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璇去後,徐子陵仍留在山石上打坐用功,不但真元盡復,且進另一番新境界,心靈通明剔,圓通自在。
睜眼時秋移至中天,雲層厚而低,颳著西北風,令人到殘秋即逝,嚴冬來臨。
他離開大石,走下山坡,距小屋過五百步之還應到屋有人。
究竟會是誰?理該不是侯希白,沒十天八天工夫,他休想能辦妥徐子陵託他的事。
很快他曉得答案,石之軒卓立窗後,正專地凝視著他和石青璇談心的大石,似是大石本的存在,足值他全心全意的觀賞。徐子陵到此刻的石之軒,沒有毫惡念。
石青璇昨夜的簫音命中這魔門第一高手的要害。
徐子陵步屋,來到石之軒背後,淡淡道:邪王既沒膽量面對,爲何去而復返?
石之軒答非所問的道:青璇的簫吹得比的娘還要好,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神蹟,沒聽過我絕不肯相信。就若子陵你絕不相信有人可超越青璇的簫道。那再非是一種技藝,而是音樂的禪境。
徐子陵聽得心中佩服,石之軒可能是魔門有史以來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傑出如婠婠者,仍沒可能超越他,若非他做盡殘害江湖和禍國殃民的事,滿手腥,只是他的識見,足可令人崇慕至五投地,他對石青璇簫藝的評論,直是一針見。
微笑道:邪王原來一直留在附近。
石之軒別頭往他瞧來,聲道:現在子陵該相信我的話,若你聽不出簫音的意,不若干脆回鄉下耕田了事。
徐子陵一呆道:意?
石之軒哈哈笑道:原來徐子陵真是個呆子,青璇你白費心機哩!
徐子陵駭然道:你竟聽我們的對話!
石之軒毫無愧道:不是聽而是旁聽,但看卻真的是看。我尚是首次看到長大後的樣子,俱備娘所有優秀的品質,另有比娘更俏皮的一面,使能把秀心的優點更生活潑的發揮出來。言歸正傳,你可知自己仍非青璇的知音人。
徐子陵回覆冷靜,淡然道:邪王爲何如此著意於此事上。
石之軒目重投窗外秋意深濃的原野,雙目黯然的輕輕道:因爲我希我自己這作爹的,能爲的未來幸福盡點心力,那比統一魔門,統一天下更重要。我願以任何事去換取的幸福,而你徐子陵是這世上唯一能令青璇傾心的男子,石某人這麼說,子陵明白嗎?
徐子陵苦笑道:我是首次到你老人家字字出於肺腑,不用疑神疑鬼。
石之軒悽然道:青璇令我到驕傲,我是不應該看的。秀心啊!我終於要向你俯首稱臣啦!你可知我輸得不但心服,更非常開心。
徐子陵愕然以對,難道石之軒生出退之心,又到非是如此。
石之軒接著出一苦的笑容。嘆道:子陵可知李世民差點輸掉這場仗?
徐子陵重新到石之軒的難以捉,怎會出其不意的岔往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石之軒回覆絕對的平靜,雙目棱芒閃閃,沉聲道:李世民最艱苦的時刻,是當未破,建德南下大河的一刻,包括李淵在,均主張李世民取消攻格計劃還軍退兵。
只有李世民獨排衆議,還說誰敢再提退兵就斬誰。李世民確是不世將材,可惜出了個寇仲。
徐子陵苦笑逍:邪王是否錯寇仲,從開始他便在捱揍,到今天仍沒有還手之力。
石之軒淡淡道:因爲寇仲缺乏一個顯赫的出,更欠強大的後盾和一個屬於自己的雄厚班底,現在則原本欠缺這所有至關重要的條件,他已然齊備。
徐子陵嘆道:邪王若指的是宋缺的大軍和寇仲的帥軍,前者遠水不及救近火,後者則在兩條不同戰線上掙扎求存,覆滅在即。
石之軒悶哼一聲,道:你們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說到軍事才能,天下誰不懼宋缺。宋缺絕不會讓李世民把寇仲宰掉,他讓寇仲在北方獨撐大局,是要把他培養爲可與李世民抗衡的超凡人,爲寇仲建立無敵將帥的聲譽形像。當李世民被迫退守黃河,以宋缺的威勢加上寇仲的名兒,長江兩岸的城鎮豈敢不風景從,此乃上兵伐謀,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最高明策略。
徐子陵心中翻起千重巨浪,石之軒眼獨到,識見確非他徐子陵能及。他雖想到宋缺是置寇仲於死地而後生,以他的方式栽培寇仲材,卻沒想到背後有更深的用意。
石之軒續道:當這況出現時,將是慈航靜齋直接介到寇仲和李世民戰爭的時刻,因爲宋缺配合寇仲,李世民只有吃敗仗的份兒。那時勝負關鍵決定於的得失,守不住,李閥將失去天下。
徐子陵大不解道:在這種況下,慈航靜齋可以做什麼?
