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很好，空氣中的細小浮塵都帶一層溫暖調。

顧楨在客廳另一端忍著笑，而在這個小小角落，江硯眼睫半垂，語氣溫，像極哄不開心的小朋友。

高冷的人冷不丁笑一下殺傷力致命，顧桉心底剛剛萌芽的細小委屈，因為一句話瞬間平複。

嗚嗚嗚你為什麽要這麽好看這麽溫！！！

你這本就是在耽誤我你知道不知道！！！

顧桉深吸一口氣，半晌才慢吞吞道：“那我們看那道我不會的題吧，馬上就要聯考了……”

江硯翻開那本數學習題冊，翻到什麽，他目頓住。

有張電影票出一角，校園電影，主題是暗，場次安排在聖誕節晚上七點。

“你的？”大帥哥白貌，語氣卻帶著審犯罪嫌疑人的專業冷漠。

顧桉湊近看了一眼，老實道：“我也不知道是誰放的，會不會是放錯啦？”

江硯把電影票翻過來，上麵清清楚楚寫著“顧桉”兩個字。

顧桉拿筆撓頭，“我認不出來這個字是誰寫的。”

籃球賽之後，自己的確收到不奇奇怪怪的東西。

小卡片、書、巧克力和絨玩，都被一一還回去。

匿名的有些麻煩，就全部抱到教學樓一樓的失招領。

“知道了。”

江硯淡淡應了聲，卻見顧桉眼睛盯著那張電影票。

這才多大一點兒。

不會被那些小男生騙嗎？

他皺眉，“想去看？”

“不看不看……”

顧桉心裏沒來由地心虛，搖頭時小劉海飛。

隻是覺得“暗”這兩個字，有些應景而已。

-

晚上，顧桉回的小閣樓早睡早起。

顧楨坐在客廳沙發，戴著耳機看《海賊王》。

突然耳機被人摘下，他抬頭對上江硯不帶任何緒的眼，“幹嘛，想一起看嗎？”

說著，他往沙發裏麵挪了挪，給江家爺讓了個位置。

“顧楨，”江硯聲音冷而靜，“你妹妹，多關注些。”

“關注個線？”顧楨摘下另一隻耳機，手機屏幕上正是眼冒桃心的山治，“顧桉乖得跟個小仔似的，有什麽可關注的？”

江硯倚在沙發，兩條長大喇喇敞著，剛洗過的黑發落在眉宇，懶散道：“高中早高發期。”

顧楨“嘖”了聲，“就那小崽子怎麽可能啊，男生怎麽會喜歡……”

他話說到一半，生地轉了個彎，“就那小崽子，好像追的男生還不？”

“我高中那會兒，顧桉上小學，在我們學校對麵，放學會等我一起走，”顧楨冷笑，“我們班男生跟我開玩笑說要等顧桉長大，見我竟然說想當我妹夫。”

江硯冷冷起眼皮。

“被我揍哭了。”

江硯輕揚眉，眼神散漫不羈，“揍得好。”

“然後被我外婆拿著掃帚追了兩裏地，說我校園暴力人家，必須去賠禮道歉……”說起外婆，顧楨聲音低下來。

老人家去世的時候，他在邊境，幾乎查無此人。

等他回來，才知道顧桉已經不得已被接到舅舅家。

顧楨：“所以現在，追的是不是更多了？”

江硯角勾著冷淡的弧，右手一下一下著左手食指。

多不多不知道。

反正電影票都放到習題冊裏了。

當事人甚至都不知道是誰放的。

“嗯。”

兩人對視一眼。

同學四年加共事三年的默契，幾乎一秒達共識：

荊市一中附近可能治安不太好，以後應該加大巡邏力度。

順便看看那個顧桉的小家夥旁邊是否有可疑人群，及時斬草除。

-

十二月，荊市一鍵冬。

“今日夜間到白天，我市將出現降雪量在十厘米的暴雪……”

荊市公安局燈火通明，顧楨抱著一摞案卷腳步匆匆：“幫我去接顧桉？”

江硯剛出警回來，黑外套夾雜風雪，連帶那張俊臉都覆了一層薄冰，聞言冷淡抬眼。

“雪天路，又喜歡踩著雪走路，路一結冰就跟小腦不發達似的，走一步能摔兩跤。”

臨近聖誕節，高中生們說還休的小心思蠢蠢。

為了給自己喜歡的人送一張卡片，可以不眠不休給班裏每個人都寫一張。

不過是去對方班級送個蘋果，卻要為此在腦海演練幾百遍，可是演練也沒用，最後還是同手同腳紅著小臉跑開。

放學鈴聲響起，顧桉轉頭去看窗外。

雪花打著旋兒簌簌落下，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教學樓下有男生明目張膽牽著生手慢慢走，遇到教導主任隻說是同學間的互幫互助。

顧桉小幅度彎了彎角。

應該很開心的吧？

下雪天，和喜歡的人走在一起。

小腦袋瓜裏驀然浮現某個人冷淡影，把嚇了一跳。

大著膽子，並沒有製止自己的念頭。

就好像在很的地方藏了寶藏，偶爾悄悄看一眼，再悄悄藏起來。

“顧桉！校草找！”江檸眉弄眼拍拍肩膀，“那我先走咯？”

