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和徐子陵在廖南引領下進橫貫廣場,來到馬兒所在地方,一名衛軍頭迎上來。
廖南向他介紹過兩人後道:這位是騎長程莫大人,賽場的事歸他負責。說罷告退離開。
程莫上下打量兩人,笑道:聽說兩位球技名震太行,曾重挫吐蕃的著名球手。
接著低聲音道:那四個吐蕃球手在這裡曾戰無不勝,豈知回程返國時竟飲恨兩位手上。所以皇上聽得兩位來到長安,立即命人召你們宮獻技。
兩人聽得心中發,要知唐宮高手如雲,李淵本既爲一閥之主,又深嗜此道,自亦球技了得,竟然在球場上連戰皆北,可推知打馬球不能單靠武功,還要講球技,程莫一番話,登時搖他們本是十分篤定的信心。
程莫友善的道:在皇宮打球有這裡的規矩,有人專責唱籌;得一分爲一籌,增加一旗,失一籌者拔去一旗,以紅旗記分。記著若皇上球,你們必須停下高呼萬歲,其他人球好便。打三球爲一盤,三盤爲一局,那時要看皇上心意,或小休片刻,甚或殿喝酒。
兩人至此才明白場外紅旗的作用。
程莫指著放在一邊在木架上近百枝打馬球用的曲道:這批是上等鞠杖,專供外賓使用,兩位可任意選擇。哈!兩位該沒想過會到宮來打馬球吧?所以沒有把自己的便當帶來。馬兒也任兩位挑選,選妥後我會帶兩位去試場地。
寇仲忍不住問道:我們今天擔當那一門子的角?
程莫欣然道:今趟與皇上對賽的是波斯來的王室隊,人選早已定好。你們且在場邊準備,在第一局打完後下場作示範表演,齊王府會派出球技最超卓的兩個人來和兩位作賽。好啦!兩位可開始挑選,我理一些事後回來領你們去試場地。
程莫到別去時,兩人移到鞠杖架旁,寇仲苦笑道:我的心兒現在卜卜狂跳,怎辦纔好呢?看況觀賽者沒數千也有數百,給千百對眼睛瞧著我們兩個雛兒上場示他孃的範,和上刑場宰沒大分別。
徐子陵從架上取起一枝鞠杖,拿在手上試試份量,道:非常堅固。
寇仲聞言亦取一,鞠杖尾端呈半弦月形,繪上豔麗的花紋。嘆道:這鬼東西要比我的井中月難用。
徐子陵微笑道:小子又失去信心哩!這正是大師級的人和一般武高手之別。
一般高手是隻專一技,換過別的兵就縛手縛腳,發揮不出平時的水準,更兼騎有限,在賽場上當然比不上專打馬球的高手。大師級的人卻有點石金的本領,什麼井中月、馬球拿上手都可發揮得淋漓盡致,加上人馬如一,就算髮明打馬球的也只能食我們馬腳踢起的泥塵。明白嗎?
寇仲神大振道:徐小子教訓得好,我已忽然變馬球的大師。來!揀件稱手的。
馬上的寇仲接過程莫拿來的馬球,拿上手只覺輕飄飄的,比拳頭稍細,空心、塗紅漆加綵繒,可想像被鞠杖擊中時在場中衝的景。心中不由暗自苦,這馬球肯定不易控。
往徐子陵拋去,他接過後眼中亦出一閃即逝的駭然之,可知與己相同。
程莫道:趁賓客尚未場,兩位可隨意在場上打幾球好習場地。
寇仲那敢獻醜,心忖外行遇上行,只是把球兒該放何已可能底,還是先看李淵打一盤穩妥點。忙道:皇上未開球,那得到我們。我們還是隨便走走踩踩場地便。
徐子陵明白他的心意,將馬球拋回給程莫,不待他說話策騎往賽場奔去,佈置場地的衆衛均出注意種。
徐子陵故意賣弄,真氣輸馬,加速奔至場沿,然後縱騎躍起,橫過近兩丈的空間,健馬著地時,他半邊向下俯,以獨門手法運杖揮擊,地掃過,發出虎虎風聲。
衆衛何曾見過如此馬,齊聲喝采。
後面追來的寇仲信心大增,也躍馬橫空,眼看兩四馬撞在一起,兩騎倏地分開,往兩角旋風般奔去。似飛衝出角線外去,兩馬分別人立而起,仰首長嘶,再憑著地的後足就那麼滴溜溜的轉馬軀,直至面向場心,前足探前落地,箭矢般馳往場中。
兩人亦不閒著,手上馬隨著在馬上靈活的前俯後仰或側等作,對球場上幻想的球兒橫掃直截,花樣百出,看得場上的衛如癡如醉,采聲雷,好不停。
