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襲===

　臨近破曉,南云山中的氣溫也低得怕人。

　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山谷，所有人都藏在懸崖峭壁的隙巖石中。

　這里是南云山中的低谷,落云。因為地勢的緣故,環境寒冷惡劣,但是水流大,不結冰，是南云山中的荒涼之。要藏在這樣的地方,不能生火，全靠強悍的魄和堅韌的意念。

　這里的,都是孫勇從可以信賴的士兵中調出的五千銳。

　“王爺，我們還要等多久？”孫勇其實有些擔心。

　已經過了三日，再隔一日,應該是很多人的極限。

　“繼續等。”卓遠輕聲道,“有人會比我們更沉不住氣。但只要他們相信我死了，一定會進攻平關關卡,他們攻得越兇,我們越有機會。”

　孫勇嘆氣,“平關會不會死守？”

　卓遠應道,“守是為了讓羌亞人看到，并且相信，我們不是特意引他們平關的；平關不能死守，羌亞軍中孤注一擲，銳被調出,平關關卡守不住，只要能拖住半日，我們就有機會！”

　孫勇遲疑,“龐老將軍會不會意氣用事？”

　卓遠搖頭，“以前會，現在應當不會。我是因為救他‘死’在南云山的，我說將平關付給他，平關要守，但實在守在不住，一定要退回環城，環城才是最后的防線，不要因為平關失了環城。老爺子一生都在疆場，不會聽不明白。”

　孫勇頷首，想起龐老將軍離開時，老淚縱橫模樣，王爺臨‘死’前的待，龐老將軍不應當會犯糊涂。

　兩人短暫緘默。

　卓遠腦海中都是幾日前的事。

　……

　幾日前。

　“將軍，下令吧！”

　“王爺，下令吧！”

　周遭都是請命聲，甚至單膝跪下，雙手拱手朝他請戰。

　一瞬間，卓遠是心過。

　眼下追擊，興許很快就能結束這場戰爭，邊關的戰事馬上就能結束。

　但腦海中忽然想起阿四一次次哭著同他說起，在夢里，他死在追擊羌亞的路上，阿四很哭，但臨別時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一遍遍得給他腦海中想要追擊羌亞軍隊的念頭潑冷水。

　——六叔，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在，我們會很想你，一直很想你！

　——仗打不打得贏你都要回來！死多人，你都要回來！三年你一定要回來，你記住！你三年一定要回來！

　——六叔，我做了噩夢，夢到你中了托亞得的陷阱，你不要追他，那是陷阱！

　卓遠腦海中飛快轉著，再次想起同托亞得相關的事，羌亞軍中確實沒有人托亞得，孫勇早前查到的托亞得也只是鞭炮竹的意思，引申為狠狡詐，但早幾日從擒獲的羌亞其中一個部落的戰俘口中得知，托亞得在一個羌亞一個部落里的意思，多指貶義，只要形容一個人不好，就會用托亞得，是很晦的用法。叛徒，鬼，這些字眼在卓遠心中反復掂量。

　但所有的這一切，都能阿四說的竄到一。

　眼前是一眾跪下請愿的將士，慷慨激昂，人人都期盼看著他。卓遠又莫名想起平寧山地龍過后，之空大師告訴他，王爺是征戰之人，生死多在一念之間，且多思量。

　且多思量？

　且多思量。

　“王爺，下令吧。”威德侯再次開口。

　他間輕咽，沉聲道，“窮寇莫追，收兵……”

　在場所有將領都愣住，不敢相信一般看他，就連孫勇都不解。

　卓遠心中反倒是從未有過的明鏡，阿悅在等他，府中的孩子在等他，眼下不是熱上頭的時候。他需要退路，這里的每一個士兵家中都有親人，不平白送死的時候！

　“收兵！”卓遠堅定。

　軍中愕然。

　……

　夜，卓遠寢帳外，付起簾櫳，“王爺，孫將軍來了。”

　今日收兵回來，軍中近乎每位將軍都單獨來見過王爺，說得都是追擊羌亞軍隊的事。

　王爺是一軍主帥。

　軍令如山，今日王爺說收兵，眼見著大好的形勢，卻全軍折回。

　軍中將領各個心中都有疑，也有怨氣，只是不好當著軍中的面同王爺爭執。

　所以各個都單獨來了王爺寢帳。

　言辭最激烈的是龐老將軍和趙將軍，理一些的是威德侯和將軍，其余幾位將軍都或多或來問過，所以眼下孫將軍來，付也不覺得奇怪。

　孫將軍曾是王爺的副將，也是王爺信得過的人，最后一個來，是知曉王爺一定會尋他。

　果真，卓遠依舊在沙盤跟前，目未從沙盤前挪開，“進來。”