石之軒搖頭道:我不知道。可是梵清惠再無別的選擇,因爲若一旦南北對峙之局,準備充足的頡利必乘虛而人,我中土,這是梵清惠最不想見的事。教出來的好徒弟隨意一著,就把我石之軒辛苦建立的大好形勢扭轉過來。待到我聖門千辛萬苦重佔上風,又被寇仲和宋缺來個大搗。
徐子陵沉聲道:邪王因何要告訴我這些事?
石之軒往他瞧來,微笑道:現在形勢發展微妙,且非在我聖門控制範圍之,子陵你更變能影響雙方的舉足輕重人。我向你分析形勢,是希子陵能置紛爭之外,陪青璇共渡避世退的田園生活,因爲不論你助那一方,另一方將到傷害。既是如此,何不拋開一切,掌握轉瞬即逝的生命。石某人言盡於此,子陵好自爲之。
長笑聲中,揚長而去。
徐子陵再次生出危機的覺,石青璇千真萬確是石之軒唯一的破綻,石之軒只看一眼,旁聽與徐子陵的一席話,立即由蓋代兇人變不惜爲兒犧牲一切的慈父。可是石之軒同時從痛苦和疚解出來,超越心障,把希寄託在兒上,所以苦口婆心的向自己提出忠告。
石之軒再沒有任何破綻。
徐子陵暗歎一口氣,收拾懷,留下給侯希白的字箋,飄然去也。
寇仲和跋鋒寒立在山寨外圍牆頭上,頭皮發麻的瞧著唐軍的駭人陣容。
無論他們的想象力如何富,親眼目睹對方倒的優勢卻是另一回事。雖說是況的重現,但城高牆厚,有足夠應付任何攻擊的防力量,而他們所立高只兩丈,闊只五尺的寨牆,實有不堪一擊之虞。外面的三重壕塹,以對方的人多勢衆,頂多個許時辰便可填平,再不任何障礙。
唐軍兵力在五、六萬人間,在山寨面對的廣闊丘陵地帶遠近遍設營地,連營數十里,旌旗似海,營帳如林,軍容之盛,直有鋪天蓋地之勢。
只一天一夜工夫,山寨外方圓十里的樹木給砍伐清,以之大批製造各式各樣的攻寨工。建的雲梯、撞車、擋箭運兵車、填壕的蝦蟆車、投石機、弩箭機等數以百千計的推到離山寨二千餘步遠的前線,各種攻堅械且是陸續有來,唐軍就在車陣後番守衛,不怕帥軍出擊。
有利必有弊,山寨易於防守,也讓敵人輕易封鎖和集中力量猛攻。假如後方退路沒有被截斷,他們至不濟可功退走,現在卻甕中之鱉,只有力抗到底。
跋鋒寒苦笑道:你有把握穿對方的木驢車嗎?