“嗯，路上小心呀。”顧桉鼓了鼓小臉，慢慢悠悠歎了一口長氣。

教室門口的男生是們學校的新晉“校草”，他站在教室門口，毫不費力吸引所有過往生目。

顧桉頂著力走到他麵前，他低頭問，“你帶傘了嗎，我送你回家。”

顧桉著頭皮，“帶啦，謝謝你。”

……帶了個錘子傘。

男生垂眼，可手裏明明什麽都沒拿。

察覺他目，心虛把手背到後，撒謊被抓包的小朋友一般。

“那我們一起走？”校草笑著問。

從教室到校門口的路，又不是開的，顧桉沒有辦法說“不”。

下雪天，要怎麽走回家呀。

沒有帶錢，沒帶手機，沒辦法打車。

顧桉皺著小臉犯愁。

如果江硯能來接多好……

“聖誕節可以一起看電影嗎？”

顧桉呆滯幾秒，眼睛瞪得滾圓，破案了破案了！

把自己肩上的書包取下來，從隔層拿出那張電影票，雙手遞回去：“謝謝你呀。”

“不喜歡嗎？不喜歡看電影？”

顧桉搖搖頭，“喜歡看電影。”

話說到這兒，他應該聽懂了吧……

空氣陷可怕的凝滯狀態，顧桉手指揪著書包帶子，張得好像自己才是送電影票的那個。

“顧桉。”

好聽的聲音帶著清晰冷意，落在耳邊。

顧桉瞬間什麽都顧不上，小腦袋裏噔噔噔冒出三個歎號：是！江！硯！

顧桉轉過頭，果然看見他人。

江硯一黑服，整個人瘦瘦高高，眉眼英俊。路過他邊的同學頻頻回頭，小聲議論著：這個男人好絕啊簡直就是荷爾蒙和年的完結合……

校草垂在側的手攥拳。

麵前孩兒眼睛笑得彎彎，很亮，像是盛滿小星星。

這樣的眼神，不是全心全意的喜歡，還能是什麽？

而側的年輕男人，長鶴立，神倨傲，自帶拒人千裏的肅穆氣場。

“顧桉，他是？”

顧桉抿，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小虎牙，剛要開口說話，就被人勾著肩膀往前一帶。

後背撞到他懷裏，清冷的聲線和溫熱呼吸一起落在耳邊。

“監護人。”

-

晚飯後顧桉抱著作業下樓。

顧楨和江硯坐在沙發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聽見腳步聲，同時抬眼看過來。

顧楨開口：“顧桉過來，我有事要跟你說。”

客廳總共就那麽大點地方，兩個高都在一八五往上的刑警正襟危坐。

以他倆為圓心、十米為半徑的空間，瞬間充滿冰冷迫。

這倆冷著臉的樣子真的好嚇人啊。

嗚嗚嗚莫非我吃顧楨的小蛋糕被發現啦？

顧桉心虛得不行，手邊德牧崽崽看的眼神都仿佛充滿憐。

在他倆跟前站定，然後又悄悄挪了一個小圓矮凳坐下。

坐下之後又站起來，眼問了句：“可以坐嗎？”

江硯忍笑，輕輕“嗯”了一聲。

“哥哥們好……哥哥們辛苦啦……”顧桉幹笑了笑，又討好又狗。

可得要命。

江硯抿，抬手了下鼻梁，擋住微微上揚的角。

沙發本來就比矮凳高，沙發上那倆又都比高二十多厘米。

顧桉即使坐姿筆直，也不得不仰，像朵可憐兮兮又委屈的小蘑菇，“怎麽了呀，有事嗎？”

顧楨看了江硯一眼，清了清嗓子：“我們刑偵隊今年破獲兇殺案幾百起，而有相當一部分因為因生恨，發生在男朋友之間。”

江硯一寬鬆的黑運服，懶洋洋靠在沙發，聞言，配合點頭。

顧桉被說得胳膊上起了一層皮疙瘩，大眼睛一眨不眨的，輕輕蹭蹭手臂，“談真有這麽可怕嗎？”

“嗯，”顧楨說謊不眨眼，“歲數越小越危險，因為心智不，容易衝。”

還好還好。

江硯大七歲。

顧桉瞬間鬆了口氣。

“啊！對啦！”顧桉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親哥，小小聲咕噥“哥哥，但我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喜歡過一個漂亮小姐姐……”

顧楨角一扯，沒好氣道：“喜歡又沒有在一起。”

“噢……原來是暗哇！”

親哥有暗的人。

我也有，嘿嘿嘿。

眼見小崽子眼睛都亮了，思維徹底跑偏，顧楨力挽狂瀾扭轉局麵：“我剛才和你說的隻是荊市公安局掌握的況，放到全國，這個數字要乘以百上千。”

江硯直起上，英俊眉眼不帶什麽緒俯視著，聲線卻堪稱溫和：“需要哥哥給你講講案件細節嗎。”

他眉梢吊起，看著有些壞，又很地問了句：“你對哪種比較興趣。”

顧桉手放在膝蓋，兒園小朋友似的。

江硯每說出口一個字，都能腦補出畫麵來，眼可見地哆嗦了下。

顧楨瞇了瞇眼睛：“所以，我的意思你懂了嗎。”

顧桉大力點頭。

在學校談真的太危險了嗚嗚嗚……

還是喜歡警察叔叔比較好！！！

攥拳舉高表決心：“不早，保平安！”

沙發上，進行完坑蒙拐騙的兩位年輕警對視一眼站起。

顧楨皮笑不笑：“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