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夜空星辰（三）

　卓卿朝他莞爾。

　宋言略微怔忪,這丫頭笑起來的時候比小時候更好看了許多，其實小時候也好看，只是越來越像個大姑娘了。

　他也算是半個看著卓小六長大的長輩,宋言角微微勾了勾,隨口問道,“怎麼來歷城了？”

　他是沒想到在歷城還能見到。

　上回見還是在朔珉。

　他怎麼覺得這丫頭似是滿世界在跑。

　卓卿笑道,“正好五哥要來歷城辦事，就把我和桃桃,還有小八一道帶來了。”

　“小五和小八，桃桃也來了？”宋言更意外。

　卓卿點頭,“是呢~”

　宋言微訝，“清之叔叔竟然放心你們三個跟著小五出門。”

　還是遠門。

　上次去朔珉，是因為見外祖母,另當別論。

　但這次,歷城離京不近。

　若是放到旁的府中，恐怕是去趟京郊都擔心得不得了。

　他們三個跟著小五來歷城,清之叔叔竟然同意了？

　卓卿溫和笑道,“是阿悅同六叔說,讓我們多出去走走,注意安全就是。其實有阿吉和五哥在，這一路都很平順。”

　宋言這才頷首。

　卓卿又環顧四周，“五哥去駐軍了，我和桃桃，小八在城中隨意逛逛,小八看到糕點店就走不路了，方才他和桃桃還在這里，眼下不知去哪里了……”

　說話已經很流利,若是陌生人，基本猜不到不會說話。

　聽聞若是從小不會說話的人，后面即便治好，也大都磕磕，但小六很幸運。

　宋言不由多看了一眼。

　是個上天眷顧的姑娘。

　宋言笑了笑。

　正好小八折了回來，“六姐！我給你拿了好多栗子糕！”

　一側的桃桃拆穿，“分明是你自己想吃。”

　小八憨厚笑道，“一起吃嘛！”

　兩人上前，見卓卿和宋言在一。

　“宋言哥哥？”桃桃認出。

　早前中秋節，和六姐與暗衛走散，就是遇到的宋言。宋言帶著們找到的王府暗衛，桃桃對宋言印象很好。

　最重要的是，宋言哥哥長得好看！

　桃桃喜歡一切長得好看的人和事。

　“四哥！”小八也開口問候。

　“桃桃，小八，歡迎你們來歷城。”宋言溫和開口。

　卓卿微怔，好像許久沒有聽阿悅說這句話了，忽然從宋言這里聽到，有些莫名親厚在其中。

　……

　“你把糕點送回府中去，同我爹說一聲，我稍晚些回府。”宋言待一聲。

　旁的小廝應好。

　等上了馬車，小八一臉笑意，“四哥，真帶我們去吃火鍋嗎？”

　這里是歷城，既然遇到，宋言自然要盡地主之誼。

　小八也不知在路上哪里聽說了歷城的火鍋好吃，所以方才就旁敲側點說要吃火鍋，宋言會意。

　“是啊。”宋言溫聲應道，“我讓人去駐軍找小五了，稍后小五要是得空就一道過來。”

　“太好了~”桃桃甜甜笑道，“宋言哥哥最好了~”

