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清之寶寶（二）

　晨間再用過一次藥,卓遠似是不燒了。

　但是喝完藥，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喝藥的緣故,還是腦海中織不清的信息,讓他有些頭疼,他還需要時間慢慢消化。

　“這里是哪里？”沈悅抱著他往鎮子南邊去的時候,卓遠懨懨問。

　仍舊不太有神。

　“這是洪鎮，清之,你還記得你家住哪里嗎？”沈悅嘗試著再問一次。

　卓遠搖頭，“記不得了。”

　他是真的不記得了。

　關于早前的記憶,他只有跳水救小孩時候的記憶。

　旁的，都沒有。

　他有的，是卓遠的記憶。

　兩個不同的記憶。

　他微微皺眉,腦袋還有些疼。

　沈悅輕嘆,他仿佛是只記得他清之了。

　沈悅溫聲安道，“沒關系,我們先去見王大娘,看看有沒有辦法幫你找到家人。”

　卓遠看。

　亦朝他笑了笑,“別怕,我們會找到回家的路的。”

　他朝點頭。

　到眼下，他還是有些想不明白，腦海中的記憶仍舊混。

　小孩子的記憶，他幾乎沒有太多；但另外兩種記憶，都是他的,卻全然不同。一種是他最后從南云山的懸崖墜下；還有一種，是在正殿中，他救下了卓遠。

　兩種記憶的不同之太多,但最大的不同，是有沒有阿悅。

　他愣愣看。

　“不舒服就睡一會兒吧，還有些遠，可能還要一會兒。”沈悅見他眼神迷茫，小孩子生病都這樣，怏怏的，沒什麼神。

　冬日里，卓遠是見額頭都是汗。

　“我想自己下來走。”他開口，卻是聲氣的聲音。

　沈悅笑道，“是嗎？可是，我最近在進行一項能強化訓練，就是要鍛煉手臂的力量，所以，正好讓我空多練習練習？”

　卓遠頓了頓，既而笑起來。

　還是，說話的方式，語氣，神態，都沒有變過……

　就是阿悅。

　卓遠看。

　***

　王大娘住得地方真的很遠，他們走了許久。

　到王大娘家中的時候，沈悅后背都。

　王大娘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盯著卓遠看了好幾圈，卓遠都被看得實在有些不自在，王大娘才收回了目，又手了他的臉，卓遠惱火癟。

　王大娘才朝沈悅道，“我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這孩子不是洪鎮的，若是洪鎮的孩子，我都有印象。”

　沈悅輕嘆，“那會不會臨近鎮子的孩子？大娘可以幫忙打聽嗎？”

　王大娘朝卓遠道，“開口同大娘說句話。”

　卓遠愣住。

　面對，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而且王大娘過于熱，剛才還手了他的臉蛋，他怕他再開口同說什麼，惹得開心了，能抱他起來親兩口。

　卓遠一陣惡寒，靈機一，機靈看向沈悅，“阿悅，我好像有些了。”

　“喲~”王大娘驚呆，“這不是京中的口音嗎？”

　“京中？”沈悅意外。

　王大娘也意外，俯看向他，“京中可同咱們洪鎮隔了十萬八千里呀~”

　卓遠也似是想起什麼一般，“大娘！洪鎮在哪里？哪個郡？哪個城？”

　西秦國中大大小小的城鎮林立，除非是邊關要塞，他本記不住全部……

　洪鎮，說也有十余二十個。

　許是他甜，聲音好聽，王大娘應道，“我們這里是青州郡啊~彭城臨近洪鎮。”

　青州郡？

　卓遠愣住，青州郡不是就是在南云山以東嗎？

　江河同青州！

　青州郡是西秦國中為數不多的有大江大河的州郡！

　更重要的是！

　他早前從懸崖摔下，若是順流而下，興許就應當到青州郡這里。

　卓遠心中莫名激：“大娘，那現在是什麼年份啊？”

　如果是西平二十一年臘月前后，就是他落水的時候！

　卓遠心中激。

　王大娘嘆道，“哎喲，你這小孩子，你可別嚇我！凈說什麼胡話呢。”

