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卓旻===

　樓清運早前就已經離開巒城,在巒城附近的村落行醫治病。

　因為有病患缺一味不常見的藥材，尋了很久，后來病患醫治好,但這一味藥材稀缺,可用于多種這類常見的疾病,樓清運聽說南云山東部生長了這種草藥,所以雇了當地的村民十余人，送他一道,繞過南云山東部沒有戰火的地方，山采藥。

　一連山幾日,聽說羌亞和西秦的戰火已經延綿到東部了，樓清運只能采完最后一日藥材就走，避免和軍中沖突上。

　但今日,正好遇到卓夜、付和幾個侍衛帶著卓新繞道東部離開。卓新失過多,整個臉都不好，也失去了意識,不及時止很可能會有命危險。

　南云山東部幾近荒蕪,卓夜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了樓清運。

　卓新傷得重,但樓清運在,很快理了傷口，用藥止，又用繃帶包扎，還給卓新服藥。

　“旁人這幅樣子，多半撐不住,二公子底子好，子骨朗，暫時沒危險了,就是要靜養些時候，多吃些補的東西。”樓清運輕嘆。

　卓夜如劫后余生，“樓大夫，多謝了。”

　卓夜是沒有想到會在南云山遇到樓清運。

　如果不是樓清運，未必能全然信任。

　也幸虧是樓清運。

　付也送了口氣。

　樓清運看向卓夜，溫聲道，“還有你的。”

　卓夜低頭，才想起方才中箭，子和鞋子都被鮮浸，但他皮糙厚，傷得不算重。

　“孫將軍，王爺呢？”卓夜問，早前那一箭是中了王爺后背，應當力道不小。

　孫勇嘆道，“王爺久在軍中，方才那一箭是小傷，他是怕二公子擔心，也想多套安南郡王世子的話。安南郡王都招人了，到都是人證，軍中的士兵，安南郡王府的侍衛，還有羌亞的俘虜，全都對得上，還有早前威德侯府的人，證據都竄得上。”

　付和卓夜都長長松了口氣，一直繃的神經似是到了眼下才松弛下來。

　孫勇也在一側坐下，“安客多死了，這場戰爭結束了。”

　王爺還是殺了安客多。

　卓夜輕嗤，果然啊，王爺是繞道敵后端人家老窩去了。早前聽說柏炎端了爾大營的時候，有人就死不服氣，眼下，算是也端回來了。

　卓夜輕笑。

　只是忽然，整個人又全然僵住。

　付很見到卓夜這幅模樣過，“怎麼了？”

　卓夜間張得吞了吞，“我忘了個人，表公子……”

　孟子輝？

　付和孫勇頭疼。

　……

　深山老林里，孟子輝哆嗦，“我們真沒走錯路嗎？”

　暗衛頭疼，“表公子，是你堅持要走這里的。”

　孟子輝牙齒都打著，“我們好像迷路了，一直在來回走。”

　暗衛艱難點頭，“嗯，走了兩日了。”

　孟子輝哭無淚，“好想快出去，我們是來找六叔的。”

　暗衛惱火，“表公子，我覺得，我們可能只有等別人來救我們了。”

　十余個暗衛都吐了一口濁氣。

　這特麼是哪兒啊！

　這特麼哪來的地圖啊！

　這特麼遇到個人也好，自己人，羌亞人，再要不野人也行啊……

　有沒有人啊！

　野也一只也可以啊……

　***

　卓新醒來是幾日后的事。

　之前三天兩夜，神經一直繃著，又了很重的傷，失過多，昏迷不醒的時候，也一直是樓清運在照顧。

　再睜眼，抬眸看到的還是樓清運。

　“我怎麼還在做夢啊？”卓新嘆。

　樓清運笑，“白日夢，多好？”

　卓新也跟著笑起來，“真的是你？”

　他要起，樓清運扶他起來，卓新上別的地方都不疼了，只有肩上還作痛，上有些發，似是沒有多力氣。

　樓清運安道，“你昏迷了幾日，只能喂些流食，所以上會疲沒勁兒。只要人醒了，好好吃幾頓飯，補一補，很快就好了。你強力壯，又年輕，恢復得比別人都快。只是傷筋骨一百日，肩上的傷要養一養，旁的沒什麼了，不必擔心。”

　卓新錯愕看他。

　就算是軍中軍醫早前見他傷，各個都心驚膽。

　他早前險些都要死了，樓清運這里卻風輕云淡。

　應當，醫不是很好……

　就是圖有些名氣。

　“我六叔呢？”卓新想起。

　樓清運看了看他，“他才來看過你，剛才說，去看龐老將軍了。”

　卓新微怔。

　“六叔沒事吧？”雖然明知六叔應當沒事，但他還記得利箭來時，六叔將他在下，箭矢刺六叔的聲音，鮮正好滴在他上，但是六叔一聲沒吭，只是讓他走……

　樓清運看了看他，“自己去看看吧。”

