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登上帥座。

除高佔道、牛奉義、卜天志、麻常、左孝友等人因在外不能出席，帥軍的重要人共聚一堂，宋家軍由宋魯作代表。

右席依次是宋魯、虛行之、陳長林、白文原、焦宏進；左席由宣、水居首，接著是陳老謀、跋野剛、邴元真、任等人。

人人屏息靜氣，曉得事不尋常。

寇仲很想向宋魯探問宋智的事，不過時間地點均不適宜，只好暫時擱起，親切地逐一向各人問好打招呼。

到他把眼前形勢和所起變化待清楚，衆人無不容。

寇仲總結道：子陵親赴，向李世民傳遞我要領軍與以頡利爲首的外族大軍決戰關中平原的意願，以李世民的爲人，爲我說話的又是子陵，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衆人一陣轟然起鬨，他們追隨寇仲歷經災劫，對寇仲信心十足，且寇仲有奔狼原之役大敗頡利的往績，故沒有人認爲寇仲是口出狂言。

宋魯拈鬚微笑道：此仗將令帥名留千古，爲歷史寫下百世不滅的威名，不但一舉碎頡利對中土覬覦之心，且可同時鎮懾在西域虎視眈眈的統葉護。

跋野剛激的道：天下間只有帥敢有此豪壯舉，我們誓死追隨左右，全力以赴。

衆人起立齊聲誓師，氣氛熾熱。

到衆人重新坐定，陳老謀長笑道：天應人、人應天，天人。帥和小陵於李建搬走火前誤打誤撞巧破火庫，過程如有神助，實乃天大吉兆，對建一方卻是大兇兆啊！

衆人全同意。

寇仲欣然道：由此也可證明李世民是真命天子。江湖流傳的'楊公寶庫、和氏寶璧，二者得一，可統天下'，看來確屬老天爺的意旨，我和子陵因兩者盡得，故過猶不及，只好讓李小於承恩澤。哈！我說得有道理嗎？

虛行之欣然道：只要是帥金口說出來的，不但有道理，且是天理。

寇仲啞然失笑道：行之確是我的好知心。

宣永道：潛關中的行由麻常將軍指揮，該可在短期完，我們則聚集在此恭候帥指示。

任妮聲道：天命既在我們一方，不論帥說什麼，最後勝利總該是我們的。

衆人一陣鬨笑。

鬼神之說，深人心，既是吉兆頻現，衆人當然信心倍增，士氣大振。

寇仲道：麻常方面有雷大哥這位人面廣的老江湖接應，更得地頭蟲黃河幫照拂安排，當不會出任何問題。

頓了頓問道：飛馬牧場方面有什麼好消息？

虛行之道：我們昨天剛接到商場主的飛馬傳書，五千匹經改良和嚴格訓練的優質戰馬，經由水道運來樑都，船艦由卜鎮負責供應。

寇仲大喜道二竟有五千匹之多，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宋魯道：嶺南方面的事順利解決，帥可放心調兵遣將，不用分心。

堂只有寇仲明白宋魯說話背後含意，指的是宋智被宋缺理妥當，不能爲患。

寇仲喜上加喜，笑道：現下當務之急，是須把大軍和艦隊集中樑都，俾能迅速調，從水路開赴關中。兵貴不貴多，此戰人選者不但要久經戰陣的銳，且必須膽氣過人，於騎。

虛行之提議道：我軍方面可由宣鎮全權理。

寇仲對他的見地極有信心，欣然道：就如此決定，其他人從旁協力。

衆人目落到宋魯上。

宋魯油然道：我宋家方面更無問題。事實上這步工夫我們早做妥當，只須把軍隊調來樑都便。

寇仲道：魯叔估計有多人手可用呢？

宋魯答道：我們向以騎兵爲主，適合參與者可達四萬至五萬之衆。

寇仲大樂道：加上老爹作戰經驗富的江淮銳，我們可組一支十萬騎的勁旅，只要李唐方面多供應十萬兵，我們兵力共有二十萬之衆。對方雖說兵力達數十萬，說到底仍分屬不同族系，予我們離間分化的可能。加上我悉他們作戰方式而作出針對的策略，對地理形勢的掌握更遠非他們能及。且敵方始終是勞師遠征，深我境，比較種種優劣條件，我長彼消，雙方勢力扯個平手。剩下的就看是他頡利了得，還是我寇仲高明，哈！