　王大娘是被嚇到！

　沈悅朝王大娘道，“他昨日落水了，好多事記不清了。”

　沈悅替他解了圍。

　卓遠連連點頭。

　沈悅半蹲下，同他齊高，應道，“清之，現在是西平二十四年二月。”

　西平二十四年？

　卓遠僵住。

　眼下是西平二十四年？

　他腦海中是有兩個模糊的記憶。

　一個是他拽著高升跳下懸崖，那是西平二十一年臘月的事，所有的記憶到那個時候結束。

　另一個，是西平二十四年正月，他為了救卓新，被利劍刺穿！所有的記憶到這個時候為止……

　兩種記憶，相互織著，卓遠腦海中有些混。

　但從時間上，眼下是趨向最后這段記憶的？

　卓遠有些沒想通，又木訥問道，“那……那平遠王呢？”

　王大娘意外，“喲，你還知道平遠王呢？”

　很快，王大娘又反應過來，這小孩子是京中口音，知曉平遠王也不奇怪。

　正好卓遠一臉焦急得看著。

　王大娘俯應道，“平遠王當然是在京中呀！”

　卓遠懵住，“他……他打仗結束，回去了嗎？”

　“回去？”王大娘納悶，忽得又似反應過來什麼，“你說的是平遠王的叔叔吧？”

　卓遠心底微沉。

　叔叔？

　似是說起平遠王府，西秦國中的百姓都帶了天生的尊敬和推崇，王大娘嘆道，“早前的平遠王，幾年前就戰死沙場了……如今承襲爵位的平遠王，是早前平遠王的侄子……”

　“卓新？”他好奇。

　王大娘頷首，“是啊。”

　卓遠忽然不說話了，似是心中在想著什麼。

　見卓遠獨自發著呆，王大娘一面拉著沈悅到一，悄聲道，“我聽這孩子口音是京中人士，要麼是同父母走丟了，要麼是……”

　王大娘點到為止，提醒道，“這可是燙手山芋！”

　沈悅看他。

　他真的坐在一側的小凳子上，許久都沒有再說過話。

　……

　回程路上，卓遠沒有要沈悅再抱。

　沈悅牽著他的小手往回走。

　路上，沈悅見他一個人出神，遂寬道，“別著急，王大娘已經讓人幫忙去打聽了，若是有你家中的消息，王大娘很快會來告訴我們的。”

　卓遠聽話點頭。

　沈悅又看了看他，輕聲篤定，“清之，你會回家的。”

　他愣愣看。

　到底哪里是家？回哪里？他其實自己都不清楚。

　甚至，不清楚哪些是真實的？

　譬如當下。

　正好，沈悅朝他笑道，“在找到你的家人前，你就暫時住在我家里吧，就是小是小了些，但是五臟俱全。”

　卓遠忙不迭點頭。

　他當下一片茫然，也許還要花很長一段時間去索。

　但眼下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應當同在一。

　守著也好，怎麼都好。

　反正，在他弄清楚事的原委前，他只想和呆在一。

　清之應當和阿悅一。

　見他小啄米似的點頭，沈悅莞爾，“清之，燒退后需要隔離兩日。等到后日，你同我一起去兒園吧。兒園那里有更多小孩子，你可以和大家一起玩。”

　……兒園？

　卓遠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

　沈悅會錯了意，以為他不知道兒園是什麼。

　沈悅一面牽著他的手，一面耐解釋道，“兒園呢，就是一屬于小朋友們自己的地方，大家在一起玩耍，學習，探索和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清之，你也是~”

　卓遠整個人都僵住。

　沈悅笑道，“清之寶寶，歡迎你來兒園，洪鎮兒園~”

