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在山寨主樓中軍主帳睡至日落西山,始給王玄恕喚醒,後者神古怪的道:
有位和玄恕年絕相若的小手,求見帥。
寇仲一頭霧水的起牀穿,沉道:小手?老手我倒認識不,子陵乃其中之一,小手則不識半個。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找我幹啥?
王玄恕侍候他穿上楚楚親手爲他製,飽經劫難的羊皮外袍,答道:他自稱是從襄日夜不停趕來的,有關係到帥你存亡的要事稟告,並證只要向你說出是襄的小手,帥當會記起他是誰。
寇仲喃喃念兩遍襄小手,搖頭道:沒有印象!他在那裡?
王玄恕道:就在上面樓臺,這個小手很古怪,不肯誰我們搜他的,跋大將軍見他眉清目秀,不似壞人,故網開一面,但帥請小心點。
寇仲啞然失笑道:若我這老手被小手算計功,真是名副其實的老貓給耗子咬掉尾,裡翻船。
王玄恕沉聲道:他是從峽的南路口穿峽而來的。
寇仲劇震道:什麼。
王玄恕重複一遍。
寇仲臉數變,搖頭苦笑地走出帥房,目所見睡滿似百許疲倦的手下,聽到的是仿如大合奏的如雷鼾聲。
寇仲和王玄恕循束階梯登上樓臺,數十名工事兵在陳老謀指揮下於樓臺上增建一座高達三丈的樓,爲山寨最高點,巨木以繩索從地面吊上來。
四名飛雲衛陪首一名年紀在十六、七歲間的年在一角恭候寇仲,山寨火把高燃,比外面的夕輝還要耀眼。
那小手瞥見寇仲,高興得跳起來張臂嚷道:帥!是我啊!若非給兩旁飛雲衛抓著肩膊,定因過度興住他奔來。
寇仲定神一看,勾起忘已久的回憶,長笑道:我還以爲是誰,原來真的是老朋友,放開他。
飛雲衛依言鬆手,年直奔至寇仲前,示威的嚷道:都說帥定記得我是誰的,當日我在襄有眼不識泰山,想帥的錢袋,給帥一把抓著,可是帥不怛沒有狠揍我一頓,還送我一錠黃金,帥不但是天下無敵的英雄,更是大仁大義的好漢,我從沒有一天忘記帥的大恩大德。
說到興,雪白清秀的俊臉升起兩朵紅雲,邊說邊氣,令人生出異樣的覺。
寇仲笑向王玄恕道:這位小兄弟所說的字字屬實。當年我陪商秀珣往竟陵,途經襄時在街上遇上這位小兄弟,接著更遇著老跋和曲傲的徒弟。
王玄恕卻是神凝重,問道:立寨?
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怎曉得我們在此。
年道:人人都喚我作小鶴兒,噢!我……
見寇仲的目正朝他上下打量,似有發現,登時俊臉絆紅,霞耳。
寇仲出大手,笑道:來,我們到一邊說話。
小鶴兒毫不猶豫的出纖長皙白的手兒,讓寇仲握著。
寇仲向王玄恕打個眼,牽著他往面對山野的圍牆步去,微笑道:你的來訪令我們似發現警號,李世民是否曉得天城峽的。
小鶴兒發自其心的讚歎道:帥真是英明神武,智能過人,襄的守軍正傾巢而來,聯同附近城池的軍隊共一萬五千餘人,由屈突通作主帥,朝天城峽南路出口推進。
寇仲心中暗怪自己疏忽大意,既然峽有人爲它改名題字,當屬附近一爲人所悉的名勝。李世民見他往這邊撤來,自然看破他的目的地是天城峽,立命屈突通從水道趕往襄,召集當地守軍斷他後路。如南路出口被封死,無法與跋鋒寒的援軍會合,勢必是全軍覆沒的命運。小鶴兒的通風報信,頓把本似站在雲端的他摔往地上來,滿額冷汗。
小鶴兒續道:襄的人每天都對帥守抗唐軍的事議論紛紛,我卻爲帥擔心得要命,不住打聽消息,最後聽到帥功突圍,才稍鬆一口氣。到四天前屈突通抵達襄,調軍隊,我知道不妥當,待到查出屈突通的目的地是天城峽,我猜到帥定在這裡。真令人難以置信,我曾多次經天城峽往來襄城,從沒想過一下子會變眼前的模樣。
寇仲皺眉道:屈突通並非戰場的初哥,怎會泄行軍的目的地?
