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心念一間，流在眼前擴散開來，勾勒出一副似虛似幻的畫面來。

楊獄神微微一個恍惚，他的眼前仍是地宮，仍是大殿。

只是不同的是，鐵池之中只有滾的巖漿卻無鐵水。

巖漿涌的火之中，一著寬鬆青衫的老者，正自伏棺書寫，依稀可見，似是這張陵墓圖。

一略顯稚的小道，跟在他的邊，好奇的詢問他：

“師父，你不是很是推崇‘武聖玄英’嗎？怎麼將他的陵墓圖畫了出來，這要是被其他人得到，他豈非死後也不得安寧？”

“爲師推崇的不是他陳玄英，而是他的‘斬龍三刀’。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老者落下筆墨，一抖手中的羊皮卷。

“可斬龍三刀，不是陳玄英的武功嗎？”

小道微微一怔，有些疑不解。

“自然是不同的。”

老者亞然一笑：

“作爲武者，陳玄英刀法絕頂，甚至能夠與張元燭爭鋒，可作爲王，他志大而智小，無謀也無斷。

以至於爲王先驅，偌大基業一夕散去。若只如此，也就罷了。他生前富貴盡，死後還修建地宮，要活人殉葬，這般人，倒也不值得爲師的敬意。”

小道似懂非懂：

“可您這是……”

“他爲王先驅，氣數未散就已隕於張元燭的‘天罡拳’之下，卻正好可借用他的氣數，鎮一鎮那‘青’！”

老者說著，微微一嘆：

“見不到也就罷了，上了，終歸是不忍心啊……”

“鎮青？”

小道撓撓頭：

“您說要得那青位階，非要大旱三年，赤地千里不可。後世難不還會有人會……”

“人心難測海水難量，誰又說得清楚？更何況，誰告訴你，只有人才能得到道果呢？”

老者微微瞇眼。

小道卻是驚駭不已。

“古老相傳的神話中，可不止有仙魔神佛，也有魑魅魍魎啊……”

說話之間，老者突然手，一枚珠子投了滾滾巖漿之中：

“希不會有用到的一天吧……”

呼！

話音至此，眼前的影旋即破碎。

楊獄神微微一恍惚，自暴食之鼎中退將出來，向了鐵池之中。

四百年前，那三笑散人投其間的珠子，不過小拇指肚大小，現下，大了何止萬倍？

“大旱三年，赤地千里……這青，怎麼和我前世聽說過的‘旱魃’有些類似？”

楊獄心中喃喃。

石碑上提及了一句，他還不是很在意，現下，這三笑散人再度提及，他就不得不重視了。

等等！

突然，他的心頭一震，想起了什麼。

“大旱三年，大旱三年……”

楊獄的神頓時變得嚴肅起來，雖然他無法理解人力能讓一地千里大旱三年，但他似乎記得。

德府已大旱兩年，逃荒人數早已高達百萬之衆了。

“該不會……”

楊獄心頭‘咯噔’一下。

一念至此，楊獄有些坐不住了，拿來筆墨紙硯，匆匆寫了些東西，就遞給了小武，讓他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青州六扇門。

“囑咐鐵開山，務必要將此信送往青州驛站……”

“啊？”

正在四轉悠的小武一個激靈，他還是首次看到楊獄如此凝重的神，忙不迭的接下信件，轉向著木林府而去。

“希這位徐老大人不是徒有虛名……”

楊獄心中喃喃。

三笑散人必是武聖無疑，能讓他如此鄭重其事，三番兩次提及且留下後手的東西，不必想也知道必是極爲可怖的。

以他此時的武功，縱是想要做些什麼也力有未逮，只能寄希於朝廷了。

“呼！”

下心頭悸，楊獄緩緩閉目。

……

……

日升日落，青州城一派祥和。

隨著春天的到來，來自諸府乃至於其他州的商隊也都絡繹不絕而來，整座城市都煥發出了新的生氣。

城外，流民仍在修建自己的安之地，熱火朝天。

不遠，粥棚出炊煙裊裊，米粥的香氣遙遙可聞，丘斬魚匆匆而來，卻又止住步子。

偌大的粥棚一片嘈雜，人來人往，很是忙碌，數萬人的粥棚，可想多麼巨大，上百人熬粥，都稍顯忙不過來。

“老大人！”

一個錦衛緩步走進粥棚，換了一短打的徐文紀，正在巡視粥棚，一鍋鍋的粥，都要一一查閱，嚴任何人中飽私囊。

“四大家那裡怎麼說？”

見得這錦衛，徐文紀問道。

此人，名喚丘斬魚，是青州錦衛指揮僉事，這些天一直跟著他。

“明面上沒有拒絕，但想讓他們鬆口，沒有那麼簡單。”

