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就是一個傻子啊。

其實比起外人給予的傷害，從簡清的里吐出來的那些類似于蠢貨，白癡，這類嫌棄的話，才讓程溫自卑痛苦。

像他這樣的傻子，怎麼配得上阿清。

簡清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手將人擁進了懷里，“別難過。”

許是因為擔心小傻子本就不穩定的緒再次到刺激，所以從前向來不怎麼舍得給的溫都拿了出來。

他高大的形足以將程溫整個人圈住，仍然那麼溫暖，他只要想到以后可能再也沒辦法及到他的溫度，就難得紅了眼眶，口中卻回他，“阿清放心吧我一點都不難過的。”

小傻子會很堅強，一個人的時候也會堅強，那樣才能照顧好寶寶，讓他開心快樂地長大。

簡清知道他在說謊，卻不破，用大掌上下緩慢輕他的背，無聲地安。

他不知道，從來只會在背后傻乎乎地追著他跑，只要從他那里得到一點甜頭就能開心許久的小傻子，已經決心要退出他的生活了。

片刻后，簡清松開了懷里的男人，了他的發頂。

程溫家在巷子往里數的第三家，淺藍的木門與記憶中相比似乎更加老舊暗淡了些，就像有些事，終是經不住風吹日曬，抵不過殘酷的歲月。

媽媽已經離開七年了。

可是腦海里卻很容易就勾勒出溫的笑臉，圍著圍在灶臺邊做飯的時候，會先夾幾塊兒讓他嘗嘗，然后等著冉冉放學回來一起吃。

是人非。

程溫忍著眼淚，從口袋里出一把微微生了銹的鑰匙，鎖孔轉幾下后，打開了門。

屋子很小，里面的東西也都是很平常普通的家，因為過長時間沒人居住，早就蒙滿了灰塵，屋頂的角落結了蜘蛛網，每一寸地帯都著主人家的寒酸和困苦。

只不過這里對于程溫而言裝滿了寶貴的回憶，他這時候才有了點歸屬。

簡清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金尊玉貴錦玉食，不知人間疾苦，他只知道程家窮，沒想到竟然窮到了這種地步，一時忍不住擰眉道，“你從小就是在這里長大的？”

程溫低頭應道，“嗯”

簡清往里面看了看，連瓷磚都沒鋪，就是最原始的水泥地，放了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張桌子，幾把椅子，窗戶邊的位置還有一個灶臺，這間屁大點的屋子可以說是廚房和臥室二合一了。

這是人住的地方？

“這麼大點房子你們一家人怎麼住下的？”

簡清雖然面上沒表現出來，語氣里卻含了幾分不自知的嫌棄，程溫難免有些局促，不過還是很認真地回他，“媽媽媽住在這里旁邊有一個小隔間，我跟冉冉住”

“哦。”簡清點頭，眉間擰得更深了一分，“還好你遇到了我。”

不然就憑這個傻子，一輩子也就只能住這種地方了。

程溫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阿清你，你要跟我進去嗎？”

“我就不進去了，你快點吧。”簡清道。

里面臟得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程溫倒不意外他的回答，獨自進了屋。

他擔心簡清在外面等久了會不耐煩，匆匆看了幾眼就出來了，準備去看完爸爸媽媽，再回來好好打掃打掃。鎖上門后，轉對簡清道，“阿清我要去祭拜爸爸媽媽了，你你去嗎？”

“在什麼地方？”

“走過去大概十分鐘。”程溫小聲回他。

那種晦氣的地方簡清其實不是很愿意去，可是想到剛才那些堂而皇之欺負男人的臭小孩們，心里就有點擔心。

萬一程溫又遇到他們，要是有個不知輕重的撿個石頭扔他，或者推他一把，就憑這傻男人，可能真會被欺負了去，大著肚子如果有個好歹，得不償失。

“走吧，我陪你去。”簡清道。

附近的小賣鋪里有賣香和紙錢，程溫去買了一些，隨即到車上取出那捧從京城帯過來的鮮花，帯著簡清一起去了村子里的墳地。

這里的墓葬自然沒有京城的那麼講究，但也是規規矩矩火化立了碑的。

一家一戶分散開來，每戶人家的墳中間都隔了一顆不上名字的樹，程溫一踏上這條小路，雙眼就控制不住紅了。

簡清不免有些擔心，攬上他的腰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程溫牽強地扯角，心里早已淚河。

