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沉,山脊的隙間如筆繪出鵝黃與水的,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帶山坳里,淡青的云與天際的青藍融合,延至夜空穹頂時,如墨浸染,深暗寂寥。
夜景如畫,炊煙裊裊。
蘇妍在廚房里忙活晚飯,秦屹將最后一盆床單晾好,端著大盆回來。
西屋的燈亮著,蘇勵在寫寒假作業,聽到門響,蘇勵拎著作業本下地,跑到門口,探出頭喊秦屹:“姐夫,你來。”
秦屹一回,“干嘛?”他拎著大盆往后屋走,那里堆著雜。
蘇勵看著人越過,手背后把作業本藏得死死的,蘇妍看他眼,蘇勵還裝作無事的表,“沒什麼,就是讓你過來陪我。”
秦屹從后屋回來,“呵,黏上我了?”
他打趣道,往蘇妍邊走,低頭問:“還有什麼要弄得,我幫你。”
蘇妍將排骨焯水備炒,“差不多了,你去歇會兒,我這就炒菜,一會兒讓小勵去喊爸媽回來吃飯。”
秦屹從后面握住肩膀,照著小臉就親口,“老婆辛苦了。”
蘇妍聽到后咯咯的笑,回頭佯怒瞪蘇勵,“不寫作業,又賣呆。”
蘇勵吐舌頭:“略……”
“快去寫作業。”蘇妍催他,蘇勵賴了吧唧喊秦屹,“姐夫,你過來下。”
秦屹笑看他,“怎麼?讓我替你寫作業?”
蘇勵一驚,明顯被猜對了心思,蘇妍皺眉,“作業必須自己寫,快去。”
蘇勵看看秦屹,一臉擰的回去了,順手還關了門。
“才一天功夫,小勵就黏你了。”蘇妍往鍋里倒油,“你哄小孩兒還有一手的。”
秦屹得意忘形,“我哄人更有一手。”
“……”
“……”呃—_—!
“不是,”秦屹笑得相當鎮定,我是說……媽的……怎麼圓回來?“我哄你,更有一手。”
蘇妍斜眼看他幾秒,小一噘,白了眼他說:“不小心說了吧。”
秦屹連忙出手,“哎我說老婆,你看我這手凍得,水真涼啊,你心疼不?”
蘇妍:“……”還玩苦計了。
“真的,你看,都紅了,手心都泡了。”
蘇妍早就看到了,他一進屋,就看到那雙通紅的手。
把襟掀起來,“我給你暖暖。”
“真的?”秦屹立馬就笑了,手往襟下,蘇妍說:“只能在肚子上捂。”
秦屹切一聲,蘇妍就知道他心思歪了。
“我去看看我小舅子找我干嘛。”秦屹往西屋走,蘇妍叮囑他:“讓他自己完作業。”
“知道了。”秦屹應,“我作業只給蘇老師。”
“你……”蘇妍回頭,小聲嘀咕:“不正經。”
菜快炒好了,蘇妍讓蘇勵去喊倆人回來吃飯,秦屹放桌子撿碗筷。
沒多會兒功夫,院里的鐵門響了,東屋亮著燈,從屋里看不到外面,只能聽到三人零碎的腳步聲,還有蘇勵的小嗓門。
蘇勵:“媽,我作業真快寫完了。”
麗君:“你快點寫吧,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到時候咱們竄門,你還帶著作業去咋地。”
蘇振生:“行了,孩子不都說快寫完了嘛。”
麗君:“你就知道慣,這孩子都被你慣什麼樣了。”
接著,就是蘇振生的憨笑,“我兒子,我能不慣著嘛。”
房門吱嘎開了,秦屹背對著三人盛飯,蘇妍接過,笑著喊人:“爸、媽,戰況如何?”
