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水汽混雜著茶香飄。

楊獄按刀駐足，冷眼相。

普通的高、普通的形、普通的五，乍一看，這似乎是個丟進人堆都未見得會引起其他人注意的中年人。

唯一好過尋常人的，是他的白皙，並沒有風霜造就的痕跡。

只看其人，任誰也看不出這位普通中年，會是無論武功還是地位，都在青州前列的大人。

六扇門總捕，方其道。

大明鉗制天下的手段繁多，有六部集權，東西兩廠，外者如大明九王，分踞一道三州。

之外，錦衛與六扇門監察天下。

單純的權柄而言，錦衛自然要遠超，可六扇門分佈天下，收納江湖武人，無論是人員的組複雜，還是出頭難度，都遠超錦衛。

能做到一州總捕的，無論功績還是武功，都是其中佼佼者。

更不要說，方其道可是從京都下來，疑似與那四位爭過四大神捕的大高手。

事實上，他初來青州，就被人列青州前十，甚至有人猜測，他是特意被朝廷派下來，鉗制大將軍魏正先的。

“後生可畏啊……”

空下來的大堂，方其道端茶細品，楊獄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著這位後起之秀。

“如果不是你的卷宗現在還擺在我的案頭，我都很難相信，三四年前，你會是個幾乎被死的流民乞兒……”

他的眼底有著漣漪泛起。

他是個極容的人，可看著面前之人，心中不由的掀起波瀾。

這世上有天才嗎？

毫無疑問的有。

天賦異稟，負巨力者，他見得多了。

資質極好，換遠比常人要容易的，他也見過。

於刀、劍、拳腳、橫練有著超乎尋常的悟者，也不是沒有。

可眼前之，不但負巨力，換也快，刀法嫺，輕功驚人也就罷了，還在極端時間，掌握了一手令人驚悚的上乘箭。

這一樁樁，一件件組合起來，足以讓任何人爲之容了。

“你想說什麼？”

楊獄沉凝心神，應著四周的一切細微變化。

面前之人，極爲危險，比之冀龍山還要危險的多，因爲，面對冀龍山之時，自己始終於暗。

可面前這位，卻始終在影中盯著自己。

“你大抵以爲藏的很好，可惜……

你大抵不知道，一個出邊荒小城，一無資源，二沒名師，三無上乘武功的流民乞兒，在三四年，甚至更短的時間裡，幾乎近了一州絕頂的位置。

在有心人的眼裡，是多麼扎眼。”

方其道淡淡一笑，有著玩味：

“說來，你還要謝我。若無本爲你遮掩，你早就進更多有心人的眼中了。”

“說起有心人，方大人，纔是最大的有心人吧？”

楊獄心中微沉，卻也不顯驚慌。

出頭太快，被人盯上，這幾乎是必然的。

可若因爲被人盯上就困居小城，這與因噎廢食也沒有什麼兩樣了。

不走出黑山城，莫說上乘武功，哪怕是中乘武功，他都本無去尋。

不加朝廷，不說不敗天罡、青龍九殺、十步一殺這樣的頂尖武學，即便是周遊六虛、裂海玄鯨他也本接不到。

更不要說‘換大丹’以及六次換之後的藥浴之方了。

有得必有失，他心中很清楚，也早有預料了。

“不錯。你擊殺秦氏兄弟之後，我就已然斷定，你絕非尋常武者，而是，懷道果的‘異人’。”

方其道很坦然：

“你很果決，並未上斷怨臺，可結果是一樣的。”

“異人？”

楊獄反問，自忽略了前面的話。

方其道什麼時候盯上自己，他並不興趣。

“懷道果者，皆是異人。”

方其道慢條斯理的爲自己倒上茶水，細品，慢言，不急不躁：

“我三歲就開始浸泡藥浴，七歲就開始練武，三十多年裡沒有一日懈怠，可那冀龍山，半路出家，卻幾乎追上我。

這種‘異’，實在令人不甘，且羨慕。”

“三歲藥浴，莫非就不異於常人？”

楊獄打斷了他的話，冷笑：

“這世上九人可都沒有這種待遇，甚至，畢生都不要想著能爲武者。”

方其道似乎並沒有藏自己的緒，楊獄能夠清晰的知到他話語中的不甘、厭憎與豔羨。

他所厭憎的，不是‘異人’。

而是，爲什麼他自己不是異人。

“這麼說，我也算是‘異人’？”

方其道微微一怔，隨即笑了：

“可惜，比起這種，我更想爲，真正的‘異人’！”

真正的異人！

楊獄眸一，帶著試探：“莫說我沒有道果，即便有，可據我所知，道果是無法被掠奪，轉移的……”

道果，是不可被掠奪的。

依著徐文紀的猜測，道果的認主並非是完全隨即與巧合，而是因爲，道果擁有者

“事無絕對。”

方其道淡淡的看著楊獄，似看出了他的心思：

“聽聞你從徐文紀那裡得了一冊道果雜談，怎麼，上面沒有記載‘歡喜和尚’逆奪道果的事嗎？”

“逆奪道果，這便是你的目的？”

楊獄握刀的手更了一分，角有著嘲諷。

“古往今來，覬覦道果而無道果者，非我一人，不甘心的，也非我一個。自然，逆奪道果的手段，自然也有著很多，很多……”

方其道飲盡杯中茶水：

“方某爲你的上，卻你功績、晉升，覬覦你的道果，已是不義在前，卻不好再讓你糊里糊塗的上路……”

啪！

茶杯落下。

方其道擡眉向楊獄：

“到底同僚一場，若有什麼依仗，儘可拿出來。”

兩人的衫無風而，沉凝的氣勢瞬間瀰漫了整座酒樓，籬笆外拴著的龍馬都似是驚般發出一聲長嘶。

“如你這般坦的小人，世上也是見了。”

楊獄幾乎笑了出來。

“隨你怎麼說吧。”

方其道神漠然，卻似有所應，看向楊獄攥的左手。

他一手按刀，另一隻手卻緩緩攤開，一枚似金似銅，蠶豆大小的豆子。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