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府堂，寇仲、徐子陵、侯希白、顯鶴圍桌談話，陪座者尚有虛行之和宣永。

弄清楚徐子陵那方面的況後，寇仲大喜道：又有這麼湊巧的，我正準備前往長安，不過先要和老爹見個面。

轉向顯鶴道：你老哥放心，懸紅尋找令妹的事包在我們上，行之會盡量把事擴大。

虛行之欣然道：只是舉手之勞，屬下會辦得行妥安當。

顯鶴道：只是……

寇仲以笑聲截斷他道：大家兄弟，我有銀兩就是你有銀兩，有甚麼好計較的。

宣永不解道：帥因何要到長安去？

寇仲把宋缺的提議道出，忽然發覺徐子陵臉有異，訝道：陵有什麼問題？

徐子陵苦笑道：待會與你說吧！

寇仲道：沒有問題是不能解決的。不若你們先陪我到歷見老爹，然後齊赴關中，途上還可以與我們的人兒場主個頭說幾句私己話。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商秀珣應歡喜見我們。

虛行之皺眉道：繪製長安城詳圖一事，可否讓侯公子代勞？

侯希白的妙筆名著天下，繪圖制盞，當然比寇仲在行。

侯希白欣然道：這一事就包在我上。

寇仲微笑道：行之不用擔心，我去後，宋閥自上持大肘，只要我能說老爹傳信天下，沈法興、蕭銑和林士宏等殘餘何足爲患。李小子則因大雪封路，不能南下，封鎖水道後，他只好在北方涯風雪。現在我們常務之急，不是南征北討，而是要訓練一支擅長近戰的銳，一矢中的攻佔長安，那時天下將是我們囊中之，到變爲孤城，練軍的事由宣永負責。

宣永領命答應。

顯鶴道：何時起程？

寇仲笑道：我本想待今晚出發，讓你們有機會和宋閥主見面，現在看到兄這樣子，知老哥你再難久待，這樣如何？我們一個時辰後登船程。

轉向徐子陵道：有甚麼事，上船說如何？

徐子陵言又止，無奈答應。

接著的一個時辰忙得寇仲昏天暗地，他要逐一與諸將說話，既要面授機，更要聽取他們的意見，又得審閱虛行之準備好的諸般委任狀和卷宗，蓋草畫押，忙個不亦樂乎，初嘗當皇帝的諸般苦。

虛行之道：以雙龍作旗徽，是由佔道和奉義提議，我們一致贊同，除帥有其它想法，否則行之認爲該就此作實。

寇仲笑道：人家說好，我怎會反對。哈！想不到我和子陵兩條揚州雙蟲，竟能蛻變爲龍，自到此刻我仍有不真實的覺。

虛行之道：宋閥主到步後，我們該如何與他合作？

寇仲微笑道：行之似乎有點怕他，對嗎？

虛行之嘆道：宋缺出顯赫，威名之盛，只有寧道奇能與之比擬，更是出名傲的人，天下誰不畏敬？

寇仲道：放心吧！行之可知宣佈由我當皇帝，玉致爲皇后的事，是由宋缺主提出的。他還當著我吩咐手下聲明宋家軍就是帥軍，務要使兩軍變爲一軍，上下齊心。

這方面的識見，比起他老人家，我是塵莫反。我們現在當務之急，首先是回覆元氣，在攻打關中前盡力鞏固領地，安而後攘外。對南方諸敵的用兵，一概由他老人家理，我們變他的後援。資會從嶺南源源不絕送往彭樑，再由水路支援遠征的軍隊，當大江全在我們掌握中時，就是我們蜀攫取漢中和奇襲長安的關鍵時刻，楊公他們的命絕不曾是白白犧牲的，每一滴債都會得到討還。

虛行之鬆一口氣道：帥解釋清楚，我始放下心頭大石。可是仍不明白於此等時刻，我國諸事待舉之際，帥仍一意親赴長安？

寇仲捱到椅背，長長舒出一口氣，發呆片晌，目迎向虛行之詢問的眼神，苦笑道：

若要說得冠冕堂皇，我會說是想歷其境掌握長安每一虛實，以備計算將來激烈的城巷戰。若坦白的說，我是要暫離戰場，好輕鬆一下。不過若有人問你，行之最好提供冠冕堂皇那個答案。