木驢車是擋箭運兵車的正確名稱。徐子陵當日以之進行城外的越壕戰,以四移,狀如可活的小房屋,人字頂部爲巨木所制,蒙上生牛皮,不易燃燒,其下可藏兵士七十餘人,攻打時因牆頭巨型投石機所制,故力有未逮,可是以之攻打簡陋的山寨卻是遊刃有餘。
當撞車在寨牆撼開缺口,車藏的士兵可蜂擁人寨,帥軍勢將完蛋。
寇仲搖頭,表示無能爲力,沉聲道:李小子所有部署均是針對我們的刺日與月設計,只憑櫓盾可抵得住我們從神弓出的勁箭。
櫓盾是最大的盾,以堅厚木材製,下有尖,可泥土中,加強抵力。把守前線的唐軍正把十多塊新制的櫓盾柱立前方,人則在盾後對他們耀武揚威,故寇仲有而發。
跋鋒寒狠狠道:快想辦法,否則李世民一旦發進擊,勢將是雷霆萬鈞,晝夜不息,直至我們徹底崩潰,你再無暇想別的事。
寇仲苦笑道:我的小腦袋似乎不大聽我指揮。他孃的,爲何李小子總像能按著我來揍的樣兒?
跋鋒寒道:因爲他確是佔盡優勢,要什麼有什麼。現在我們雖是兵矢備,糧草足,城寨卻挨不上多久,既不能力敵,惟有鬥智。
寇仲皺眉道:現在擺明是打仗的格局,贏不了就輸。嘿!我們是否可以火油彈燒掉李小子的車陣,拖他孃的幾天?
昨夜南路的戰役中,他們只用毒煙箭,尚餘三百多枝,五百個火油彈和八百個毒煙地炮則完封未。不過縱使功燒掉對方的車陣,對方在幾日間可另制一批出來,所以寇仲有最後那句話。
跋鋒寒仰首天,緩緩道:這是我們能想到的最佳辦法。能拖多天就多天,到那時說不定會有轉機,因爲初冬第一場大雪即將降下,積雪的地面會對李世民的進擊非常不利。
寇仲環目掃車陣形勢,微笑道:李小子早猜到我們有此一著,故使人在陣後嚴防守,距離更遠至二千餘步,只要我們揮軍攻陣,防守的兵員可對我們迎頭痛擊。幸好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就由我兩兄弟親自出擊,把火油彈縛在箭上點燃後以神弓出,來個遠距離破敵如何?
跋鋒寒出笑意,道:好計!原來多活幾天竟能令人這麼歡欣興。
寇仲笑罵道:你***熊,我寇仲絕不會輸的,單是毒煙箭、火油彈和毒霧地炮足可令我們捱到下大雪的時刻。希你老哥看天的本領確有作我師傅的資格,我便沒有看到快將下雪的把握。
麻常此時來到兩人旁,道:封鎖南路出口的唐軍證實是由王君廓指揮的部隊,屈突通重整陣腳後,與王君廓聯手把守南路,兵力達二萬之衆。
寇伴哈哈笑道:李世民以近十萬兵來對付我不足萬人的部隊,我們足可自豪。陳公在那裡?
麻常憂心忡仲的目掃寨外軍勢鼎盛的敵人,答道:謀老在設法加強峽南的防,雖說敵人不敢攻峽道,我們小心點總是好的。說罷言又止。
跋鋒寒訝道:到這時刻大家生死與共,尚有什麼是不能啓齒的?
麻常道:我怕敵人用火攻。
寇仲和跋鋒寒不著頭腦,破寨容易燒寨難,均不明白麻常爲何有此恐懼。
麻常解釋道:嚴格來說應是煙攻,這天氣一是吹北風西北風或東北風,只要敵人在近燃燒木材,濃煙會隨風勢送寨,充塞峽道,那時我們只有冒險突圍,這和送死全無分別。
寇仲倒一口涼氣,道:你的擔心很有道理。
麻常道:若在燃燒的火堆傾砒霜一類毒,殺傷力將更厲害。
跋鋒寒一震道:麻將軍能想到此法,人材濟濟的李世民當然不會忽略,確是令人非常頭痛的問題。
寇仲道:說不定砒霜正在運來此的途上,我們必須想辦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