　洪鎮兒園……

　卓遠角了。

　……

　轉眼，卓清之小朋友加洪鎮兒園已經整整六個月，儼然了兒園中的一霸。

　雖然還是有很多細枝末節沒想清楚，但仿佛也慢慢習慣了眼下的生活，悉了周圍的環境和周圍的人，尤其是，洪鎮兒園……

　洪鎮兒園和王府兒園實在太不同了！

　但又明明很像。

　他不知道沈悅自己花了多心和力，才建了這麼一所兒園。

　它是不如王府兒園寬敞，也不如王府兒園里設施齊全，甚至，很多東西都很簡陋。

　但這里有沈悅在，孩子們很開心。

　這里的孩子同王府兒園的孩子一樣，每日會得到沈悅的照顧。

　沈悅像在王府兒園時一樣，對待每個孩子都很有耐心，會半蹲下同他們說話，會眸含笑意，聲音溫而親厚，和孩子們像對待朋友一樣相。

　沈悅也會帶著他們學習正確的洗手方法，觀察植和，學習數字，做力所能及的事，也讓他們有足夠的自去探索自己喜歡的工作。

　這里有一樣的手工教，并不奢華的兒園環境。

　這里沙坑的沙子會有些糙，梯也不如王府兒園的高大，但孩子們玩得很開心。

　他們一樣會在春日的時候去郊游，放風箏，植樹；也會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夏令營……

　這里的孩子大多是鎮上的孩子，家中算不得富足殷實。

　很多小孩子在之前，都是滿鎮子和郊外轉圈跑，但自從有了兒園，他們每日可以做的事更多，而且也會同旁的孩子一起。

　沈悅在盡自己所能，做著和王府兒園一樣的事。

　無論是在這里，還是在早前的王府。

　都很喜歡孩子。

　也一樣在竭盡所能，給孩子創造良好的環境。

　尤其是這里，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心。

　除了沈悅，兒園里只有巧婷幫襯。

　兩個人照看十余將近二十個孩子，有些吃力，但因為每個幾日來的新孩子只有一個，所以勉強能應付得過去，沈悅也在找新助教。

　王府兒園經費吃，沈悅需要打細算。

　卓遠時常想，難怪之前在王府的時候，說起兒園規劃，尤其是兒園造好的時候，沈悅那麼激。

　也許是除了平遠王府，其他地方要造這樣一所兒園，近乎不可能。

　從一開始，沈悅就很珍惜和護王府兒園。

　因為，知曉所有的一切都來之不易。

　這也是他經歷了眼下這些之后才發現的……

　所以每當有孩子調皮，不聽話的時候，卓遠都會咬牙切齒，“揍你啊！你信不信！”

　他在兒園中絕對是最厲害的。

　腦子夠用，武力值也好。

　但每每要被沈悅看到，他就立馬變了一幅臉，萌萌噠朝對面的小朋友道，“你記不記得阿悅說過的，你不可以破壞環境哦。我們可以有自己的選擇，但是第一不可以傷害自己，第二不可以傷害別人，第三不可以破壞環境！”

　沈悅遠遠聽到，笑了笑，沒有說旁的。

　卓遠心中唏噓。

　待得沈悅轉，卓遠又朝小朋友吼道，“聽到沒有，真揍你啊！”

　對方嚇得“哇”得一聲哭出來。

　沈悅上前，“清之！”

　卓遠環臂，“我什麼都沒做。”

　但說完之后，又忽然意識到，蠢似了，怎麼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沈悅抱起對面的孩子哄了一會兒，聽了對方說來龍去脈，卓遠嘟著，心不甘不愿去道歉。

　等到旁的孩子走了，沈悅又會看著他笑，“卓清之！”

　他無語，“在呢！”

　他以為要教訓他。

　沈悅卻上前擁他，“清之，你做得很棒。”

　他愣住。

　沈悅笑道，“謝你的幫助。”

　他忽得臉紅。

　沈悅松開雙手，眸含笑意看著他，“只是下一次，我們可以嘗試更好一些的方法，比如說，更耐得同旁的小朋友說話，就像我們現在一樣？”

　他怔了怔，忽然想，阿悅說的是對的。

　他可以耐些的。

　他想，是不是旁的孩子面對阿悅的時候也是這樣？

　——因為在阿悅這里，不會被罵，不會被誤解，所以大凡犯錯誤或不小心的時候，都能主承認錯誤。因為知曉阿悅不會讓大家有力，反而能更好面對犯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