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桓抬起眼皮子。

行宮里有兩個能治跌打損傷的大夫，上來一看朱桓傷勢，面難。

朱桓看了眼自己的。

剪開了，出來小，皮上看不出多端倪，只青紫印子一道而已。

他傷到的是骨頭。

朱桓自己知道，本不得，一就疼得人渾冒冷汗。

“以驍，”朱桓咬著牙，喚了霍以驍一聲，“先回宮再看。”

霍以驍在縛輦旁蹲下子，問：“讓大夫簡單扎一扎。”

“不麻煩了，”朱桓道，“回宮了不還得解開。”

不管這里的大夫看骨傷的本事如何，待回到宮中，他這個狀況，還得有好幾個太醫來診斷。

扎了解、解了扎，白罪。

再者，他來圍場跑馬，本就是近日疲憊心累，稍作消遣而已，當日來、當日回，沒有在行宮過夜的打算。

沒想，了傷了，回城不能騎馬，只能讓馬車緩行。

未免顛簸，還得行得小心謹慎。

如此一來，越發費時。

此時若不啟程，花時間讓大夫包扎，說不定就趕不上關城門的時間了。

霍以驍也知這個狀況，見朱桓堅持，便依著他說的，讓人把朱桓先挪上馬車。

雷辦事周全，已然叮囑過管事了，那馬車里能拆的東西都拆了，墊了厚厚的棉被，后撤又擺了幾個引枕，能讓朱桓盡量舒服些。

竹青要跟著上車，被朱桓攔了下。

朱桓沖李德抬了抬下顎。

李德沒有。

竹青一把拍在李德背上：“愣著做什麼？殿下讓你上車伺候。”

他還沒有從害怕中回過神來，下手沒輕沒重，這一掌拍下去，李德往前踉蹌幾句，險些跌倒。

“哎呦！”李德怪一聲，扶著車駕才穩住。

這個時候，他也不敢說竹青什麼，只能著頭皮，道：“那黎草呢？”

“我牽回去。”竹青答道。

李德連連搖頭，道：“黎草為何驚，這得細細查，你一個人牽，到時候查出來、沒查出來，都說不清。”

竹青聞言，想到這一茬，心里也發虛。

朱桓已經上車了，竹青便轉頭看向霍以驍，詢問他的意思。

霍以驍睨了李德一眼：“有道理。”

李德見霍以驍贊同，忙不迭又道：“這事兒可大可小，四公子還是不要參進來，惹些不必要的閑話……”

“我家貓兒在馬背上坐著呢。”霍以驍打斷了李德的話。

李德看向馬背上爪子的黑貓，干笑了笑，又與霍以驍道：“貓兒再是厲害，也抹不了、或者是添不上黎草上的證據，哪個能懷疑貓兒呢？四公子您說是吧？”

“說得很對，”霍以驍點頭，沒有去看不滿意地要齜牙的黑貓，他借著道，“那就讓黑檀兒帶黎草回宮吧，它一只貓就行了。”

這下，不止李德傻眼，竹青也瞪大了眼睛。

似乎、好像、確實可以。

不過……

“怎麼，不行？”霍以驍挑眉，“剛才不是它把驚了的黎草帶回行宮的嗎？”

黑檀兒滿意了，高高抬著下。

李德道：“回城這一路可不比圍場里，臨近臘月，道上都是回鄉客，人多，進了城，老百姓越發多了，萬一撞著人了，這可怎麼辦？”

“能讓皇上封為輕騎都尉，它怎麼可能不會騎馬？”霍以驍也不想再說廢話，道，“它能騎馬，也沒人懷疑它一只貓，就它帶著黎草，最合適了。你趕上車伺候殿下去！”

李德：……

皇上給貓封的，就是個名義上的，怎麼還講究上了？

可他說不過霍以驍，只能老老實實爬上了馬車。

霍以驍翻上馬，出發前，還不忘對黑檀兒道：“好好帶回去，別讓人說皇上封的都尉連馬都騎不好。”

黑檀兒更眼饞大黑馬烏云，可單獨騎馬是樁差， 它又想要讓別人都看到它的本事，便乖乖催著黎草跟上。

為了朱桓的傷勢，車速得緩慢。

朱桓靠著引枕，閉目養神。

車駕很平緩，穩得讓人犯困。

許是前陣子歇得不好，又許是剛才驚的緒緩了過來，朱桓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他睡得很淺，卻做起了夢。

夢里，他還騎著黎草向前。

或者說，是黎草載著他不停往前旁。

他想讓黎草停下來，可這馬兒本不服他，四只蹄子胡蹦跶，要不是朱桓抓得，簡直頃刻間就要被它甩下去。

朱桓又慌又怕，他左右到看，可是，他的邊，沒有與他一塊跑馬的竹青，后也沒有急切來救的霍以驍和雷。

他只有一個人，被這匹瘋了一樣的馬帶著，沖向懸崖。

在斷崖出現在眼前的這一刻，朱桓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跳馬求生了。

瞬間下墜。

朱桓大一聲，從夢里驚醒過來。

然后，他看清楚了，他還在馬車里，下的車架很穩，他安全無憂。

朱桓捂著口，大口息，依舊很痛，但這種痛也在告訴他，危機已經結束，他被霍以驍救下來了。

李德扶著他，替他順氣。

馬車外，霍以驍聽見了朱桓的驚呼聲，隔著簾子問了聲。

朱桓著氣搖了搖頭。

李德便抬聲答：“殿下小睡魘著了，剛醒過來，四公子不用擔心。”

朱桓往后靠了靠，這一次，他沒有再閉上眼睛。

他不想再做一遍下墜的夢了。

那個覺，真的非常糟糕。

未免困意席卷，朱桓把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傷的小上。

冬日冷，剪開后，為了不讓朱桓寒，他上覆了曾薄毯，不重，多能有些暖意。

李德順著朱桓的視線看去，道：“殿下不用著急，等回到宮里，太醫們一定能治。”

“傷著骨頭了。”朱桓道。

他自己最是清楚，那一下撞得不輕。

只是當時跳馬，他一心想著活命、想著一定要落在烏云背上，只著一個念頭就讓他無暇他顧，因此，那一下撞得重，他的都沒有反應過來疼痛。

直到穩住了、安全了，那勁兒才顯出來。

他想，他的骨，興許裂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