　卓卿也看他。

　宋言也恰好轉眸，朝著卓卿笑了笑。

　……

　這頓火鍋是在飄香樓吃的。

　飄香樓也是歷城中的老字號，到了巷子口，遠遠就聞到了火鍋的味道。

　有宋言在，卓卿，小八和桃桃三人到了飄香樓風最好的地方一起打火鍋，鴛鴦鍋，一半辣，一半不辣。

　卓卿和宋言都不怎麼吃辣的，小八和桃桃都很喜歡。

　小二端了琳瑯滿目的菜碟上桌，放了滿滿一桌。

　宋言盡地主之誼，幾乎整頓飯的時間都在給卓卿，小八和桃桃布菜。

　宋言溫和風趣，幾人都喜歡同他一起。

　他每端起一盤菜，都能一面都能說出這道菜的特別之。而且每一道菜在火鍋里煮的時間都不同，大家慢慢習慣了，只要一聽宋言的指令，好了，就開始紛紛夾菜撈菜！

　整個過程都非常歡快熱鬧！

　有時候，桃桃和小八還會搶，因為只有他們兩個占了半個辣鍋。

　宋言和卓卿這里就要和諧得多。

　因為他們二人吃白鍋，所以坐在臨近。

　宋言為人溫和好客，一直在給大家下菜，夾菜，還有倒水，卓卿坐在他近，除了自己的筷子，竟然基本都沒怎麼自己過。

　宋言很有涵養，亦很照顧人。

　但宋言的待客讓人如沐春風，卻不刻意做作。

　三人都很喜歡同他一。

　吃飄香樓的火鍋大多配酒。

　但今日宋言招呼的是卓卿，小八和桃桃幾個。

　卓天未至，桃桃和小八兩人想喝果子酒，宋言讓小二端了果子酒上來，桃桃和小八直呼吃著火鍋，喝著果子酒實在過癮了，卓卿也笑。

　“日后常來。”宋言客套。

　三人竟然忙不迭點頭。

　宋言委實有些喜歡平遠王府這幾個孩子。

　這一頓飯時間，基本都是宋言在照顧幾人。

　只有在果子酒上來的時候，卓卿離得近，見他一直在幫眾人下菜，會給他斟酒。

　宋言看。

　許是飲了些酒的緣故，眉眼間都是溫和寧靜，讓人賞心悅目。

　他溫聲問道，“小六，怎麼不見你喝果子酒？”

　卓卿輕聲，“我喝酒容易醉。”

　宋言似是記下了，也溫聲道，“在外面，是謹慎些好。”

　尤其是，這麼好看的孩子。

　***

　晚些時候，眾人酒足飯飽，卓天也來了。

　宋言讓小二重新上菜，卓天果真風卷殘云，近乎一個人吃了他們幾人剛才吃的一半！

　十四五歲的男孩子正是瘋狂長的時候，這段時日都在軍中，小五的飯量大得驚人。

　“四哥，正好這一趟來歷城，原本是想著去過駐軍后再去見宋伯伯的，沒想到你和小六，小八，桃桃遇見了，我們和你一道去見宋伯伯吧。”這一趟出來，幾個孩子都聽小五的，小五說完，卓卿幾個都跟著點頭。

　“好。”宋言沒有推辭。

　從飄香樓到華侯府沒有太遠路程，正好大家吃了滿滿一肚子，一面散步消食，一面往華侯府去。

　卓卿幾人還小，都不暗朝中的事。

　卓天同宋言一，一面并肩踱步，一面說起朝中和軍中的事。

　后，是卓卿，小八和桃桃三個說話的聲音。

　“四哥，你年后就會京嗎？”卓天問。

　他也是上次回京的時候，聽二哥和六叔在一的時候說起，陛下想從世家子弟中挑選幾人職鴻臚寺。

　西秦一直偏安一隅，同臨近諸國走不多，其實吃虧。

　這次陛下有意重整鴻臚寺，想從年輕子弟里挑選合適人才，尤其是鴻臚寺這樣的地方，不僅要重心穩妥，還要左右逢源，他是聽說這里面就有宋言。

　宋言是沒想到卓天竟然清楚這些事，便也沒有瞞，“差不多三月京。”

　小八慣來耳朵尖，“四哥四哥！你三月要京嗎？”

　卓卿和桃桃也都上前。

　宋言頷首，“嗯。”

　“太好了！”小八和桃桃都很高興，卓卿也看向宋言，宋言叮囑道，“此事吏部私下遣人來了一趟歷城，暫未對外正式說起，替我保。”

　他朝幾人眨了眨眼睛。

　幾個孩子都紛紛點頭。

　卓天又朝宋言笑了笑，兩人繼續轉走在前面。

　宋言也問起卓天近況，卓天同宋言說起軍中之事，而后兩人話題又聊到了卓遠和卓新上。

　很快，就踱步至華侯府。

　小廝上前迎候，“四公子，侯爺已經在偏廳等候了。”

