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突然開始稱兄道弟了？

也許是因為李昂的語氣太過誠懇，姿態太過認真，

鬼魂不由自主地問道：“你也借了校園貸嗎？”

“何止是借了。”

李昂面肅然，一本正經地開始胡扯，“我從高一的時候開始，就從各個借貸平臺上擼各種小貸，

最多的時候在一百多家app上面注冊了賬號，了三四十張信用卡，一天到晚都能接到無數熱洋溢的電話，

我流浪到過的每個城市，都有道上兄弟要來找我的麻煩。”

生活在日島的高中生，張了張，“你也是這樣啊...”

“小兄弟，既然我們都是天涯淪落人，不妨和我講一講你的故事。”

李昂發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能，自來地攬住了對方寒冷如冰的肩膀，

不知從哪里出來一香煙，遞了過去。

對方下意識地接過了香煙，卻并沒有，而是猶豫著開始介紹自己的故事。

日島自古以來就有著所謂的“借金文化，”，素有俗語“江戸っ子は宵越しの銭は持たぬ”，

意味江戶人不留隔夜錢，即指今朝有酒今朝醉，每當沒錢花的時候，就會去借金，

這種借金都是短期貸款，利率奇高無比，十天一、十天兩，乃至十天五、一天一。

上世紀七十年代，利堅預支消費理念引日島，讓以前屬于中產階級的借金文化，進到下層階級當中，

而當時日島經濟的高速騰飛，也推了這種提前消費奢靡風的盛行。

在金融廳、日本司法支援中心、國民生活中心、律師事務所、銀行等機構的推波助瀾之下，各種借貸公司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其中不乏有專門提供高利貸業務的公司。

日島同樣也有“利率超過一定數值就無效”的法律，一些高利貸公司在借貸之前，會明明白白地告訴客戶，是十天五利，

如果還不上，甚至可以報警，不用還——但是大多數借貸者不愿意，因為他們離開不斷的貸款，就活不下去。

李昂眼前的這位名為石田稻森的普通高中生，就是害者之一。

他最開始只是因為慕虛榮，借錢買了一部全新的智能手機，誰料還不上錢之后，被蠱到另一家借貸公司，借錢還款。

沒想到他再次還不上錢，有著日島人“別扭而小家子氣”特點的石田稻森，沒有向父母坦白，而是狠下一條心走近了賭場，妄想通過好運氣來實現翻盤。

自然而然，輸的連子都沒了，還倒欠下近百萬日元。

利息不斷翻滾變大，焦急絕的石田稻森，終于迎來了真相被家人知曉的那一天。

石田稻森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階層，一時間還不上這麼多錢，而討債公司不斷派出兇神惡煞的彪形大漢，到稻森一家周圍乃至學校附近，進行各種威脅。

“如果沒錢的話，就趕快去賣、賣腎、賣眼球，舍不得就去賣房子，總之一定要按時還錢！”

各種各樣的力，讓石田稻森走上了絕路，某天下午，他在宿舍中，將一電線掛在了宿舍床的欄桿上....

鋪設在這條走廊地板上的這些紙鈔，就是和石田稻森一樣，被高利貸上絕路的青年。

李昂同地拍了拍石田稻森的肩膀，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香煙，說起了從前，

“和我相比，你們幸運了很多。”

“幸運？”

石田稻森咬牙關，雙目中出如同刀鋒般銳利的恨意，“我是那些人給活活死的！世界上沒有比他們更可惡、更狡猾的人了！”

“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和那些真正的套路貸相比，日島的這些高利貸公司，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而已。”

李昂笑道：“玩套路貸的高利貸公司會雇傭許多法學專家，想方設法地規避法律，

比如有人找上門來借貸5000，一個月利息2000，

高利貸就會寫欠條說借了7000，一個月不換利息3000，

再不還就再寫欠條，說借了1000，利息5000，

如此下來利滾利，利滾利，借貸者本沒有翻的機會，而高利貸公司就會蠱他，去別的公司繼續借貸，堵上缺口。

每份合同上的金額看著不高，但是還有著各種各樣七八糟的咨詢費，服務費，管理費，相加之后簡直炸，

幾踢皮球下來，小小的金額已經滾了大雪球，再也沒有任何辦法。

更妙的是，高利貸公司可以通過公正委托、司法拍賣，明正大地吃掉貸款者的房屋，還可以通過訴訟手段，將非法債務專為合法。

而且因為相關責任追究模式的不明確，就算抓住了高利貸的責任人，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據嚴格有力的法條，對其進行追責。

