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月淡，大濤江上本只有微。

但此刻，所有人的眼前都好似看到了那一閃而過的絢爛刀芒。

也包括劉長峰。

“嗯？！”

氣將將耗盡，正於換氣的當口，這一刀對於時機的把握實在太好，哪怕是劉長峰，瞳孔都不由的劇烈收。

數十年修持，他的息已然極爲綿長，雖不至日夜流轉，生生不息的地步，可換氣之間隔，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數個剎那而已。

哪怕是經百戰的大將，也未必能夠把握的如此之好。

這小子居然……

一驚之後，其就展現出自己驚人的決斷。

強提的氣運至指掌之間，卻沒有迎上撲面而至的刀，也不曾打向周煞氣騰騰的楊獄。

而是猛然向下，重重拍在了江面之上。

砰！

氣狂吐，浪炸裂。

錚~

森寒的刀切割罡氣，發出刺耳的金鐵鳴之音。

劉長峰的雙眸發紅。

一口息生罡氣，罡氣雖是氣流的高速流，可終歸是靠著息來互，隨著他氣的不穩，罡風果然如他預料一般，被刀鋒貫穿。

直著他的子過去。

噗！

花飛濺！

伴隨著一聲抑至極的低吼，劉長峰也藉著這一次反震的力量，躍上半空。

一道目驚心的刀痕自他下頜拉下，幾乎將他的腹整個刨開！

但他，還是避開了這絕殺一刀！

“小畜……”

痛怒的嘶吼乍閃即滅，兇戾的刀一擊不中，又自一個上！

十步一殺！

氣翻滾如火燒。

一刀不中，又是一刀，楊獄毫不吝惜自己的氣與力，任由氣流漫卷，水花潑灑，刀猶如匹練般直追而去。

濃烈的殺機之下，他的心中一片清明。

強大的五在他心中完覆盤出了以其爲中心，周遭數丈之的景象。

江水、怒濤、氣流、魚蝦、滴、乃至於劉長峰的猙獰怒吼。

一切，纖毫畢現。

心念到，則刀鋒無有不至！

嗤嗤嗤嗤~

一個人的揮刀，可以兇猛到什麼程度？

怒吼聲被生生憋回去的劉長峰，就見識到了。

半日的追逐廝殺之下，他數十年積攢的氣都已消耗殆盡，可這個年歲不到弱冠的鄉下小子，卻仍舊悍勇！

甚至比之半日之前還要來的兇猛！

這揮舞的刀所向，無論是氣流還是水滴，統統都被斬了出去，其刀舞，猶如颶風呼嘯。

刀刀不離他的要害。

前後不過一剎，他已接連中了十數刀！

“啊！”

劉長峰目眥裂，再一次刀鋒及之時，突的不在閃避，悍的手臂猶如鞭子一般向了楊獄：

“同歸於盡吧！”

劉長峰面目猙獰，雙眸紅，悍不畏死，好似要與敵同歸於盡。

然而，就在楊獄刀鋒橫起的剎那。

其竟毫不顧被割的皮開綻的手臂，猛然一個折返，藉由這手之力，一個後躍，飛向了距離最近的船隻。

憋屈卻又淒厲：

“賢侄救我！”

前一瞬，劉長峰心中尚且存著同歸於盡之年，可餘瞥見林家的船隻之後，他的心神頓時搖了。

他只差一口換氣，就足可碾殺此人，又何必與其同歸於盡？

“嗯？！”

正自觀戰的林風、於長鏡皆是一怔，似也全沒料到這老傢伙會有此一著。

正在猶豫之時，就見得夜幕中刀再度一閃。

那持刀之人，竟本無需換氣，更不需要借力，悍勇無匹的一刀，已再度劈砍而下。

仍舊兇戾，仍然快極！

“原來是林世叔，林風眼拙，竟全沒認出來！世叔放心，有小侄在此，絕無人能傷你分毫！”

清朗的聲音足足傳出數裡之遠，附近船隻皆可聞聽。

然而，林風的腳下卻像是生了，本不曾彈一步。

“你！”

劉長峰然變，驚怒已極，卻也來不及多說什麼，強提最後一口氣，反而回：

“同歸於……”

嗤！

話音戛然而止，一抹染紅了刀。

狂風揮灑之下，濃烈的腥氣瀰漫數十丈，那無頭軀打著旋墜落大濤江。

“這個當口，還敢三心二意？難怪你無法四象合一……”

