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這些人啊,得用,也需防!”病榻上,呂伯雍強撐著神道。
“如何用,如何防?”呂布詢問道,這個是他最大的問題。
“用自不必說,一個帝王,若是用都不會用,那也就不配為帝了。”呂伯雍說著,瞟了呂布一眼。
呂布默默地點點頭,用的話,他大概會用,就是人才這些。
“你以為,這些世家門閥為何有那麼多人才?”呂伯雍突然問道。
“為何?”呂布有些發愣,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家傳!”
“如今天下,書籍泛濫,書香傳家者不在數。”呂伯雍搖了搖頭,這個答案顯然無法讓他滿意。
“脈?”呂布又問。
“若是靠這個,你我父子這輩子都不配住在這里!”呂伯雍搖了搖頭:“那是那些所謂貴胄愚人之言爾。”
“請父親告知。”呂布躬道。
“你說家傳,其實也沒錯,然太過籠統。”呂伯雍看著呂布笑道:“你可還記得自己何時開始能與那些所謂名士高談闊論?”
這……
呂布不知道,現實里他看到蔡邕這樣的大儒沒什麼覺,一般都是不招惹為妙,但心深,恐怕還是帶著幾分敬意和自卑吧。
呂布不太確定,現在的話,他是皇帝,眾所歸的皇帝,跟什麼人說話越發隨心,哪怕對方是什麼大儒,呂布會尊敬,但不會回避,請教對方問題的時候也不再害怕出糗,反而對方指正的過程中會有些戰戰兢兢。
“你小時候,我們初到惠州時,你還小,不記事,為父卻記得。”呂伯雍眼中帶著幾分追憶的神笑道:“當時我們初來縣城,外有胡人隨時南下侵略,有民,那時候為父僥幸混了個刀筆吏,自此往日里來往的友人便漸漸疏遠,為父在衙門里,里面的書吏穿的用的都比為父好十倍,那時哪怕是同級,說話時也難免有些自卑,后來手里漸漸有了些余錢,以前不敢吃的東西可以給你娘買了,不敢用的可以買了,上穿的、用的漸漸與他們差不多了,說話也了幾分自卑。”
呂布皺眉道:“父親是說錢?”
“覺得很俗?”呂伯雍笑道。
呂布沒有回答,但還是點了點頭。
“此乃為父總結一生之言,其實你仔細想想那些所謂的高雅,哪一樣不是用錢財堆砌而?你那書房中的筆墨紙硯,都是最好的,亭臺樓閣都是請名匠、巧匠設計,世家門閥也大抵如此,長時間生活于此,自然難免生出超然之,這是讀同樣的書,住在茅屋草榻上的尋常讀書人會不到的,所以你會在那些世家子弟上到超然,而普通讀書人上會有一難言的怯懦,問題的本質,實際上就是錢,或者再加以權,但很多人不愿提及,仿佛只要提及錢,便會玷污他們高貴的靈魂。”
“想想你時,是否記得有些親兄弟之間為了一點利益手足相殘?”呂伯雍詢問道。
呂布點點頭:“但也有相互扶持的。”
“這便是人,在那種食不果腹,看不到明天的狀態下,善會善十倍,惡也會惡十倍,不管哪一種,其實都無法去指責,旁人可以指責,但你為帝王,你應該做的是自省而非人云亦云,世家當然該出人才,他們無需為生計擔憂,只需一心讀書做學便可,但尋常寒家子哪個不需為生計奔波,求人這種事最難,有時候你不得不放下尊嚴,這些苦,為父替你擔了,以前也不想說,但如今卻需你知道,對你日后治天下當有用,倉廩實而知榮辱,人只有吃飽了,才能有尊嚴,你作為天子,讓百姓吃飽是你的責任,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該以此出發,而不是去迎合那些臣子。”
了口氣,呂伯雍看著兒子道:“所有讀書人,當他們踏朝堂的那一刻,寒門也好,士紳也罷,都不再是純粹的讀書人了,或許有個例,但作為帝王,在這件事上,你一般看待便是,稅法不能由他們來定,否則朝廷會很缺錢。”
呂布默默點頭。
“錢有了,軍隊在你手里,還有作為天子,你本就有用人權,這三個權利只要握在你手里,這世家門閥再鬧也鬧不起來,你自己想想看,這三權是否還在你手中?”呂布笑問道。
“這……”呂布仔細想了想,應該在的吧,但又不確定,還想再問,呂伯雍仿佛代完了自己的后世一般,手掌已無力落。
“爹……”呂布怔怔的坐在呂伯雍榻前,看著自己父親安詳的容,久久無語。
許久之后,呂布默默地起,平靜的走到大殿之外,宣布了父親駕崩的消息,有條不紊的持著父親的后世,沒有人知道呂伯雍的死對呂布影響有多大,好似一夜之間得了某種蛻變一般,呂布在朝堂上的手腕漸漸凌厲起來,朝廷的權利逐漸回歸到呂布手中。
接下來,呂布治國十年,頗為勤政,天下在他的治理下,也算漸漸恢復了元氣,十年后,呂布已經六十二歲,突然宣布退位,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將皇位傳給了已經四十四歲的太子,自己做了太上皇,然后就在皇宮里整日陪伴嬪妃,度日等死。
可惜,這一世他太好,征戰半生也沒烙下什麼病,足足又活了四十年,百歲那年,實在不想活了,最終絕食而死,才算過完了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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