此爲兩人擬定的打馬球策略,就是十馬,三功夫。人馬如一是跋鋒寒獨創,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無論馬的表現如何出神化,別人絕不會懷疑到武功上。
他們從一邊奔往另一邊,醉翁之意不在表現馬技,而在對鞠杖的掌握。
兩人在場邊甩蹬下馬,衆衛爭先恐後過來伺候。
程莫邊鼓掌邊道:蔡兄匡兄請過來。
兩人應聲瞧去,見程莫和十多名衛正衆星拱月般擁著一個太監在場邊說話,只看程莫對他尊敬的神態,可知此人在宮很有地位。
這太監中等材,年紀在五十許間,容貌並不出衆,但著極爲講究,頭戴黑飾金花的冠帽,穿硃闊袖上,青綠花邊,腰束嵌玉革帶,白,腳踏黑白雙間如意履,予人整齊潔淨的覺,渾似不著一塵。
兩人趨前施禮問好,倏地心生警兆,到一陣寒氣滲侵來。
以寇仲和徐子陵之能亦暗吃一驚,曉得此人已臻隔空試探別人虛實的武學境界,武功可能在李淵之上,忙收斂約束真氣。
他們同時想起一個人。
果然程莫恭敬道:這位是大宮監韋公公,皇上所有事均由韋公公安排打點。
兩人心中暗凜,心忖難怪侯希白對他如此忌憚,確是有兩下子。皇宮臥虎藏龍,像韋公公這種長年伺候皇帝的高手,名雖不顯於江湖,事實上卻不在一般名家派主之下,不由對他特別留神。
韋公公一對眼似乎沒打采、暗淡無,不論看什麼都沒半變異,像對世上所有事全然無於衷,似乎非屬於活人的,只是用來填補眼窩的黑。可是眼力高明如徐子陵和寇仲,卻從他眼神的神莫測、冷靜不變,瞧破這是基於某種特別的功法,故能把眼神完全斂藏不,達至真人不相的至高境界。
韋公公似非的掃視兩人,皮笑不笑的道:兩位騎技非常了得,教人大開眼界,待會只要肯盡心盡力有所表現,皇上必有賞賜。
他說的四句話,聲調剛和他的目相反,變化多端,由暗啞低沉,變得尖聲尖氣,忽又滯悶下來,若斷若續,其怪氣保證一聽難忘。
寇仲躬答道:我兩兄弟必盡力而爲,請韋公公多加提點。
程莫笑道:韋公公一向與宮外人說話,對兩位是另眼相看哩!
韋公公出個難得的笑容,淡淡道:我這作下人的,只是爲皇上了才之心,待會皇上見到你們驚人的馬技,肯定會非常開心,就看你們能否把握這機會。
接著雙目微睜,芒乍閃倏沒、投往皇城的方向,平靜的道:第一對賓客來哩!
兩人別頭瞧去,目的赫然是李和王伯當,在一位小陪同下進橫貫廣場。心中同時涌起異樣覺。
從韋公公異乎尋常的眼神反應,可知韋公公心中明白李到場所爲何事,至此可肯定李淵確有除去李之意。
沒有李淵首肯,李豈能踏進廣場半步。
韋公公架子極大,再沒興趣與兩人說話,著程莫帶兩人到一旁等候。
繼李之後,賓客魚貫場。
不片刻,東西看臺座無虛席,鬧哄哄一片,充滿節日的氣氛。
直至此刻,徐子陵和寇仲始明白爲何李淵召他們宮戲技。因爲長安的上層社會需要新鮮的刺激,而他兩個外來人剛好給他們提供這方面的。不過他們能否下場表演,先要韋公公的法眼認可才,故此韋公公多一番鼓勵他們盡心盡力,因爲若他們表現不夠出,李淵會失面子,韋公公則肯定責。
東西兩看臺合起來有近千之衆,長安的重臣巨賈,紳名流帶妻攜兒的前來觀賽,還有李淵的皇親國戚、湊熱鬧的妃嬪爲一個套攀關係的場所,吃得開者滿場飛,喧鬧笑語,可與年夜宴的熱鬧比擬,只是一在夜晚,一在白天。
貴婦仕們大部份穿的是流行的胡服,活潑多姿。
座上客他們認識的不,除李和王伯當外,沙家上下全到場。可見他們功融長安的社生活,其他如胡佛、胡小仙、池生春、薛萬徹、馮立本、常何,封德彝、爾文煥、喬公山、興昌隆的卜傑、關中劍派派委主邱文盛、李靖夫婦、裴寂、劉文靜、蕭瑀、獨孤峰、宇文仕及等均有出席,一時不勝枚舉,其況之盛,可以想見。
