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外,數隊兵卒散開,維持秩序,嚴流民進。
流民們或有意見,但此時卻都在乖乖的排隊,等著粥廠放粥,州衙的速度還是很快的。
那兩位走沒多時,第一批粥已然開始施放了。
“真開倉放糧了!”
一衆流民全都喜上眉梢,不止是粥廠開始施粥米,遠,大批領了粥米的災民在大批衙役的指揮下,搭建起簡陋的棚子。
“數萬流民,無土無糧,青州糧倉能堅持多久?”
也有人心有憂慮。
浩浩數萬人之巨的流民隊伍,其中自然也有著識文斷字的讀書人。
楊獄和戒和尚踱行在護城河外的臨時場地,聽著糟糟的各類聲響,心下都不太樂觀。
人一過萬,人山人海,賑災二字說來容易,事實上難度奇大。
數萬人一日的口糧有多且不必說,單單排泄又得有多?
若無人管理清理,至多半月,護城河都得斷流。
“只盼那位徐大人,真有這個本事照料這些流民吧。”
戒心中微嘆。
武功在這樣的場合,真個沒有太大的用,武功絕頂,也解決不了數萬人的生計問題。
“先進城吧。”
楊獄將馬匹安置好,與戒一併回城。
此時的青州城戒備森嚴,沒有戶籍路引,即便有錢也進不去城門,哪怕是跟著楊獄的戒和尚,也得出示路引。
青州城,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寬敞的大街此時居然都有些擁,有奔走相告,來看徐文紀的,有聽說大批流民來了,要推貨去賣的。
更多的,自然是從城運糧出來的力夫、衙役們。
一時間,大街小巷都吵鬧非常,五超人一等的楊獄頓時皺起了眉頭。
“徐大人令,嚴囤聚居奇,任何糧商不得惜售、不得擡高糧價!家有餘糧者,也不得恐慌購糧!”
長街各的糧鋪,都有衙役高聲呼喊。
但也僅是呼喊罷了,無他,搶購糧食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大批流民的到來,打破了青州的平衡,城尚且不知,外城已很有些混的苗子了。
但凡手裡有些銀錢的,全都加了瘋狂的搶購之中。
“下馬威啊!”
楊獄心下搖頭。
徐文紀的到來不過半個時辰,青州城何其之大,消息怎麼也不該傳播如此之廣,百姓也不該如此警覺的前去搶糧纔對。
不問可知,這是下馬威。
“賣糧的不敢漲價,可還是買不到糧食……各個糧鋪前排隊的,多是他們自家人。”
苦笑著從人羣中退出來,戒的臉有些難看了。
青州不是禹都道,他伏龍寺僧人的份沒有半點用,該買不到,還是買不到。
“青州的地頭蛇,不是聶文,而是四大家。”
楊獄卻是早知如此。
聶文執掌青州年頭不短,但四大家可是紮百年以上,勢力滲到了方方面面,哪怕明面上順從。
暗地裡隨意用些手段,再好的政令,也是下不去的。
漲價,糧食買的到。
不漲價,糧食就是買不到!
“小僧本想略盡綿薄之力,誰知……”
戒微有挫敗,他都不是化緣,掏銀子去買,都沒買到半粒米麪。
“哈哈哈!”
不遠,突傳出一聲大笑,兩人側目去,就見一滿酒氣的文士被人從酒樓中丟了出來。
幾個夥計唾罵,語氣不善。
那文士卻是醉醺醺的大笑起來:“爾等休要狗眼看人低,需知我孔秀才的貴人,已經到了!”
“我瞧你是個秀才讓你賒欠了多酒錢?可你每日除卻飲酒,不作他想。不說讀書備考,衙門做個文書也可啊!
可你……”
略有些富態的掌櫃搖頭嘆息:
“如你這般人,哪有什麼貴人肯扶持你?”
“哈哈,老掌櫃,你之前莫非沒有聽到?雲州徐文紀,兩朝元老,兵部尚書啊!”
那孔秀才踉踉蹌蹌,似已站立不穩。
聽得這句話,酒客也罷,路人也好,全都鬨堂大笑。
都笑他一個落第秀才,居然向著依附徐大人,好生不自量力。
“你們且瞧好!”