　孫勇起簾櫳。

　孫勇是卓遠的嫡系心腹，也是卓遠在軍中最信得過的人。

　大帳，卓遠擺手，付會意，清退了大帳周圍旁人，也讓心腹近衛值守著。

　“戍謀（孫勇字），你看這里。”卓遠沒有回頭，只是喚了聲。

　孫勇上前。

　卓遠手拿起兩枚綠的棋子，分別在南云山北部的兩位置上，“派出去的探子查到，羌亞主帥安客多的大營應當就在這兩的其中之一，如果我們掉一支主力銳，佯裝追擊羌亞殘兵，實則是找機會去襲安客多的大營，你覺得勝算有多？”

　孫勇整個人都目瞪口呆。

　羌亞國中原本就對這場戰爭呈兩極化的態度。

　此番羌亞軍隊出征的主帥安客多就是主戰派。

　這次羌亞在西秦軍中吃了大虧，節節敗退，不得不退出環城。盡管此舉之后，安客多在羌亞國中遭了巨大質疑，但安客多原本就是羌亞一族的其中一個部落的首領，有自己的支持者和盟友，所以，只要安客多對羌亞族中的影響還在，這場戰爭就還有可能繼續下去。

　一勞永逸的方式，只有除掉安客多！

　孫勇間既張，又興得咽了咽。

　繞道襲主帥大營，原本就是極其危險的事，若是被發現，近乎死路一條。除非有特別的把握，沒有人會輕易鋌而走險。

　尤其是，另一軍的主帥。

　但也正是因為想不到這一幕，所以這樣的襲要比任何其他襲都來得張，也意外。

　孫勇明顯心，“先不說兩營帳，究竟哪一是主帥營帳，但主帥營帳周圍一定有重兵把守，不會輕易給我們機會接近……”

　話音未落，卓遠接話，“有一種況除外。”

　孫勇轉眸看他，一顆心覺察什麼一般，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卓遠從沙盤一側拿起一枚紅釘南云山深，“如果我親自帶兵南云山追擊，而后不慎‘死’在南云山，你說對方會不會愿意孤注一擲，將所有的兵力在反撲平關關卡上？”

　孫勇會意接道，“羌亞連連敗仗，若是篤定王爺亡，會鋌而走險強兵上，這樣主帥大營周圍的兵力就會空虛，這個時候就有機會！”

　孫勇眼中都是興，甚至躍躍試。

　只是，很快，孫勇又遲疑，“機會是好機會，但是王爺，對方怎麼會相信王爺死？”

　卓遠笑了笑，手拿了另一枚棋子在平關關卡上，“不是有鬼嗎？”

　孫勇詫異。

　卓遠又拿了枚棋子，在手中拋了拋，“戍謀，你有沒有想過，羌亞軍隊一潰千里，退到了南云山北，今日我若真帶兵深追擊羌亞殘兵，會不會有和我們一道追擊的人，同羌亞里應外合，在南云山取我命？”

　孫勇瞳孔一。

　卓遠看他，“這段時日，我一直讓人盯著高升，因為盯得，所以確認他同羌亞有晦的往來，但是戍謀，你不覺得奇怪嗎？高升不在軍中，安南郡王府在平關軍中也沒有人，他們怎麼同羌亞聯絡，然后伺機行的？”

　孫勇倒吸一口涼氣，“……軍中一定還有鬼，而且就在我們邊，不僅如此，這個鬼還老謀深算，謹慎，曾今，我們還險些誤認到威德侯頭上……”

　孫勇越發覺得后背一陣寒氣。

　卓遠雙手撐在沙盤周圍的木框上，沉聲道，“若是今日追擊羌亞殘兵，是軍中鬼和羌亞人設下的里應外合的埋伏，我應當已經死在南云山了。”

　孫勇不一個寒。

　他從未想到這一步，眼下，卻細思極恐。

　每個人都在愿。

　鬼全然藏在軍中，帶著好人面，不知道是誰？

　甚至，全然無從下手。

　但所有的人都在推波助瀾……

　若是王爺真的出事，鬼也能全而退，繼續混在軍中，同高升一道里應外合……

　孫勇不寒而栗。

　就差這麼分毫，若是王爺沒有收兵，眼下，軍中許是已經天翻地覆！

　孫勇咬下，額頭都冒出涔涔冷汗。

　卓遠又道，“假設這個推斷是真的，對方一定很著急，不知道我葫蘆里賣什麼藥，為什麼這麼明顯應當追擊的時候都未追擊，也一定很憾，錯過了最好的機會。所以，如果我今晚深思慮一晚，覺得今日大家說的追擊殘兵是對的，明日決定還是追擊的時候，他們一定會慶幸，而且因為慶幸，所以會相信這是最后殺我的機會。所以，他們的注意力會放在我上，你讓趙剛做一件事。”