　卓新起，覺得有些眩暈。

　樓清運澄清，“你是躺久了，作慢些就好。”

　話音剛落，樓清運見卓新邁著小碎步出去。

　樓清運忍不住笑。

　***

　龐老將軍葬在平關一側的山峰上。

　這里能俯瞰整個平關。

　老爺子一生戎馬，之前就立了話——死在哪，就葬在哪。

　沒想到最后是平關……

　從平關山頭這去，能看到整片南云山脈。

　若是遇到晴空，還能看到南云山脈以北的羌亞邊境，對老爺子來講，或許葬在此，土亦能守著家園疆土，抵外敵！

　他忽然有些明白，老爺子一生征戰，最后說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的豪。

　“龐老將軍，早前顧著打仗去了，都沒來得及同你好好喝過酒，說說話。今日是頭七，這頓酒補得有些遲，切勿介懷。”卓遠端起酒杯，灑向龐老將軍的墓前。

　安客多被擊殺，剩余的羌亞殘兵倉惶逃竄。

　烏來不死心，四抵抗。

　還有不安客多的舊部，沒有拼命抵抗，卻在四下流竄擾。

　他回營中這幾日，一面在應對羌亞殘兵之事，一面還要將威德侯和安南郡王通敵一事，折上書至天家。

　家丑不可外揚，至，要天家拿主意。

　人證證都一并京，高升也讓孫勇親自押解，很快就會到京中。

　軍中還有威德侯府麾下的士兵，也要分別做清理和安……

　所有的事都在一，他也就今日才能出時間來，到平關的山頭上同龐老爺子飲酒。

　灑完酒，卓遠席地而坐，在剛才的杯里斟滿酒，而后也朝自己杯中斟了酒，緩緩放至邊，呵氣幽蘭，“龐老爺子，能看得到吧，大好河山，清凈了……”

　是清凈了，晴空萬里烏云，不見戰火硝煙。

　大好河山，皆在腳下眼前。

　卓遠微微垂眸，邊勾了勾，仰首一飲而盡。再拾起地上的酒杯，重新灑向墓前，好似真與墓碑前的人同飲一般。

　卓遠拎起酒壺，各斟了一杯，繼續嘆道，“阿新長大了，能夠獨當一面了，龐老爺子，謝你陪他最重要的一程，卓遠沒齒難忘。”

　再等這杯下肚。

　卓遠眸間微微泛紅，輕嘆道，“對不住，騙了您。龐老爺子，我是去取安客多命了……想借您的口讓軍中的鬼相信，我死在南云山，沒想到竟害您丟了命。若不是你們死守平關這麼長時間，安客多為人多狡詐，沒有平關死守得來的時間，我本來不及抓到他，到最后，或許功虧一簣。”

　“老爺子，這一杯，還是我敬您。”

　“再有來世，卓遠愿與老將軍同袍澤！”

　……

　不知多久過去，后的腳步聲響起。

　卓遠沒有回頭也知是卓新。

　“六叔。”卓新上前。

　卓遠眸間氤氳早已斂去，撐手起，低聲道，“我來看看龐老將軍，早前一直事忙，今日才得空，你呢，好些了嗎？”

　卓新微微一笑，“我沒事，樓清運說，我年輕力壯，多吃兩頓就補回來了。”

　卓遠也笑。

　卓新深吸一口氣，上前同卓遠相擁，“六叔！”

　卓遠也擁他，“同龐老將軍說說話。”

　卓新點頭。

　兩人重新在龐老將軍目前坐下，卓新子還沒怎麼好，只同飲了一杯酒，“龐老將軍，能與你并肩作戰，卓新一生之幸！平關一戰，卓新永記心間。”

　卓新端起酒杯灑在墓前，眼眶微紅，“老將軍，走好……”

　卓新眼淚繃不住。

　卓遠手了他眼角，“想哭就哭吧，六叔也一個人哭……”

　卓遠話音剛落，卓新“哇~”得一聲，嚎啕大哭出來。

　卓遠哭笑不得。

　……

　從平關山頭回大營的時候，兩人并肩踱步。

　卓遠告訴卓新在他昏迷的幾日里，羌亞軍隊如何，軍中如何，還有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的事如何向天家待的。

　說起高升口中，為了三家分秦，連這麼多士兵和百姓的命都枉顧時，卓新不由嘆道，“權力真有這麼可怕？”

　要說權力，平遠王府應當比威德侯府和安南郡王府更盛！

　卓遠卻道，“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卓新轉眸看他，似是忽然通，便也角揚起，似是將方才的煩惱拋諸腦后。

　夕西下，又是一日黃昏時。

　迎著夕，落霞在遠輕舞，卓新忽然開口，“六叔，我給你添麻煩了。”

