倏地寇仲刀劈空,楊虛彥的影子劍就像送上門去的乖乖的被他劈個正著。棋奕!直至這一刻,寇仲才首次看破楊虛彥的劍勢,也救回自己的小命,否則若讓楊虛彥如此不停地全力發揮,倒下的一個肯定是他寇仲。
當!楊虛彥劇震後撤,招式變化全給寇仲封死,無以爲繼。寇仲的螺旋勁道,更使他難非常,不能不退。寇仲刀劇盛,他已接近油盡燈枯的況,再支持不了多久,趁此良機,焉肯放過,展開井中八法中的速戰,全力反攻。
一時鏗鏘之聲連串響起,井中月化繁爲簡,老老實實的一刀接一刀往楊虛彥劈去,刀刀疾如閃電,靈活如焰火,角度時間準無倫,無一著不是針對楊虛彥的強弱而發,忽似撼強,忽又尋弱而攻。以楊虛彥之能,在寇仲強橫的攻勢下,亦只有不往往道另一方邊退邊擋,不過他並非不敵敗退,而是先避其鋒,再尋反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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