　孫勇看他。

　卓遠湊近，“讓趙剛先帶人扮作羌亞人，埋伏我們！”

　“……”孫勇驚呆。

　卓遠將棋子陸續南云山北部，“之前所有擒獲的戰俘，都提及一件事，羌亞驍勇善戰，但是部落與部落之間并不信任，雖然這次出兵的主帥是安客多，但是將領中有很多是其他部落的聯軍，所以安客多為了保留自己的實力，多坐鎮后方。羌亞人并不團結，他們若想埋伏我，肯定不止一個部落的人，誰先手，誰后手，很短的時間查不清楚。羌亞軍隊節節敗退，如果真的伏擊了我，讓我死南云山，每一個部落都會搶著邀功。”

　孫勇恍然大悟。

　卓遠繼續道，“這些都不足以讓人相信，讓人相信的，一定是親眼看到的。軍中，誰的脾氣最直？”

　孫勇愕然，“龐老將軍……”

　卓遠道，“是啊，他脾氣最怪，最看不慣年輕人，平日里也沒懟我，若是龐老將軍親眼看我為了救他……”

　卓遠言罷，手在脖子稍作比劃。

　孫勇接道，“龐老將軍一定信以為真！而龐老將軍一旦篤定，軍中都會相信，鬼也會相信！”

　卓遠繼續道，“對方一旦認定我死，一定會反撲平關，這中間的時間一定不會長，所以，他們何時掉兵力反撲平關，我們趁其不備，襲安客多的大營。”

　雖然冒險，孫勇聽得熱沸騰。

　即便之前的推斷不是真的，對方沒有想在南云山設伏，讓趙剛冒出羌亞人伏擊的法子同樣有用。

　很妙。

　卓遠告誡，“此事保，泄任何風聲，都有可能真死在南云山脈……整個過程時間不會超過幾日，我會切斷所有暗衛的聯系，以假真。”

　陶叔已經帶了沈悅幾人回京。

　他失蹤幾日，不會影響太大，不讓他們知道更好。

　孫勇似是想起什麼一般，“探子確定了兩，但是沒哪一才是安客多的大營？”

　卓遠笑，“要攻打平關，一定會掉主力，主力從哪里出，安客多就在哪里。”

　孫勇恍然大悟。

　***

　這便是幾日前的一幕，但沒想到的是，趙剛還沒有出手，龐老將軍先踏了羌亞人的埋伏。

　他是真的回馬去救龐老將軍。

　龐老將軍也了很重的傷，被人帶回去，他也告誡，守平關，更要守環城！

　龐老將軍離開的時候，老淚縱橫，他是有些不好意思，早前還想著借龐老先生的昭告天下……

　相比起揪出鬼，取安客多的命更為迫切。

　羌亞人提前了埋伏，他順勢讓趙剛做了一出遇襲后流河的大戲。

　只要確認他死，鬼一定會出馬腳。

　……

　快至破曉了，卓遠收起思緒。

　有斥候折回，“王爺，世子到軍中了。”

　卓遠微怔，“什麼？”

　斥候再次明確，“王爺，世子昨天抵達了環城，昨天黃昏前后到了平關答應，而且親口從龐老將軍口中得知王爺遇襲，一直在大營中坐了一宿。”

　卓遠心中忽得升起一抹慌。

　卓新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折回邊關？~

　而且偏偏這個時候！

　若是羌亞突襲平關關卡，平關大營會有危險！

　卓新又在平關大營中！

　卓遠背后忽得滲出冷汗。

　因為和暗衛切斷聯系，所以每日軍中只會在破曉前有消息傳來，而且避免暴，消息傳遞不會頻繁！

　卓新是昨日黃昏前后到的軍中，所以斥候今日破曉才將消息送來。

　卓遠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會讓卓新會去而復返！

　但眼下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卓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極限的時間里，迅速判斷。

　有卓夜在，平關關卡又有一半是平遠王府的兵，卓新應當安全；哪怕是羌亞突襲平關大營，他告誡過龐老將軍退回環城，那龐老將軍也會在撤退的時候確保卓新的安全。

　所以，卓新是安全的……

　但眼下卓新在邊關，他要盡早取了安客多的命折回。

　思及此，忽得見空中一枚信號彈傳來。

　破曉了。

　羌亞軍隊軍隊全線境，近平關了！

　孫勇激看向卓遠，“王爺！”

　所以在這藏三日的軍中銳心中都早已按捺不住，就等著這一刻的到來。

　卓遠拔出佩刀，狠狠進腳下的冰土里，“直取羌亞大營，取安客多首級，我與諸君共生死！”

　五千銳紛紛拔刀，冰土中，替代真臂高呼。

　破曉時分！

　平關廝殺，另一場戰役也在另一開啟！

　作者有話要說：1.5更，還有1.5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