衆人齊聲吶喊，聲震樑柱，士氣昂揚。

待平靜下來，寇仲發令道：宣鎮得我戰真傳，當三方大軍在樑都結集，自該由宣鎮指揮演，練習平原馬戰之。裝備由陳公花心思籌劃，糧草資供應勞煩魯叔。

務要養蓄銳，上下一心，人人均曉得迎擊頡利關乎天下蒼生的榮辱禍福。當外族聯軍南下之際！將是我們振興中土，盡雪前恥的一刻。

衆將轟然應諾。

兩船緩緩靠岸。

出乎徐子陵意料之外，船上不但有單琬晶，尚有跋鋒寒、王玄恕和近五十名飛雲衛好手。

李靖夫婦和徐子陵躍上東溟號船首，跋鋒寒笑善迎上來道：這是怎可能發生的，子陵竟由李大將軍親送往樑都。

後隨的單琬晶欣然道：我們艙細說。

在艙艇分主客坐定，跋鋒寒道：我們先楊文幹一步截上公主，暗伏船上待楊文幹來自投羅網，此於果然於兩晚後在離開封十里的水道順流以快艇火箭伏擊我們，給我們迎頭痛擊，數百兇徒損折過半，當時形勢混，楊文幹是否葬渾河，沒有人弄得清楚。

跋鋒寒以他一貫輕描淡寫的風格說出當時況，但徐子陵可想像其時戰況的激烈，而剛纔他們亦察覺到東溟號留有多被毀和火灼的痕。

到徐子陵把形勢的變化代清楚，跋鋒寒一對虎眼立時亮起來，長笑道：畢玄啊！

長安就是我們三度手的好地方，我會令你後悔山長水遠的到長安來。

宋魯待寇衝向衆將待清楚，著他到堂說話，又使人取來錦布包扎的包裡，到寇仲手上，微笑道：這是玉致特意使人送來給你的禮，我不知包著的是什麼束西。

寇仲拿在手裡，手，心中涌起暖流，忙拆開錦布，現在眼前是一張寫有兩行清麗字的箋條。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日歸日歸，歲亦莫止。

寇仲細讀兩遍，抓頭道：請恕我才疏學淺，這四句似話似詩的東西該作何解，請魯叔你老人家指點。

宋魯啞然失笑的隔幾來看，道：此爲玉致引自詩經小雅傳誦千古的《采薇》篇，全篇分六章，前三章寫的是離家遠征士卒久戍在外的苦痛，接著兩章述說軍中況，末章細訴歸途的苦況。