丘斬魚頓時搖頭。

流民安置比想象的還要麻煩的多，不可能一直施粥，終歸還是要他們自給自足。

哪怕有著以工代賑，可要徹底解決問題，還是要落在土地上。

可流民日增，青州能開墾的荒地到底有限，真要人人有地種，就得四大家鬆口。

“意料之中。”

徐文紀點點頭：

“此事急不來，德府的賑濟，還用得著他們，真給急了，反而不。”

以他的手段，讓四大家吐出土地未必不行，可德府的災太過嚴重，他也只能緩下手。

“既然知道他們不答應，您又何必去問？等到清算之後，直接讓他們吐出來豈非更好？”

丘斬魚心很差。

他哪裡過這般窩囊氣。

若非徐文紀不允，他早就直接手了。

非要讓這羣劣紳知道什麼是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土地不拿出來，糧食，自然就得吐出來。”

徐文紀將在米粥裡的筷子收起，神冷淡：

“可一不可二，他們不會接連拒絕。”

“聶文，真真該死！”

丘斬魚臉沉：

“尸位素餐！聶文以下，青州所有吏，都該殺！”

朝廷太遠，遠水解不了近，真要等朝廷商議好賑災事宜，再來調度諸州銀糧，已是來不及的。

因爲德府的災已持續了兩年之久。

可若是青州吏治清明，旱之初就上報州衙，朝廷，怎麼會釀如此大禍？

而他心中，更有著憂。

如此之大的災，衙門的人不上報，六扇門也不曾有報，這也就罷了，他們錦衛的暗子，居然也沒有傳回來隻言片語。

這背後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

“該殺，可，不能殺。”

徐文紀喟嘆一聲：

“殺了他們，一時之間，又哪裡去找那麼多人去填補空缺？即便有這些人，清算、上任、悉政務又要多時間？”

青州糜爛太久，聶文的不作爲，就讓地方豪強做大，沒了州衙做背書，縣令、府主想要倒本地豪強，可不是那麼容易。

德府的災束縛住了他的手腳，讓他無法在第一時間整頓吏治，只能暫時以雷霆手段震懾。

丘斬魚神木然。

他何嘗不懂這個道理？

事實上，這兩年裡，錦衛不知緝拿了多員，可終歸是治標不治本。

“好了，不說這個了。德府可有信來？”

徐文紀問道。

“有。”

丘斬魚自懷裡取出信遞上。

徐文紀細看，不由的點頭：

“凰兒手下的人到底不差，那姓曹的年輕人也是個果決的，強行開了附近府縣的糧倉，倒也可解燃眉之急。”

“祁老大已帶人前去，即便德府再有什麼子，也抵不過他的大伏魔拳。加之裕指揮使已去尋憐生教的晦氣，暫時不會有什麼子纔是。”

丘斬魚安了一句。

大災之後必是大，囤聚居奇者，攔路搶劫者，燒殺搶掠者，往往比災本的危害更大。

錦衛去，卻比六扇門更合適。

“定與德壤，此次剿匪，倒也可順便照應。”

徐文紀說著，眉頭突然皺起。

就見得驛站留守的驛卒大呼小著衝將過來。

“何事？”

丘斬魚形一閃，已將那驛卒提了過來。

“剛纔，有一隻翎鷹竄驛站，帶著一封書信，說是十萬火急，必須儘快給您。”

那驛卒呼吸急促，顯然跑的很急。

“十萬火急？”

丘斬魚眉頭一皺，將那信件接過來，檢查之後，遞給徐文紀。

“楊小子的信？”

徐文紀打開一瞧，神頓時凝重下來。

丘斬魚心頭頓時一沉。

不等他詢問，徐文紀已將信件遞給了他，他掃了一眼，瞳孔頓時就是一：

“三笑散人……青道果？！”

信件很短，言辭簡潔，卻將前因後果悉數說明，只一眼掃過，丘斬魚已看出此事的嚴重。

心中不由的一沉。

若真有人在煉化道果，衙門、六扇門、錦衛都被矇在鼓裡的事，就說得過去了。

“果然不是天災……”

徐文紀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小丘，勞你將此事上報龍淵道了……”

“卑職明白……”

丘斬魚滿目凝重的點點頭，轉就去安排。

以他的地位，當然知道‘道果儀式’的可怖，他們，雖是人禍，可更盛於天災了！

“多事之秋啊……”

徐文紀將信筏塞進爐火中，見其化作灰燼，才轉過頭來，向那年輕的驛卒：

“小李，麻煩你走一遭州衙，讓聶文召集四大家。還有，剛纔，你什麼都沒有聽到。”

那驛卒一個激靈，趕忙應下：

“李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