　最后搞得還是六叔出場救他，險些就死在高升手中。

　卓遠卻笑，“那怪事兒了，怎麼我一回軍中，所有人都告訴我，平關能守住是因為有平遠王世子，說沒有你，平關已經失守？”

　呃……卓新尷尬笑笑。

　卓遠繼續笑，“威德侯老謀深算，步步為營，最后也是被你手刃的……阿新，你長大了，無論六叔在不在，你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平遠王世子。”

　卓新唏噓，“我哪里是？我就是小聰明罷了。”

　卓遠握拳輕笑，“你以為當初誰不是小聰明！”

　短暫緘默。

　卓新忽然破涕笑開。

　叔侄兩人都莫名笑得停不下來，仿佛許久未曾這麼笑過了一般，酣暢淋漓，自由自在。

　臨末，卓新才停了下來，低聲道，“我就是想，六叔你當初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卓遠欣，“那你做到了，比我做得更好！”

　明明才笑完，卓新再度哽咽。

　卓遠卻手，吊兒郎當搭在他肩膀上，“你做得好，你六叔就可以早些退休了。”

　“……”卓新無語，“劉相都還沒退休呢！”

　意思是，你才對大點兒。

　卓遠似是恍然大悟，“對啊，他怎麼還不退休！他那宅子我都盯好久了！回京之后，我去催催。”

　卓新惱火，“平遠王府還不夠大！你老惦記著劉相的宅子！”

　卓遠手還是搭在他肩膀上的，優哉游哉道，“我可不惦記他的宅子住……誒！”

　他湊近。

　卓新隔遠些。

　卓遠推開他的頭，“我是覺得他那宅子通風，方位正，照好，用來做兒園正好！”

　“兒園？”卓新著實意外，他怎麼都沒想到兒園去。

　“是啊！”卓遠笑道，“給阿悅當兒園啊，肯定高興！”

　卓新酸得起了一聲皮疙瘩，“這種事，你們自己商量就好了，別同我說……酸死了。”

　卓遠卻不介意，繼續道，“就王府兒園吧，怎麼樣？”

　王府兒園？卓新微微怔了怔。

　很快，眸間都是笑意，仿佛是邊關一場大戰之后，心中一安靜，和，又溫暖的地方。

　“六叔，你是想阿悅了吧？”卓新笑著問他。

　說是惦記劉相的宅子……

　劉相就是個幌子。

　卓遠也不瞞，“想。”

　提到阿悅，就忽然斂了，卓新又笑，“等回京復命，就見到阿悅了！”

　卓遠看了看他，又握拳輕咳了一聲，“可能，你先回京復命？”

　“嗯？”卓新意外，“六叔你呢？”

　卓遠深吸一口氣，“我想先去一趟單城……一到提親的時候，總有這麼多幺蛾子，我一盞茶時間都不想多耽誤，不知道又有什麼事。”

　見他一臉心有余悸的模樣，不是玩笑，是真的介懷。

　卓新忍不住笑，“那六叔你還不如去陛下跟前請婚，陛下親自賜婚，阿悅更有面子！”

　卓遠嘆道，“賜婚是賜婚，提親是提親。不管有沒有陛下賜婚，提親才是對阿悅家人的尊重，日后，那可是我舅舅舅母，我得哄好了……”

　卓新剛張開，準備大笑。

　卓遠忽然補刀，“也就是你舅公舅婆……”

　“……”卓新張開的直接啞然，石化。

　叔侄兩人似是從未說過這麼久的話。

　從龐老將軍到邊關戰事，從兒園到阿悅，再從府中的小祖宗們到長的嘆……

　一直從平關山頭走到平關山腳的大營，仿佛從未有過的酣暢淋漓！

　臨到大營前，卓新忽然駐足，“六叔，多謝……是你替我擋了一箭。”

　他那時重傷，如果不是六叔，那一箭會要他的命。

　卓遠卻看了看他，溫聲道，“阿新，當年你爹也一樣，擋在我前……”

　卓新眼底微紅。

　再抬頭時，眼中盈盈水汽，卻仍噙著笑意，“六叔！”

　卓遠也笑。

　一側，腳步聲傳來，朝著卓遠拱手，聲音和潤澤，溫文如玉，“六叔。”

　卓遠和卓新微頓，紛紛轉。

　卓新詫異睜大了眼睛，“大……大哥？你回來啦！”

　卓新忽得朝他撲過去。

　正好撲卓旻懷中。

　卓旻被他撲得連連退后兩步，還是同小時候一樣冒失。

　只是，卓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卓遠，又看了看他，短暫頓了頓，很快，似笑非笑道，“我好像……離家有些久了。”

　久到什麼時候，六叔同阿新都冰釋前嫌了。

　“阿旻。”卓遠莞爾。

　卓旻朝他笑了笑，“六叔，事辦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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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悅晚上見，嗯，清之跑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