寇仲虎軀一，至此更深切會到宋玉致厭戰的緒。嘆道：這四句的意思……

宋魯解說道：這四句是詩篇起始的四句，薇的俗名巢菜，惟初生時可食，四句的意思是不斷採摘薇菜，薇菜不斷生長，徵人不斷想著回家，可是一年轉瞬過去，仍未有歸家之期。

寇件差點掉淚，著香箋，說不出話來。

宋魯知他心，道：王致與你之間前嫌盡釋，是值得高興的事，只要帥一切依計劃進行，炎夏來時，不是便可見到玉致嗎？這包裡看來像套服，應是玉致親手爲你製的。

寇仲強忍心中的激，先拿起香箋，置於側幾上，打開包裡一看，竟是整套行頭，包括紅襆頭，大圓領短袖淡青外帔，白加襉袍，束腰黑革和黑皮靴，一時看呆了眼。

宋魯欣然道：玉致對你真，從頭至腳爲你準備停當。

寇件哽咽道：我會穿這套服長安。

宋魯岔開道：大哥著我爲二哥的事向你致歉，並保證再不會發生同類的事故。

寇仲擔心道：閥主如何置智叔？

宋魯道：倘依大哥以前的脾氣，二哥難逃一死，幸好見過梵齋主後，大哥的心腸明顯化，又見二哥坦然認罪，目下只是不準二哥離開居所，並褫奪他的兵權。

寇仲想起楚楚，道：我還有一事請魯叔幫忙，希玉致諒。

宋魯道：說吧！

寇仲把與楚楚關係的來龍去脈，毫不瞞的盡告宋魯。

宋魯微笑道：放心吧，相信玉致不會對此有何異議，我會爲你修書一封，讓清楚此事。

虛行之此時來報道：往歷的戰船在碼頭候命，請帥起駕。

戰船駛經開封。

跋鋒寒推門而，正打坐的徐子陵離牀迎接，道：天明哩！時間過得真快。

跋鋒寒往窗口探頭一看，道：剛過開封，午前可抵梁州。

說罷坐下，含笑道：人兒公主和你有什麼話說？

徐子陵在他另一邊隔幾坐下，失笑道：人兒公主？哈！人兒公主。

跋鋒寒道：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接近你們，所以口吻語調愈肖似你們，只不知這是好是壞？

徐子陵道：當然是好事，趁你心大佳，我有個問題想向你請教。

跋鋒寒訝道：我在洗耳恭聽。

徐子陵道：你老哥挑戰畢玄，此事很易理解。可是接著將是隨我們正面與塞外聯軍撼，而說到底你仍是突厥人，心中會否生出矛盾？

跋鋒寒微笑道：原來是這樣一個問題！這方面寇仲對我的瞭解會多一點，即使在突厥亦有不同族系之分，我是屬於在你們中上北齊文宣帝和南朝梁敬帝時被突厥併吞的然族其中一個小族，雖被突厥同化，但對橫蠻的突厥人始終有深刻的仇恨，只是敢怒不敢言，切暗藏心底。兼之我年時被以頡利爲首的突厥人弄得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淪爲馬賊，我再沒法剋制對突厥人的仇恨。別人雖視我爲突厥人，我卻只當自己是無的流浪者。今趟能與你們並肩作戰對抗頡利，是我自小以來的夢想和心願，子陵現在該不用爲我是什麼人而擔心。

徐子陵道：多謝你肯坦言相告，是否亦因同樣的原因，促你最後和芭黛兒分手？

跋鋒寒雙目出惆悵神，點頭道：打一開始，我註定和是沒有好結果的。曾有一段時間，我錯覺以爲男可以超越民族家族的仇恨，豈知這種刻骨銘心的仇有如附骨之蛆，不但刻在心頭，還在流淌。最要命的是我們雙方均無法爲對方徹底改變自己，因仇恨展開的，因仇恨而結束。

徐子陵道：你不是去見過芭黛兒嗎？

跋鋒寒道：我讓曉得我心中仍有，也讓曉得我們無法一起生活的殘酷現實，令好過一點。唉！我還能夠做什麼呢？

歷城總管府院偏廳。

杜伏威聽罷寇仲的話，皺眉道：從軍事戰略的角度去看，說得好聽點一戰定江山，難聽的是孤注一擲。我兒獲勝，當然天下從此太平，一日一敗北，李唐、帥和我江淮軍同重創，北方勢將淪外寇之手。南方蕭銑與林士宏已結聯盟，若形勢逆轉至此，宋缺將無力反擊，只能據地固守，蕭林將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天下肯定重演昔年五胡華的局，你的計劃是否太冒險？

寇仲微笑道：爹請信任孩兒，孩兒有必勝的把握。

杜伏威仰天長笑，豪氣狂涌道：我兒英雄無敵，爹該是過慮哩！一切依我兒所言。

寇仲嘆道：自離開揚州，沒有一刻孩兒像此時般到未來全在我掌握之中。

杜伏威道：爹也從未見過你這般神氣，顧盼間自然而然流出懾人風範。

寇仲思索道：全是拜能目睹宋缺與寧道奇一戰所賜，武學上的得益固是難以估計，回想細思當時的況，寧道奇雖沒和我直接說過半句話，但有些話似乎都是針對我說的，例如'創造卻不佔有，功而不自居'這兩句話，正是我目下最確的寫照。至於最關鍵的三句'自以爲尚遲，疾走不休，絕力而死'，更是發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