孔秀才也不分辨,踉蹌著走向驛站,其餘酒客路人都很有興趣,跟著去想看他的笑話。
“這位施主,倒也有些見識。”
戒神微正,卻是點頭:
“他們只道一個秀才依附不上,卻不想這位徐大人隻前來,除一老僕,就再無可用之人……”
戒和尚的話還是很多,楊獄見怪不怪,卻也懶得回他。
隨意將他打發去了客棧,楊獄提著刀劍回了六扇門,付任務。
六扇門冷冷清清,人流不,見他到來,不人面有異。
楊獄也不理會,自去付任務,又去取了些丹藥,調閱了一些卷宗,直至天大黑,才告別了老趙頭,出了案牘室。
不不慢的回到家,關上房門,點上油燈,楊獄突的打開窗戶,翻而出,再度潛回了六扇門所在的街道。
環顧四周,楊獄小心借力,攀上了距離六扇門最近的酒樓樓頂。
雖說是最近,可也算得上遠了,居高臨下去,以他的目力,也只勉強看得到六扇門駐地而已。
夜晚的六扇門,十分幽靜,遠遠看去,似乎一個人都沒有。
六扇門乾的緝兇拿人的行當,最不缺藏形匿氣的武功,隨意哪個捕頭,都是拿人的好手,楊獄自然不會靠的太近。
“石婆子一去不回,我卻安然返回。若這石婆子還有幫手,他們一定會有作。”
楊獄眸閃爍。
他回城必然瞞不過有心人,更不必說他還特意去六扇門走了一遭了。
這一等,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楊獄耐心很好,果然,又過了沒多久,他就見得一道黑影從六扇門後門走出,幾個閃爍,去的遠了。
“果然…”
楊獄心下鬆了口氣。
足下輕點,下得酒樓,不遠不近的跟了上去。
出乎意料,這黑影走的並不遠,來回打了幾個轉,居然又回到了距離六扇門不遠的一條小巷裡。
“似乎有些不對……這氣味,有點像是……”
楊獄伏低子,眉頭就擰了起來。
那人進了小巷沒多久,居然有著一行人走了出來,看那打扮,似是夜香客,他的嗅覺極好。
在刺鼻的臭味之中,他聞到了另外一種味道。
“火油?!”
楊獄心頭微震:
“開倉放糧連半日都沒有,就要燒糧倉?!”
流民到來、開倉放糧、夜間火油,這樁樁件件湊在一起,楊獄很難沒有這樣的聯想。
“聶文?四大家族?還是……”
楊獄心念電轉,疑驚詫皆有,腳下卻是不停,仍舊追了上去。
這夥人不是夜香客,個個都有武功在,腳程極快且非常小心,一路上七繞八繞,卻還是很快到了糧倉所在。
青州城,是邊防重城,不但有著糧倉,而且年年都要去陳換新,以保證戰時用度。
糧倉所在,一片黑暗。
這裡附近一片空,最近的居民也在百丈以外,嚴任何明火、火種靠近。
高大的圍牆之外,還有著兵卒巡邏,算是戒備森嚴。
“這夥人,居然真敢燒糧倉……”
楊獄眸一冷。
青州糧倉,可不僅僅是戰時所用,青州若有大災,也需從此調度糧食救援,甚至青州城糧食短缺,也要從此調撥。
一旦被燒掉,不說城外的數萬流民,城中只怕都要人心惶惶,一片大。
“好狠,好狠!”
楊獄心頭髮冷,忍不住握住了背後的長弓。
“讓他們燒!”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幽冷的聲音從後飄來。
“誰?”
楊獄心中警覺,折後退,就見得一道人影自不遠的高樓上一躍而下,人如蒼鷹,迅疾而來,輕飄飄的落下。
其人著灰袍,材尋常略顯瘦弱,面蠟黃,雙眸卻似晨星般明亮。
楊獄認出,這人就是白日裡給徐文紀牽馬的老僕,觀其氣息,只怕不弱於祁罡副指揮使了。
“又是刀、又是劍、還揹著弓。你年紀不大,學的倒是很雜……”
淡淡的瞥了一眼楊獄,黃四象向糧倉,面幽冷:
“這青州,真是爛到了骨子裡,大人剛來半日,就急不可耐的想讓他背鍋……”
“背鍋?”
楊獄眸一凝:“這糧倉?”
“空了,早空了!”
黃四象冷哼一聲:
“耗子進去,都得死。糧食,早被搬空了……”
“搬空了……”
哪怕已有猜測,聽到這話,楊獄的麪皮還是止不住一:
“若真是如此,這青州,真爛了……”
“何止青州?自老王爺重傷,這龍淵道已算是爛了……”
黃四象冷笑一聲:
“一座空倉,由得他們去燒!燒完之後,纔是算賬的時候!”
“走水了!救火,救火!”
兩人談不過幾句,一聲淒厲的聲已響徹夜空,隨之而起的,是一場小半個青州都可看到的熊熊大火!
赤紅的火苗染紅了小半個夜幕,還未沉睡的青州城,徹底沸騰了起來。
“燒吧,燒吧。”
黃四象面沉如水,突的轉頭:“你去哪裡?”
“救火你來。”
楊獄足下一點,長弓在手:
“殺人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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