楊獄落下甲板，長刀一挑，拍落翻滾的頭顱，接住了四象弓，眉宇之間，煞氣不散，讓人之冷。

很多時候，一念之差，就是兩種境況。

劉長峰雖不擅近戰，可那也只是相對同階來說，事實上，其近一戰，楊獄反而要捉襟見肘。

罡氣可不止護之功，也是殺敵之。

甚至於，最後若非其三心二意，想著逃離，雖不可能與他同歸於盡，但至要給他留下比此時重的多的傷勢。

現在念頭一閃，楊獄也不收刀，任由染的長弓掛在刀上，冷眼向甲板上的一干人。

若非這艘船，劉長峰也不會生出僥倖。

換而言之，他認爲這艘船之上，有著足以匹敵自己的高手。

半日追逐，一場廝殺，楊獄此時很是狼狽，不蔽不說，滿都是被罡風割裂的傷口，雖不致命，看起來卻目驚心。

然而甲板之上的一衆人卻是刀劍出鞘，如臨大敵，隨著楊獄眸掃來，除卻林風二人，其餘人更是心頭髮。

眸一掃，落在了林、於二人上。

二人，也正自打量著他。

“這人似乎有些眼……”

林風心中泛起這個念頭，也提起戒備。

“以弱勝強，閣下真乃人中之龍。是在令在下佩服不已。”

於長鏡遙遙抱拳：

“白龍軒於長鏡，這位是青州林家的林風公子，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白龍軒，四大家。”

楊獄微震長刀，四象弓飛起落其掌中：

“這可真是太巧了。”

巧？

於、林二人微微一怔，不知此人說什麼。

“要打要殺，稍微靠一靠。”

楊獄也不理於、林二人，一甩手，不知從哪裡出來一粒金豆子，丟給了甲板上如臨大敵的水手：

“這，算我買的……”

買的？

那人似被金豆子嚇了一大跳，正自疑間，就覺得子一涼，這才驚覺。

他都沒，自己的上，居然就被走了……

“楊兄弟真是好輕功！”

林風掌一笑：

“那劉長峰與我家倒是有些淵源，可那算不得什麼。一條老狗而已，楊兄樂意殺，也就殺了。

若是因爲他，讓楊兄與林某人有了介懷，那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了！”

劉長峰他認得，可也就認得而已了。

日薄西山的劉家，本已是他們餐桌上的佳餚，此人殺了已第四關的劉長峰，對他來說可是個大大的好事。

可笑那老傢伙，居然會想著向自己求救，可惜，可憐……

“看來你們的確不認識我……”

於、林兩人都有著表了善意，似乎還有心結自己，楊獄卻無喜，反而微微一嘆。

不過，這也正常。

他出黑山不過半年，名氣即便再大，也傳不得人人皆知的地步。

“楊兄此言何意？”

林風眉頭擰起，一個僕人打扮的青年已匆匆上前，低聲道：

“爺，這人就是六扇門那個‘楊砍頭’，殺了司馬楊的那位銅章捕頭！”

“楊砍頭？”

於長鏡的眸一，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黑山，楊獄？！”

“你就是楊獄？！”

這下，林風也想起來了爲何自己會對此人有些悉了。

前些日子他剿滅一籠水寨羣匪之時，曾在其中見到過這人的畫像，似乎是上了長留山的綠林追殺令。

“楊某都多長時間沒砍頭了？怎麼還有這麼個諢號？”

將他買來的上系在腰間，楊獄微微一嘆，似有不滿，這口劍，他都背了多久了？

怎麼就沒人給來個刀劍雙絕的名號來？

“呵呵~”

林風角搐，忘了一眼甲板上兀自沒閉上眼的劉長峰。

多久？

能有多久？

“小半年前，南山毒龍鎮，殺了我家師弟陸萬川的，就是你？”

於長鏡眸微瞇：

“據說，將我那不爭氣的師叔送進鎮司大獄的，也是你？”

“閣下要找我尋仇？”

楊獄語氣冷淡，長刀仍未回鞘，整個人似有煞氣縈繞：

“索今日上，不如一併解決了罷！”

青州勢力盤錯節，白龍軒自然不是靠著一個陸鳴就能扳倒的，若如此簡單，他們也活不過數十年前那一次‘伐山破廟’。

“尋仇？爲何尋仇？那陸鳴結匪類，取死有道，門中尚且不理會，我如何會在意？”

於長鏡啞然失笑：

“若天下被斬之人的同門親友皆報復公門之人，這天下，豈非早就了套了？”

這下，楊獄倒是有些啞然了。

在他的預想之中，這些武林宗門應當是十分團結，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楊兄廝殺辛苦，不如在此小歇？”

林風帶著笑意邀請。

“不必了，楊某公務纏，就此別過了。”

楊獄搖頭拒絕，足下一點，落江中，抓起劉長峰的無頭軀就走，幾個起伏，已是去的遠了。

“楊獄，楊砍頭……”

注視著楊獄遠去的背影，於長鏡眸閃爍，若有所思。

“哼！”

林風的面卻是一沉，一腳將那髮遮面的頭顱踢進江水之中，拂袖離去：

“不識擡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