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車駕前，淑太妃幾次言又止，終究沒有把對陸挽瀾的擔憂表現出來。

再看蕭晏之一的傷已理好，也只皺了皺眉叮囑一番，便啟程回京。

說話間，陸云禮已帶著兩兄弟走到近前。

見這陸三兒角雖掛著淺笑，恭謹中還著溫和。可不知是不是產生了錯覺，竟覺得這弱書生的眼神中，似乎有一殺意剛剛褪去。

再看自己的兒子，眉目之間俱是疏冷，顯然不與幾位舅哥有過多流。

正不知如何打破尷尬的氣氛，卻聽后跑過一個陸家小廝，在老四陸云昭旁輕稟了一聲：“四爺，家主的營帳已經安排妥當。”

“這麼快？”陸云昭似乎有些驚訝，杏眼掃視了眾人一圈，又拉著小廝退后兩步問：“那地上都是灰土，你們別只圖速度。”

小廝恭敬有禮答：“四爺放心，家主營帳的地面都是金楠木板隔涼，上頭鋪了牡丹如意盤金銀毯。”

“那營帳里頭，可有熏......”

“因家主有傷在，小的怕熏香驅蟲與藥相沖，就在營帳外頭掛了一圈裝有奇楠沉水香的香囊，也能達到驅蟲安神的效果。”

小廝說完，不用自家四爺再問，又將營帳掛了幾盞燈，置了幾折漆雕屏風，紫檀羅漢床上鋪了幾床蠶錦被悉數道來，才讓陸云昭放下心來。

他點點頭回，見蕭晏之和三哥陸云禮不說話只對視半晌，二人面上雖云淡風輕，可兩雙漆黑的眸子中分明有一抹冷鋒浮掠而過，轉瞬間沒了痕跡。

再看淑太妃和二哥陸云帆，不知二人為何僵持許久，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便哈哈笑了兩聲，搬出生意場上那一套圓腔調，打著圓場：

“營帳都拾掇好了，現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小妹安頓好。再說這飯食也快做得了，咱們有什麼話，不如邊吃邊說。”

見三哥陸云禮角掛著淺笑，看向自己點了點頭，陸云昭又滿臉堆笑看向蕭晏之：“王爺，你看？”

“也好。”蕭晏之說完，徑自上了馬車，再出來之時，已將虛弱小的陸挽瀾抱在懷里，“營帳在哪？”

小廝連忙引燕王去了營帳所在，幾位陸家兄弟跟其后。

眼見快要冬，草場的夜里溫度驟降，陸家上下生怕凍著家主，便在營帳里旺旺地燒了地龍，幾人一進營帳，便覺熱氣撲面而來。

蕭晏之放下陸挽瀾，想讓睡得更舒適些，立刻喚來小喜和梨影為更換輕薄的寢。

其余陸家兄弟只隔著屏風遠遠了一眼，確定小妹沒有大礙，就悄聲退出營帳。

待目送了淑太妃遠去，陸云昭不由分說拉著二哥陸云帆就去了膳房。

生怕兩人燃了戰火，殃及他這條池魚。

陸云禮見空曠的草場上頭，轉眼只剩下燕王與自己，便率先開口做請：“王爺上還有傷，不宜勞，不如隨下去喝杯熱茶。”

蕭晏之點頭，兩人先后進了旁邊的營帳。

剛在矮幾旁坐下來，便見三道封的圣旨置于眼前。

他本有些疑，若圣上因這位刑部尚書將重犯押解進京，想要封賞一道旨意便好，何故三道旨意大干戈？

可當他看清這圣旨卷軸，并非是正二品員所用的黑犀牛角軸，只是庶人所用的黃楊木軸，便明白過來，這到圣上大肆封賞的，實則另有其人。

陸云禮倒了杯熱茶置于蕭晏之面前，隔著三道圣旨向其舉杯示意：“王爺原是不喜歡武夷云霧，您不妨試試這雀舌。”

蕭晏之低頭看了看茶盞中翻滾的脆綠芽，卻沒有想要舉杯，只淡淡地說：“本王亦不喜雀舌，讓陸大人破費了。”

“原來如此。”陸云禮平靜地點頭，將茶盞放下，又輕喚侍從提了壺清水來為蕭晏之換上，“許是王爺還有別的選擇才不喝雀舌，若是沒有清水，口難耐之時又要如何抉擇？”

蕭晏之悠悠喝著清水，將面前人儒雅的笑意看在眼里，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陸大人與本王合作月余，書信往來都能直截了當，怎麼如今見了面，卻又諱莫如深？”

他自然明白，謝太傅謝弼喜飲雀舌，朝中盡知；定國公陸云烈好喝武夷云霧，也不是什麼。

陸云禮今日有此一問，不過是因為兩人合作結束，希自己表明立場罷了。

可這飲茶和立場，又如何能憑喜好說得清呢？

“是下疏忽了。”陸云禮修長手指著茶盞，見蕭晏之似乎不愿深聊，便頷首一禮，“這雀舌是今年明前采摘，雖保存得當，卻也是實打實的陳茶，王爺千金之軀怎能屈尊降貴？”

“陸大人言重了。”蕭晏之不以為然，卻也沒有接話。

陸云禮聽罷亦不再糾結，只是話鋒一轉又道：“下聽聞王爺想用燕北東側的金礦，換陸家國子監附近、蓮花渠旁的一塊地。”

見蕭晏之輕抬眼皮，眼中微微泛起波瀾，便繼續：“可是這座金礦，地理位置偏僻還是其次。現如今王爺已將燕北封地還圣上，倘若開采運輸，勢必會驚朝廷。憑我陸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瞞天過海。”

“要知道，私采礦脈，是不被大周律法所容忍的。”對于律法，陸云禮向來稔于心，只不過很搬上臺面。

而他今日這樣說，不過是想探聽一下蕭晏之的底牌。

畢竟，他蕭晏之既然敢拿這金礦與小妹做換，自己說的這些，他自然回考慮到。而能神不知鬼不覺開采十之一二，又將這些黃金運出來，必然會有手眼通天的本領。

這個男人，實在是深不可測。

“呵......”哪知蕭晏之聽完后，只是扯了扯角，自嘲地笑出了聲，“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陸大人的慧眼，本王不過是想讓王妃問問娘家人，這個買賣是不是劃算，若陸大人覺得不劃算，便就......”

“不過。”陸云禮未料想蕭晏之會這般回復，便不顧禮法地言，“若王爺肯如實相告，想用那地做什麼，我倒是可以做主，送給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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