小鶴兒邀功的道:說到眼線,襄怕沒多人有我本事,襄有個很討厭的唐軍裨將,不捨得花錢卻最吹牛皮,邀月樓的姑娘沒有人歡喜他,卻是他醉後把消息泄出來的,還說今趟帥你在劫難逃,我纔不信他的吹牛,帥是不會死的,因爲帥是最好的人哩!
寇仲放開他的手,徽笑道:原來青樓有你的眼線,你趕來之前唐軍出發了嗎?
小鶴兒道:我比他們早走一夜,且是抄山路捷徑不停趕來,本累得要死,但見到帥不知如何竟疲累全消,神得可以打死一頭猛虎。
寇仲沉道:照你猜估,屈突通大軍若日夜兼程的趕路,該於何時抵達南路出口?
小鶴兒見寇仲虛心下問,憂形於,用心思索片晌,道:應是明天黃昏時分抵達。
寇仲哈哈笑道:小鶴兒你可知這句話,可能是我和李世民之爭的敗關鍵。你雖說自己不累,我瞧你卻是累,不若到我的帥房好好睡一覺,你該不願和我的兄弟在大帳在一塊兒吧。
小鶴兒俊臉通紅,垂首赦然道:帥瞧穿小鶴兒哩!
寇仲探手摟著痛頭,欣然道:大家是同行,手第一個要訣是觀人,若連是男是都分不清楚,還用出來混嗎?
小鶴兒出兒見腆的神,輕輕道:我可否喚你作寇大哥?我一直希有位大哥,當日你在襄劈碎長叔謀的盾牌,不知多麼轟,小鶴兒始知仗義送我一錠金子的,竟是名震天下的寇仲。
寇仲的心神正思忖如何應付來自套的危機,隨口道:由今天開始我是大哥,你是小妹,小妹沒有家人嗎?
小鶴兒神一黯,雙目通紅,沙聲道:死哩!
寇仲憐意大生,拍拍病頭表示安,召來手下,安頓小鶴兒到他帥房休息。
神凝重的王玄恕來到他旁,寇仲沉聲道:元真和跋野剛,我們要開急會議。
立即召來謀公。
徐子陵坐在船尾,兩足垂在水上,目深注的凝著風帆過激湯起的水浪波紋,心神卻飛越到石青璇的蔽山居,假如一切順利,明天早上他將可見到伊人。
他被一前所未有的期待和緒支配著,在這冷酷無,勝者爲王,充滿虛僞、欺詐和仇恨的爭霸世中,只有石青漩的香居是他的避世桃源。可是寇仲的敗卻像在他心中一刺般,使他曉得要求的幸福生活仍在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外。他怎能捨下自與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更何況寇仲與李世民之爭,事實上演變爲他們與魔門和突厥人的鬥事。
正拴著只兩丈許長的風帆的侯希白的笑聲傳過來,嚷道:真暢快!這艘小帆船要價四碇黃金,雖確是比常價貴上四倍,仍是有所值。
徐子陵沒有移開投在長河的目,淡淡道:戰爭其中一項代價,就是令百騰貴,使人民負荷百上加斤,苦不堪言!戰爭只爲小部份人營造良機,但在天下統一前,沒有人曉得誰是惠者,或是害者。
侯希白嘆道:我知道子陵在爲寇仲擔心,不過對你來說,目前當務之急,是拋開一切,專心療治傷勢,痊癒後子陵大可東山復出,捲土重來。
徐子陵苦笑道:捲土重來?況仍未至那麼嚴重,至寇仲仍未步上西楚霸王項羽的後塵,找不只擔心他,還擔心帥軍的每一個人,使我到難以自拔的捲進這爭霸天下的大漩渦。不過希白無須擔心我,因爲我對寇仲仍是樂觀的。
侯希白奇道:子陵不似是生樂觀的那類人,爲何獨在此事上例外?