“別提了,”麗君一臉喪的說,“大哥大,四歸一,杠后開都被人截胡,我點子得多損。”
“沒事,媽,輸贏別太在意,就當一娛樂,玩了開心就好。”蘇妍安著。
“輸了不是錢吶,你給我?”麗君頭白臉的進了東屋。
蘇妍一愣,蘇振生趕把涼掉的話撿起來,“你媽逗你呢。”看向秦屹,憨憨一笑,“秦屹快上桌吃飯。”
秦屹頜首,端著兩碗米飯進去,又回來,蘇妍把剩下的三碗都盛好,他端起兩碗,著蘇妍耳朵,“你看老子怎麼搶的。”
蘇妍:“……”
倆人進屋,炕桌上擺滿了菜,等大家都坐好了,一起筷。
“媽,嘗嘗排骨。”蘇妍給麗君夾一塊,又給蘇振生夾,“爸,你也嘗嘗。”
前者說吃不慣甜口的,后者說味道不錯,蘇妍端著碗,撥著碗里的米,抿著笑笑。
秦屹給蘇振生倒上酒,“叔,今天喝這個。”
秦屹這次來,給蘇振生帶了兩瓶68度五糧還有五條中華。
蘇振生一看,“呦,這就喝了?我還想留著過年喝呢。”
喝酒的人對酒格外親,尤其是好酒,秦屹笑意濃濃,“叔,喝酒還分什麼年節的,你要喜歡,我下次來多給你帶幾瓶。”
蘇振生笑,“不用,怪破費的。”
麗君淡淡瞥一眼,給蘇勵夾塊,“快吃,賣什麼呆兒。”
“姨,我也給你倒一杯。”秦屹跟蘇妍說,“去,拿個倆酒盅來。”
蘇妍看看秦屹,后者目深沉、無瀾,不知道秦屹要干嘛,臨進屋前那句話,總不踏實。
秦屹催:“去啊。”
蘇妍剛腳尖沾地,麗君說:“我可不會喝,不用給我拿。”
“……”蘇妍一僵,秦屹:“去。”
蘇妍走到箱柜前,拿了倆酒盅過來,秦屹將倆酒盅倒滿,雙手端著一個遞過去,“姨,今晚的酒,你可一定得喝。”
麗君狐疑的看他,人明明是笑的,可后背卻發冷,心里惴惴不安的間隙,酒盅已擱在手邊,低頭看看,清亮的酒里,映著的倒影,濃香的酒氣撲鼻而來。
對面人說:“我見您第一眼就覺得您面善,有眼緣,總覺在哪見過你,后來我想起來了,你跟我喜歡的一明星長得特像。”
麗君立馬被他帶跑了思路,眼睛發亮,問:“像誰?”
秦屹笑的,“張曼玉。”
“……”麗君角要笑不笑的繃著,“那可是港臺明星,我哪有人那氣質。”
“不不不,姨,真的,你特像,尤其是那雙眉眼。”秦屹確定指出,麗君不好意思的笑,“是有那麼點,以前去縣城的時候,就有人說過。”
蘇振生夾口菜:“張曼玉是誰?演過《西游記》沒?”
“西什麼游記啊,”麗君嫌棄的口氣,“演《窗外》那個明星。”
“可好看,”蘇振生憶往昔,“我還記得咱倆為了看場電影,走了倆多小時山路去的。”
“……”蘇妍一臉懵,那不是林青霞演的嘛。
不經意一眼,看到秦屹角彎著,可那并不是笑,而是一種對外的禮節,只有蘇妍能看出來。
“所以,這酒啊……”不等秦屹說完,麗君把酒盅過來,“必須喝。”
“阿姨真爽快。”秦屹夸贊句。
倆人一,酒盅發出清脆的響聲。
“這酒不錯。”麗君放下酒盅。
秦屹拿起酒瓶,又給一圈人滿上,邊倒邊說:“姨,我說實話,來之前吧,真沒想到您這麼年輕,和蘇妍站一塊,我還以為你是姐呢。”
麗君笑,“哪有那麼年輕。”人已經被夸飄了。
秦屹端起酒盅,“真的,我這人,最不喜歡玩虛的,有啥說啥。”
“我也喜歡直來直去的子,”麗君這就被秦屹套住嘮上了,“不喜歡掖著藏著,有事當面辦,有話當面說。”
秦屹舉起來,“這子好,辦事嘎嘣脆,不墨跡。”
倆人又干了一個,蘇妍都看傻眼了,一旁的蘇振生也陪著走了一杯。
菜還沒吃幾口,三人就喝了三四盅。
