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隆冬之後是大年。

伴隨著竹聲聲，青州城越發的熱鬧了起來，家家戶戶上對聯，門神，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

在這個時節，即便家中拮據者，也多會咬咬牙買些年貨，扯上幾尺花步，爲孩子置辦一新。

青州城，一片祥和。

劉家之中，卻是一片抑。

空曠的練武場上，上至族老，下到僕人丫鬟，全都匯聚於此，披麻戴孝者有、低聲嗚咽者有、嚎啕大哭者也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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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兒…”

年已花甲的劉長峰輕白布蓋著的殘破子，老淚縱橫。

四周，劉文龍的妻小烏跪了一大片，皆在啼哭，好幾個小妾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昏厥過去。

緩緩蓋住兒子仍殘留著驚駭與不甘的面容，劉長峰木然轉，著一衆族人、族老，悲痛冷戾：

“我兒死了！”

偌大的練武場一片沉寂，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劉家上下，無人不知，劉文龍是族長最倚重的兒子，是已然定下的下一任族長。

眼看著劉文龍死的如此之悽慘，在場所有人，全都能到劉文峰木然的臉下，蘊含著的暴怒之火。

“唐大人！”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神悲痛上前，沉聲向練武場中唯一一隊外來人：

“文龍他，究竟爲誰人所殺？！”

唰！

劉家宗族的所有人盡皆向臺前。

黃泥就的練武場上，一隊六扇門的捕頭神肅穆而立，頭前立著的，是一量普通，其貌不揚，好似老農的中年人。

“諸位節哀。”

衆目睽睽之下，唐百列微嘆一口氣：

“諸位的心，唐某、六扇門的諸位同僚也都同！與劉公子一併遇難的，還有我六扇門的一位銀章捕頭、兩位銅章捕頭……”

“唐大人！”

劉長峰打斷了他的話，語氣冷冽：

“老夫只想知道，是誰，殺了我兒！”

“唐某今日來此，也有此疑。”

唐百列上前幾步，目視一衆劉家族人，淡淡道：

“隆冬之時，天氣大寒，雖已過了半月有餘，但幾位遇害者傷勢皆清晰可見，經由仵作驗。

貴府的劉公子以及我門中的一干捕頭，皆死於，四象箭下！”

四象箭？！

唐百列的功極強，聲音迴盪，百丈開外都可清晰聽聞。

“四象箭？！不可能！”

練武場上一片譁然。

無論旁系還是嫡系，尋常族人還是族老皆是不能置信。

四象箭乃是劉家傳，雖族中無論旁系還是嫡系都可習練，但真個了門的並不多，登堂室的更。

如劉文龍一般練到爐火純青地步的更是不足十指之數。

誰人能以四象箭殺劉文龍？

“這不可能！”

一位族老忍不住上前想要查看傷口，卻被劉長峰冷眼呵退。

這古稀之年的老者，本灰白的髮皆白，冷眸環顧，猶如暴怒的雄獅，目所及，所有人皆靜了下來。

“這天下箭良多，類似四象箭的也不在數，是或不是，又有誰知？”

劉長峰凝視著唐百列：

“唐大人，你看錯了。”

“或許吧……”

唐百列不避不閃，與其對視良久，方纔一擡手，轉離去：

“此獠兇橫，若有其蹤跡，還要諸位協助追兇！”

“六扇門……”

劉長峰手指攥，痛苦閉目，他不信以六扇門的手段會不知道兇手是誰。

可……

“族長。”

有族老面含悲憤：“六扇門分明欺人太甚！文龍爲他們而死，竟連個代都沒有！”

“我兒不會白死……”

劉長峰漠然垂眸：

“無論是誰，無論是誰……”

……

……

“這老傢伙，居然敢威大人！真真是膽大包天！”

出得劉府，幾個捕快臉已顯現出莫大的不悅。

“老年喪子，有著失態也算不得什麼。而且他說的不差，天下箭繁多，兇手用的未必就是四象箭……”

唐百列擺擺手，制止了衆人的起鬨：

“爾等自回六扇門去吧！”

一衆捕快還想說什麼，唐百列已是匆匆離去，他的腳程極快，很快就穿過了數條巷道。

很快，來到一座滿是假山的院子中，隨意掃了兩眼，就自微微躬：

“大人，劉長峰悲憤不已，或許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不過是無能狂怒罷了，除非他能明悟‘四季變換、天意無常’的道理，悟出天意四象箭，否則，連毫威脅也談不上。”

假山之中，平靜到連一緒都沒有的聲音響起：

“這老傢伙生多疑，你告訴他，沒有用，只能讓他自己‘無意間’發現，纔會深信不疑。”