徐子陵目仰星夜,道:宋缺是不會瞧著寇仲被李世民擊垮的。當今之世,你能否找到另一個能與宋缺加上寇仲仍可匹敵的人?那是沒有可能的。這想法令我很痛苦,李世民終是一位值得敬的人。
侯希白默然半晌,沉聲道:你道妃暄會否二度出山,助李世民來對付我們?
徐子陵頹然道:那將是我最不願見到的事。
侯希白道:可是妃暄該不會坐看李世民被擊垮,問題是總不能上戰場刃弄棒,指揮戰爭更非的所長。
徐子陵苦笑道:仙心難測,我等凡人還是費神。
侯希白道:當作是閒聊也無不可,我猜若再次踏足俗塵,第一個要找的人將是子陵你。
徐子陵出無奈神,道:宋缺揮軍北上,形勢再非由寇仲縱,即使寇仲肯退出,絕不能左右宋缺振興漢統的神聖心頤,就像你石師以重興聖門爲己任,天下間沒有人能逆轉這形勢。更何況在某一程度上,寇仲與李閥的鬥爭,正無限地推遲李世民被父兄所害的日子,這是好事而非壞事。
侯希白嘆道:給你說得我糊塗起來,子陵不若好好睡上一覺,睜眼時船該泊岸哩!
徐子陵心神轉往石青璀上,心中涌起無限溫,躺低子閉上雙目。
寇仲、邴元真、麻常、王玄恕、跋野剛、麻常六人,坐在大樓下層的樹頭椅子,圍著筒陋但結實的長方木桌,舉行建山寨後第一個軍事會議,四周堆濡糧草、木材和石塊,瀰漫首山雨來前的張氣氛。
寇仲把小鶴兒帶來的況說出後,衆人無不變,深優勢不再,更有自陷絕地的頹然若失。
寇仲仍是神態從容,道:李世民派出屈突通往襄,該是四、五天前的事,那時李世民尚被拒於潭山外,不曉得我們的目的地是天城峽,而他卻像能未卜先知的派出屈突通到襄員勁旅來斷我們後路,這對我們有什麼提示?
衆人你眼我眼,均不明白寇仲所言的提示意何所指。
寇仲輊嘆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的疏忽是低估李世民,致連錯數著,幸得小鶴兒從襄來告警,終令我醒覺過來。唉!李世民不負盛名,深得兵家'知地'的要旨,我可斷言他手上有卷附近區域的地勢詳圖,該是他攻打前數年做的準備工夫。所以那晚我們從伊山區的蔽出口突圍,遭他迎頭痛擊,死傷過半!不是因他幸運個正著,而是李世民早猜到我們會從那出口自投羅網。今趟亦是如此、他不但曉得我們非是要攻打襄城,更非要溜回陳留,而是要利用天城峽的天險據地死守。
衆人恍然大悟,同時佩服寇仲的臨危不,際此前後皆兵的時刻,仍可冷靜地對李世民作出詳確分析,深得知己知彼之道。
邴元真道:若我們立即經峽道南路撤走,應可在敵人封鎖後路前直撲淮水,尚有一線生機。
寇仲再嘆道:我們若這麼做,李世民將求之不得。以李世民的深悉兵法,絕不會在意於一地用兵的得失,而著眼全局的勝負。他會放棄於峽口追擊我們,改而把兵力投向攻打陳留,以勢如破竹之勢席捲彭粱,配合李子通前後夾擊鐘離和高郵,令來援的宋家大軍進退維谷。而我們這支逃竄之軍還要被屈突通養蓄銳的萬五大軍銜尾追殺,即使能逃返鍾離只是等待被圍待宰的命運。所以我們必須死守天城峽,把李世民的大軍牢牢牽制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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