越靠近爸爸媽媽的墓碑，小傻子心里的愧疚就越濃重，得他幾乎不過氣來。

他到現在也無法接，原來他才是害死爸爸的罪魁禍首。

快走到路的盡頭時，程溫突然停了下來，著不遠挨在一起的兩座石碑，輕聲道，“到了。”

“我在這里等你。”簡清抓了抓他的手心。

程溫其實不是很有勇氣去面對他們，即使媽媽在世的時候從來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責怪他分毫，甚至連離開的時候都沒有告訴他事實的真相。

而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崩潰，覺得痛苦，覺得愧疚。

他無法原諒自己。

簡清關切的眼神給了他一點點力量，就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站在他后一般。

哪怕知道是假的，這一刻他也愿意沉醉在夢里，假裝簡清很他。

那樣他才有勇氣。

“嗯”程溫朝他出一個笑。

隨即走向父母。

在碑前跪下的那一刻，眼淚終于失控地從眼眶里跌落，程溫將懷里的百合花輕輕放在地上，啞聲道。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對不起”

“很久沒回來看你們了”

“我好想你們啊”

“那件事，冉冉已經告訴我了”

“對不起爸爸，原來我小時候做了那麼任的事”

“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那時候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你們就能快快樂樂地活著，是我害了這個家”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爸爸媽媽，我對不起你們”

程溫瘦弱的整個都抖了起來，哭得泣不聲。

過了一會兒，他逐漸安靜了下來，無聲地流著眼淚，出清瘦的手探上左側屬于母親的石碑，指尖在上面凹凸不平的刻文上輕輕劃過，低喃道，“我好想去陪你們啊”

“我好累啊”

“媽媽”

“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啊”

“昨天晚上我去找你了想跟你說說話可是天好黑啊，怎麼都看不到星星”

“是不是你也生我的氣了？所以才躲起來，不愿意見我”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如果你也不喜歡我，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愿意喜歡我了”

“我本來想著，從橋上跳下去，就能見到你和爸爸，跟你們道歉了。”

“可是我不敢”程溫說著，手上自己隆起的腹部，哽咽道，“媽媽你看，我有寶寶了”

“要是我死了，寶寶就沒了”

“我不舍得……”

“他跟我一樣，沒有人喜歡，如果我不他，就沒有人會心疼他了”

“我想把他好好養長大”

“我知道我很沒用，沒辦法給他一個溫暖的家，但是我一定會很很他的”

“媽媽你告訴過我，如果遇到了的人，一定要牽住對方的手，千萬不要放開。”

“我努力過了”

“可是我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他不喜歡我我也沒辦法啊”

“媽媽你看到了嗎，他今天也跟我一起來了，他簡清，是寶寶的爸爸。”

“我沒有勾引他的我剛開始以為他喜歡我，我才跟他在一起的”

“希他跟冉冉在一起能幸福吧”

“我會躲得遠遠的不會打擾他們的生活”

“媽媽你不要生我的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天漸漸暗下來，起風了，樹葉被刮得沙沙作響，臨近黑夜的荒野顯出幾分蕭條，呼嘯的聲音似是逝去的父母對他的回應。

程溫了臉上的淚，強撐著笑道，“時間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從今天開始，我就會在家里住下來了，以后我會常來看你們的。”

“爸爸媽媽再見”

他一手托著肚子，笨拙地彎下磕了三個頭，起時因為跪了太久，險些倒，看得簡清心頭一驚。

好在男人扶住了石碑，站穩后朝他走了過來。

剛才簡清只看到程溫的背影抖個不停，知道他在哭，沒聽到他說了什麼，這會兒見他雙眼紅腫的模樣，不由擔心道。

“你還好吧？”

“阿清”程溫看著他，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你再抱抱我好嗎”

簡清擰眉，不明白男人這兩天為什麼如此反常，不過還是將人摟進了懷里，“你這是怎麼了？”

程溫緩緩環上他的腰，啞聲說道，“阿清我喜歡你”

“我知道。”簡清越發一頭霧水，不過男人這麼直白的吐意還是讓他用的。

“你跟冉冉一定要幸福”程溫喃喃道。

“好端端的說這個做什麼。”簡清這會兒意識到不對了，將人放開，目略帶審視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