“大人似乎很在意這所謂的天意四象箭？一門上乘箭，固然珍貴，可對於大人您來說，應當不算什麼纔是。”

唐百列心下好奇。

上乘武功珍貴異常，箭尤其難得，但那只是對於尋常人而言，對於這位，又算得什麼？

“這世上只有廢的人，沒有廢的武功。任何一門上乘武功，一旦能練到返璞歸真境界，都將是超乎想象的。”

假山之中，聲音無有波：

“萬般武功皆出自佛道二家，天意二字，在這兩家的分量如何，你不會不明白吧？”

“這倒是。”

唐百列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

“那小子真有些邪門，秦氏兄弟也就罷了，石婆子居然也栽到他手裡，可著實讓屬下有些難以置信。”

他並不看得上石婆子。

可這老婆子到底也是九次換，修持著上乘武功的高手，栽不奇怪，栽在一個邊荒小城出，年歲不過十七八的年人手裡。

就讓他有些不能輕視了。

“武功的修持終歸要按部就班，可有些東西，卻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假山中，聲音有了波。

“大人說的，是道果？”

唐百列心中一。

以他的地位，自然能夠接到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

比如道果。

道果的存在，對於很多人來說並不是。

事實上，四百年中，出世的道果很是不，但凡是掀起腥風雨的事件背後，往往不了這些東西的影子。

“一個邊荒年，短短兩年間走到這個地步，這已然不是一句天賦異稟可以說得過去了。”

假山中，聲音幽幽：

“我不行，這世上，也無人可以。”

唐百列對於他的話深信不疑，心中有著異樣：“那您爲何不？”

“一粒種子，唯有在爲果實的時候，纔可採摘……”

假山中，聲音漸漸平復下去：

“春種秋收，天地之道也……”

……

……

糧倉大火之後的日子，好似一下平靜了下來。

州衙高速運作，四大家乃至全城鄉紳慷慨解囊，不過七八天的功夫，一座新的糧倉已然拔地而起。

天氣稍稍沒有那麼寒冷，城外就開始了熱火朝天的建設。

在州衙派遣的一些工匠的指點下，護城河外數裡之地，一片忙碌。

有著糧食，有著允諾，也爲了自己有著住的地方，城外這數萬什麼苦都吃過的難民們，發了讓青州居民側目的力量。

七八天的功夫，居然已然有了些廓。

“照著這個速度，不用多久，這些難民就應該可以暫時安頓下來了……”

著熱火朝天的建設，楊獄微微有些嘆。

城池的建立自然不是那麼簡單，可這羣難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有片瓦遮頭也就滿意了。

“這位徐大人，到底名不虛傳。鄉紳們發力，這工期可比州衙還要快的多。”

戒和尚也有些嘆。

數萬人的安頓生計何其之複雜困難？

可這也就十多天的功夫，已有著眉目了，這個執行力，讓他也有些歎爲觀止。

“真要落，也得數年之後了。”

楊獄收回目：“倒是你，真打算留在這裡？”

“小僧本就想做個遊方和尚，回山靜修是修行，在這裡治病救人也是修行。”

戒雙手合十。

數萬難民匯聚之地，難免百病滋生，他這些日子，多在城外爲難民們醫治一些傷病。

“如此，咱們就後會有期吧！”

楊獄牽著馬，向他告辭。

“楊施主之前還說，現在不宜出門，爲何會這般快的轉變念頭？”

戒有些好奇。

“現在的青州城……”

楊獄搖搖頭。

青州城已一灘渾水，即便不接黃四象的任務，他也是不會久留的。

他加錦衛、六扇門，來青州，爲的可不是在場裡打滾。

但他也沒多說什麼，擺擺手就上了馬車。

“坐好嘍！”

換了一嶄新裳的小武興的甩著長鞭，養的膘壯的黃驃馬就自嘶鳴一聲，絕塵而去。

車廂裡，楊獄盤點著自己出門帶著的東西。

一劍、一刀、一弓，銀豆子二十斤，金豆子九十斤，換洗、乾糧之類也帶了不。

小小車廂都有些滿當當。

“接下來煉化哪一件食材？”

隨口吞服了幾顆金豆子，楊獄心中泛著思量。

距離他回城已是十天過去了，金豆子自然比鐵蠶豆強了不知多，十天而已，暴食之鼎的蓄能已滿。

楊獄微微閉目，眼前食材流轉飄忽：

“金甲冑、十步一殺、玄鯨吞海、鬼影大擒拿、還是周遊六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