虛行之還有甚麼話好說的，只好答應。

寇仲忽又興起來，道：上兵伐謀，我事實上沒有懶，只要爭取老爹和商人站到我們這邊來，比在戰場連勝數場更管用。何況我今趟到長安只是打個轉，快則半月，遲則一月，即回陳留，倘餘兩個月的冰封安全期。

虛行之默思半晌，終出欣然之，點頭道：下屬明白哩！帥放心去吧！

寇仲待要談其他事時，陳長林旋風般衝進來，直抵寇仲帥座前，雙膝下跪，道：

帥爲長林作主！

寇仲大吃一驚，離座把他扶起，道：長林兄勿要如此，大家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自會盡力相幫。

陳長林雙目涌出熱淚，悲聲道：請帥撥出一軍，讓我攻打昆陵。

寇仲和虛行之愕然以對，更大頭痛。陳長林因與沈法興父子有毀家滅族的仇恨，所以當他認爲時機來臨，再沒有等下去的耐。可是現在形勢複雜，寇仲不能爲一些私人問題，影響宋缺全盤作戰策略，因爲眼前最重要的戰略目標，是攻陷大唐軍的心臟要害大都長安，其他的事都要暫擱一旁。但寇仲又怎忍心拒絕陳長林，令他失。

寇仲迎上陳長林的目，微笑道：早前我說過，你老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去找宣永商量，練軍的事加進行，先以昆陵爲進攻目標，便把它當作是他孃的攻打長安前的熱戰。沒有人比長林兄更悉江南的況，最好借我們現時的聲勢派人滲昆陵，收買和分化沈法興的手下將領。凡人均熱功利，貪生怕死，任誰都知沈法興非是我的對手，所以肯定會搶著來歸附我們。他***熊！那我們就可免去攻城戰而只打場巷戰。

哈！一舉兩得，世上竟有這麼便宜的事！

徐子陵問道：爲何沒見無名？你竟捨得不把它帶在旁。

寇仲反問道：那爲何又不見陵帶陵嫂來讓我見見的廬山真面目？子陵捨得離開嗎？

徐子陵沒好氣的道：你的心很好。不過你聽畢我即要告訴你的事，自會破壞你的緒。

寇仲駭然道：不要唬我，我再承不起另一個壞消息。

河風吹來，寒氣迫人。

兩人在船尾憑欄說話，船是帥軍的快速鬥艦，順運河南下，自赴大江，載徐子陵到陳留的船則仍留在城外，船伕由帥軍搞賞招呼。

顯鶴和侯希白知道他們兩兄弟有要事商討，識趣的避往艙房。

天上雲厚重低垂，氣溫驟降，似是大雪即臨的景象。

徐子陵頹然道：妃暄曉得楊公寶庫的。

寇仲失聲道：甚麼？

徐子陵把曾告訴師妃暄寶庫有真假之別一事詳細道出。

寇仲恍然道：難怪你說會破壞我的心。可是我仍然心非常好，因爲我有信心師妃暄不是這種人，是不會直接介到戰爭去，製造更多的殺戮。

徐子陵苦笑道：可是石之軒說過，當天下之爭變你和李世民之爭時，師妃暄再沒有別的選擇，定會出手干涉。若泄寶庫的，李世民會猜到我們全盤的部署，設法反擊。

寇仲道：他孃的！縱使知道又如何，頂多大家明刀明槍幹一場。不過我仍有十拿九穩的把握妃暄不是這種人。陵是關心則，屆時我們只要進寶庫看看，便會清楚真相。

徐子陵把事實說出來，心中疚大減。

寇仲哈哈笑道：讓我回答你先前的問題，現在我有專人侍候無名，服侍得它妥妥當當。橫豎不能帶它關中，所以把它留在軍中。嘻！你可知我們多了位可小妹子，玄恕還對相當有意思呢。