秦屹又倒了一圈,說:“蘇妍子,脾氣好,心地還善良,學歷也高,還有教養,能這麼優秀,我這來一看,全是你們的功勞,”
倆人隨口附和,蘇振生說:“小妍可是好孩子,從小學習就好,從沒讓我們過心,平時也懂事,小勵剛生那年,還幫著我照顧媽月子呢。別的咱不敢說,論心地純良,我老閨絕對是這個。”他豎起大拇指。
蘇妍抿著笑,給蘇振生夾頭,他喝酒喜歡啃這個。
“你看,”蘇振生拿著頭,“每次燉,我老閨都給我留著,知道爸吃啥。”
“行了,別顯擺了。”麗君嗔笑,又開始表白自己的功勞,“我對好是好,不過該嚴厲的時候,我也不含糊,都是為了好,不然能考上越城醫學院嘛,你說對不。”
秦屹夾口菜吃,沒表態。
麗君繼續自吹自擂,“當初要不是我看得嚴,能上大學?我要不把家底掏空了,能念完這幾年?我們在上可是沒搭人搭力的,我和爸省吃儉用的供一大學生,你也看到我們家的況,供一個大學生真的不容易,口挪肚攢的供念完這幾年,就為了念書,他爸打兩份工,白天給人出苦力,晚上還給工地打更。這些年下來,朗的人,愣是給累垮了。”
秦屹著酒盅,淡淡點頭,“辛苦你們了。”
“哎呀,難的時候都過去,現在好容易利手利腳一個,小妍有工作,能管好自己,我和爸還得供小勵呢,唉……年紀大了,打工都沒人要,我們也是盡父母的責任,能幫他到哪是哪,要是哪天我和爸都干不了,這小勵可要吃苦羅……”麗君說完,看眼秦屹,等他接下句。
秦屹端起酒盅,“天下父母心,都不容易。叔、姨,你放心,我肯定照顧好蘇妍。”
麗君就看著對面人,將酒盅跟的了下,又跟蘇振生一,倆老爺們對著喝了,差點沒一口氣憋死。
“……”這孩子怎麼不上道呢?
蘇妍端著碗,慢慢咀嚼,剛才的話聽得明鏡,秦屹絕對不是聽不出門道的人,他那麼接話,肯定心里有譜。
秦屹再舉酒盅,“叔、姨,這次帶蘇妍回來,就是看看你們,家還認親,在越城的時候就沒惦記你們和小勵,年后我們倆都忙,估計沒什麼時間回來,就趁著年前把門認串了,別以后我這個姑爺回來連門都找不到。”
姑爺,這是東北對婿的稱呼。
蘇振生端起酒杯,慈的目看著倆人。
麗君微僵一秒,擰眉看蘇妍,目質問,蘇妍不躲不閃,面淡靜,明顯也認可秦屹說的話。
“我們回去就登記,我呢提早你們一聲爸、媽。”秦屹說完,昂頭一飲而盡,酒盅空杯落下,他云淡風輕的說:“證先領了,婚禮酒席隨后辦。”
蘇振生點點頭,也跟著把酒喝了,到麗君,一臉憋得無發泄的表,著酒盅的手發狠,彩禮不提不念,小勵的事兒也不接茬,還想娶人,沒門!
瞪眼蘇妍,后者垂下眼,假裝沒看見。
麗君心里罵死蹄子,胳膊肘往外拐。
“媽,”蘇妍站起來,“我也敬你們一杯,”拿過秦屹的杯子,對他說:“給我也倒點。”
秦屹拿起酒瓶給倒上,又給蘇振生倒滿,蘇妍端起酒盅,對著倆人,“爸,媽,這二十多年,你們為我付出的,我都記著,養育之恩大于天,這輩子我都不會忘,日后會盡我所能報答你們,孝敬你們。至于我和秦屹,結婚的事兒,我們很認真的考慮過才決定的。也希得到你們的祝福,”蘇妍看麗君的臉都氣得發紅,將酒盅跟了下,又跟蘇振生的下。
直起,鄭重的說:“媽,爸,兒敬你們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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