　如今卓天已經是平遠王府的世子。

　先不說平遠王府同陛下走得近，陛下依仗平遠王府，就是平遠王府自在朝中和京中都有很高威，平遠王府的世子親至侯府，即便是晚輩，華侯還是循禮在偏廳等候。

　“我爹就是如此，別嚇到。”宋言一面領了卓天幾人府，一面打趣。

　卓天忍不住笑。

　等到偏廳，華侯果真一本正經。

　帶得卓天渾上下都不得不跟著正經起來。

　宋言握拳輕笑。

　華侯睨了他一眼，倒是也沒說什麼。

　后來卓卿，小八，桃桃依次在華侯跟前問候的時候，華侯整個人都僵住了。

　“宋伯伯？”卓天不知華侯怎麼了。

　“哦……方才想起些旁的事。”華侯其實后背都驚住一冷汗。

　借著空隙，目狠狠瞪了瞪宋言幾眼。

　兔崽子，你真下手去……

　宋言全然不知他何意。

　但驀地，宋言忽然反應過來，早前父親要給他說親的時候，他信口拿了平遠王府胡謅了一番。

　眼下，當不當，正不正，小六正好來了府中！

　還是同他一在糕點鋪遇到的，他領了人家去打火鍋，然后又一同來府中見父親。

　喂喂喂！

　宋言忽然意識到自己父親可能已經全然誤會了。

　簡直是大型馬車翻車現場！

　宋言哭無淚。

　看著父親明面上一直在同卓天說話，實則，不時試探問起小六，譬如是否定親之類的……

　宋言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早就忘了之前的一出，父親竟然還記得，那說明父親心中心有余悸……

　宋言扶額。

　行了，晚些再說吧。

　歷城雖然有驛館，但是卓天幾人都喚華侯一聲宋伯伯，哪有讓幾個孩子去住驛館的道理。

　華侯一面留客，一面讓人將客苑收拾出來。

　晚間，又安排了簡單的家宴，招呼卓天等人。

　客隨主便，華侯邀約，卓天不好推辭。

　因為是家宴，其實就是在一小聚。

　宋言心知肚明，明日是母親忌日，父親心中本就有心事，再加上小六這事給父親嚇得心神不寧，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被清之叔叔打死之類。

　這頓酒，父親一定飲多。

　卓天沒辦法，也只能跟著喝酒。

　宋言原本想勸，但見父親同卓天兩人喝多后，說起軍中之事的興致模樣，宋言又作罷。

　每年娘親忌日前這一日，父親都睡不著，眼下，算歪打正著。

　父親同卓天喝得正好，許是一時半刻都停不下來，說不定稍后就倒地，一覺睡到明晨也好。

　宋言便在一側作陪。

　家宴的時間長了些，再記上華侯的盛難卻，卓卿和小八，桃桃都跟著喝了好幾杯果子酒。

　宋言見卓卿臉都有些紅了，想起說的不怎麼會喝酒，眼下應當是不好推，宋言朝卓卿和小八，桃桃道，“你們先回去吧，我陪著他們二人，不會有事的。”

　看模樣，他們許是要喝很晚。

　卓卿頷首，起帶了小八和桃桃回苑中休息。

　宋言一直作陪，直至父親和卓天都喝得直接倒地。

　宋言讓人將父親和卓天送回苑中。

　這里是自己家中，父親自然有人照看。

　他是主人家，便跟著小廝一道送喝醉的卓天回客苑，等從房間出來的時候，也正好見到卓卿從桃桃房間出來。

　“你……”兩人近乎同時開口，但又聽到對方開口，又都笑了笑，停下來讓對方先說，結果對方都不說了。

　宋言低眉笑笑，“小五喝暈了，我送他回來。”

　卓卿也道，“桃桃睡不著，我陪說了會兒話。”

　宋言還是見臉微微有些泛紅，應當是酒意還未下去，宋言正好道，“對了小六，方才本來想同小五說的，明日是我母親忌日，父親會帶家中外出祭拜母親，可能一整日都不在，如果你們有安排不必特意去尋我父親，他明日晨間就會離府。”

　母親忌日……

　卓卿抬眸看他，眸間似有夜空星辰，“你不去嗎？”

　宋言微怔，凝眸看，他沒說過他不去，但怎麼猜出來的？

　兩人都目遲疑。

　***

　宋言沒想這一日，會以他同小六說起自己母親而結束。

　他很在旁人面前提起母親，許是今日飲多了酒，又許是今日才祭拜過母親，還或許，是的一雙眼睛和耐的傾聽，讓他心中寧靜，才會一點一點回憶，也說給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