徐子陵訝道：小妹子？

寇仲點頭道：是個扮男兒的小妹子，此事說來話長，充滿奇異的因果關係，容後從詳稟上，我已答了你的問題，到你告訴我石青璇的事。

徐子陵這才明白他的不懷好意，淡淡道：我和石青璇似乎有點眉目，答應到靜齋拜祭娘後，會來找我。

寇仲大喜道：恭喜陵，終於有著落哩！旋又嘆道：我有個很苦惱的難題，須你老哥幫忙腦筋解決。

徐子陵訝道：你的好心原來是假裝的，看來也跟人兒有關吧？

寇仲苦笑道：不要想岔，我的難題與衆人兒沒毫關係，而是我不想當皇帝。

徐子陵一呆道：你不是說笑吧！弄到今時今日的田地，你竟說不想當皇帝，你怎樣向宋缺待？怎樣向隨你出生死的兄弟待？

寇仲毫無愧的道：所以我要勞煩你靈活的小腦袋，替我想個良策。見過李淵當皇帝的苦況我還能不醒覺？做皇帝等若坐皇帝監，皇宮是開放式的監牢，我若真個做皇帝，休想和陵蹲在街頭大碗酒大塊說話，這樣的生活哪是人過的？我的理想和陵並無二致，就是但求百姓安定，而自己則過痛快的生活，即使我將來娶妻生子，就和陵你作鄰居，否則沒有你的日子教我如何渡過？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此事恐怕沒有人能幫忙你，因爲你沒有其他選擇。你現在只能捨己爲人，一心替天下萬民打算，而不應爲自己打算。坦白說，在我心中，除李世民外，最遮合做皇帝的人正是你這小子，因爲我曉得你會竭盡全力爲萬民謀求幸福，而外族更因畏你而不敢侵。

寇仲頹然無語。

徐子陵沉道：最大的問題仍在宋缺，你當皇帝，他的兒爲皇后，那當然一切沒有問題。可是若你臨陣退，沒有人可預測到他的反應。

寇仲道：除此外，我們尚有兩項事急需解決。

徐子陵愕然朝他瞧來。

寇仲沉聲道：第一道難題是李大哥，無論我們多麼不滿他不娶素姐另娶他人，他總是我們的兄弟，而他正在長安，如若我們攻打長安，一時錯手把他幹掉，以後的日子休想良心得安。

徐子陵皺眉道：你是否想到長安後找機會見他呢？

寇仲攤手道：當然有此打算，而最好的辦法是面對面的向他痛陳厲害，勸他立刻李家。

徐子陵搖頭道：他是不會聽的。李靖是怎樣的一個人，你我該清楚。

寇仲道：還有一個辦法是攻城前把他和紅拂先來個生擒活捉，以保他夫婦命，這要陵你幫忙才行，再加上跋小子、侯小子、小子三大小子，該不太難辦到。

徐子陵苦笑道：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且穩妥一點，今趟到長安不宜驚他，免他爲難。因爲今時不同往日，我們已李家死敵，與李世民更是勢不兩立。另一道難題是甚麼？

寇仲出愉悅神，湊往他耳旁輕輕道：我們橫豎探訪人兒場主，何不爲宋二哥向商人提親？

徐子陵失聲道：你不是說笑吧？

寇仲正容道：我怎會拿這種事說笑。現在時移勢異，商人再不會視我們爲洪水猛，還樂得與我們親近。商人既和宋二哥妾意郎，我們只要把紅線牽一扯，自是水到渠！哈！還有比這更珠聯璧合的婚事嗎？既是郎有妾有意，更是世家對世家，高貴配一對，宋缺肯定不會反對。

徐子陵沒好氣道：宋二哥和商秀珣只見過兩、三趟，何來郎妾意可言？

寇仲哂道：商人的心你該比我更清楚，若對宋二哥沒有興趣，哪會和他一面就談個天昏地暗，地老天荒。唉！你還不明白嗎？這是唯一令二哥不用終生獨於娘埋小谷的好方法，你有別的良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