換句話說，在有文化、懂法律的高利貸流氓壞蛋眼里，犯罪本實在低到可怕，而潛在利潤，有足以讓人前仆后繼。

如果我告訴你，有個依靠吃人饅頭發財的在線消費貸款提供商，在利堅上市，其總市值還被炒到近百億元，你肯定不信

我當初就是因為借了小小的兩千元，最終被各種套路，到跑路，和吧老哥們談笑風生。

什麼‘拼才會贏，敢下才會紅’、‘要想富，下重注’、‘誰家小孩天天哭，哪個老哥天天輸’。

三五瓶、軍拳、卡號閉著眼睛按個零，大多大是個緣，

最后迫于無奈，與三和大神們一起，癱瘓在床上。”

李昂講著各種各樣的江湖黑話，拍了拍瞠目結舌的石田稻森的肩膀，慨道：“你并不是一個人，這個世上還有千上萬和你一樣慘，甚至比你還慘的人。

校園貸不得，一旦沾上就會萬劫不復。”

石田稻森咽了咽口水，完全忘了他剛才還要加害李昂這件事，“那我們...真就沒辦法了嗎？”

“辦法麼...也不是沒有。”

李昂想了一會兒，拍了拍石田稻森的肩膀，“稻森君...”

“李哥，我石田就好。”

石田稻森誠懇地說道。

“好的石田，”李昂點了點頭，猶豫著說道：“你...是鬼了吧。”

“嗯。”石田稻森點頭，緒有些低落，“唉，仔細想想，還真是愧對父母啊。”

“是的，石田你拋下父母，自尋解，實在是一件不負責任的事。”

李昂先斥責了一句，又立馬說道：“不過，事既然已經發生，就無可挽回。石田，這一公文包的錢你就帶走，拿給你的父母吧。

里面的鈔都是不連號的，而且絕對安全，可以放心使用。”

石田稻森接過了公文包，立馬解除了了李昂手臂的冰冷，臉上的表很是，“李哥....”

“同是天涯淪落人，看到你，就讓我想起曾經的自己。”

李昂聲并茂地說道：“石田，你有沒有想過，去打擊報復那些害死你的人。”

“誰？高利貸嗎？”

拿著公文包的石田稻森有些憂郁，“在發現自己變了鬼之后，我也想過去報復他們，可是做高利貸生意的，都是兇神惡煞的幫派分子，

而我一旦離開這座學校，法力就立馬遭到削弱，本不能襲殺一個滿煞氣的壯漢。”

李昂莞爾一笑，“襲殺做不到的話，做些惡作劇總可以的吧。”

石田稻森愣了愣，“惡作劇？”

“沒錯。”

李昂點了點頭，“比方說趁著無人的時候，往高利貸家門口潑紅油漆，用大糞在他們家門前地板上畫畫，寫欠債還錢，

半夜三更的時候，拼命敲響他們家二樓的窗戶，

把馬桶刷拿出來放進他們家里的冰箱，他們的汽車胎....”

李昂絮絮叨叨地給石田稻森講了一大堆損招式，聽得這個普通青年一愣一愣。

“而且由于你是鬼魂，他們本抓不到你，就算有高利貸公司的頂層，能花重金請來師什麼的保護自己，卻也保護不了手底下的大手們。”

李昂循循善道：“借著幫派分子上的怨氣、恨意，為鬼魂的你既可以增長法力，還能保護那些和你遭遇同樣命運的倒霉者，讓他們不至于走上絕路。”

“可是....”

石田稻森不太確定地說道：“這樣做真的好嗎？我總覺得....”

“害人者，人恒害之！”

李昂正氣凌然地說道：“不管他們如何用‘契約神’飾自己，終究改不了他們在吃人饅頭的事實，

石田，你難道不想作為一名正義的使者，在黑夜中主持公道嗎？！”

石田稻森被李昂的正氣所鼓，重重地點了點頭，“嗯！李哥我聽你的！”

“很好，”

李昂滿意地點了點頭，在石田稻森的肩膀輕輕錘了一拳，“DC有蝙蝠俠，漫威有鋼鐵俠，為日島超級英雄的你，也應該有一個代號。”

石田稻森問道：“比如？”

李昂笑了起來，“既然是代號，就要以藏真實份為首要目的，以后，你可以假裝自己是從南韓高麗來的鬼魂，名為‘高麗帶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