甲冑鮮明,持戈鞠朝的林軍在四方列隊。從承天門直抵賽場,鋪上長達數百步的紅地氈,衛沿地氈兩旁站崗,以人築李淵出宮的道,盡顯大唐的威勢,李淵的氣概。
寇仲和徐子陵在安置馬羣賽場西端一隅,幸好程莫照顧有加,使人搬來兩張椅子,讓他們不用幹站。
此時商秀珣在大管家商震、大執事樑治、他們的好朋友駱方和黎大姐陪同下場,由韋公公親自招呼,一男裝仍不能掩其絕分毫,登時吸引全場的目。
寇仲嘆道:人兒場主來也沒用,沈人本沒有機會出席,張婕妤究竟可用什麼藉口不讓參與這宮盛事,照道理以沈人的才智,該覺不妥當。
徐子陵道:張婕妤尚未見蹤影,待見到再說吧!我現在反不那麼擔心,至不濟我們可死跟李,阻止獨孤家加害人兒軍師。
寇仲沉片刻,有而發的道:這就是做奴材的滋味,躲在一角乾等,待會還要耍猴戲。不過不幸中之大幸,我們至可先看一盤從中師,若開始即由我們落場,必笑破所有人的肚皮,還以爲我們表演稽雜耍呢!哈!我的老朋友來哩!
鼓樂聲起,奏起歡迎外賓的胡樂。
鼓掌喝采聲同時響起。
一行三十多衆的波斯來客,在常何和溫彥博陪同下,從皇城方向策馬進橫貫廣場,波斯中只有六人是一打馬球的輕便馬裝,其他看來該是外員和波斯商人,可見打馬球是爲兩國相的手段。
韋公公和程莫迎上招呼,把他們領往設於東看合虛位以待的前席。
寇仲道:我們另一位老朋友雲帥肯定是打馬球的高手,說不定打馬球還是他發明的,那時他作客吐蕃。
徐子陵笑道:又胡言語哩!
寇仲苦笑道:不胡言語怎?見到這批波斯來的馬球高手,人人神抖擻,掛在馬上的球等如神兵利,我真怕出醜。
徐子陵道:我們在球技上是雛兒,若你還來個怯場,不如趁早去告訴韋公公我們齊齊拉肚子了事,可免丟人現眼。
寇仲哈哈一笑道:我怎會怯場?他孃的!待會我們以長生氣遙控馬球,管它如何輕巧如何難控制,也要變得隨我們心之所願。我們的長生氣也是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包保沒有人能看破,還以爲我們球技了得,了得至可令球兒拐彎,哈!
徐子陵點頭道:這提議還有些建設。
寇仲興起來,道:我不知在那裡聽人說過,江湖傳言假如寇仲和徐子陵聯手,天下無有能匹敵者。兩個勝一個雖不采,但在賽場則團神,唉!把太行雙傑變天下第一的一對馬球手,真不知是吉是兇。
徐子陵道:這個爛攤子必須待人收拾,幸好關外是李世民的天下,由他向太行派的頭子說話,那到他不乖乖合作。
寇仲仍想說話,驀地腰鼓、銅鼓、貝鼓一起震天作響,接著琵琶、橫笛、等案、蕭、豎模等齊奏,鼓樂喧天。
東西兩席全人起肅立,迎接從太極宮正門樓承天門開出的隊伍。
在十六名衛策騎開路下,李淵一輕便馬裝,馬側掛著特別的用鞠杖,乘馬場。
跟在他馬後是李元吉、李神通和李南天,都是打馬球的勁服長靴,一副落場比賽的款兒。接著是李淵最寵的三位妃,竟也是一馬裝,尹德妃冷豔、張婕妤秀氣、董淑妮,三爭妍鬥麗下,爲賽場更添春。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原來是李閥隊對波斯隊,難怪沒我們的份兒。
徐子陵沉聲道:沈人軍師來哩!
寇仲目往三妃後投去,果然見到沈落雁雜在字文傷、獨孤、尤楚紅和一衆地位較次的妃嬪中,在稍前的赫然是李秀寧。
徐子陵道:這一招更絕,商場主本沒機會和私下說話。
歡呼喝采聲中,李淵昂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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