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山倒海也似的歡呼之聲，飄過了護城河，飄過了一條條街道，落進了城南一大宅院中。

這間宅子坐落於德府最爲繁華，寸土寸金的大街外，佔地百畝，地勢開揚，門前兩頭大石獅正對繁華大街。

硃紅大門外，平整的鋪徹著白玉石板，乾淨到不染塵埃，悍的門丁立於兩側，銳利的眼神掃過來往的行人。

大宅中，一清幽的院落之中，自地底引上來的清亮泉水匯聚湖，其中魚兒爭遊，映徹，反出刺目的金來。

“這山呼海嘯之音，真讓老夫聽得戰戰兢兢，也只有他徐文紀，敢做下如此犯忌諱的大禍事了。”

餌料灑落，引得魚兒哄搶，聶文輕輕拭著手掌，面帶冷笑：

“我雖名，卻也知道，有哪些東西沾不得。”

收買人心，必爲上所忌，歷朝歷代莫不如是，如若不然，如此惠而不費之事，他難道不會做？

之所以不做，非不能，實不願而已。

“徐文紀來的好快，這一路只怕停也未停，也不知他那老邁之軀，還能堅持幾時？”

於忘海深深的了一眼城外的方向，有著忌憚。

自得知徐文紀要來青州，包括他在，青州的各方勢力曾有過一次暗中會面，商議過重重反制的手段。

當時，他自忖，即便徐文紀有通天手段，青州這泥潭，也足以讓其深陷其中，至不濟，也得數年甚至十數年來調理。

然而，令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是。

僅僅十個月不到的時間，他們的諸般後手，就幾乎被徐文紀一一打穿。

回想著十個月裡發生的事，於忘海心中忌憚之深，幾乎達到了頂點。

一個僅帶一老僕、一孫的失勢的老京，一出現，就收束流民，更借糧倉失火倒四大家吐出糧食。

在之後，更在聶文與方其道的掣肘之下，打通了由四大家把控多年的漕運，並革除諸府員，暫時肅清吏治。

其間，更發生了冀龍山攻城這樣的大事。

可即便這樣，十個月不到，他已調遣了諸府糧草，來到了德府，這，超乎了任何人的預料。

四大家、州衙、六扇門、匪盜……

所有掣肘他的，都被他暫時制住了，甚至於，若非是德府大旱這樣的事，整個青州，都要被他徹底清洗一遍了。

“不想他來，終歸還是來了，也罷，這樣的事，老夫本也沒指能瞞多久……”

聶文請嗅一口茶香，將茶水倒湖中，問道：

“方其道那裡，可有音訊？”

“那一日他被‘金甲人’重創之後，便再也聯繫不上了，不過，數日之前，他曾現在六扇門某據點，發了召集令，估過些時候，青州六扇門的高手也該到了。”

於忘海上前爲其倒茶，清香撲鼻：

“想來他應是了重傷，在防備我等。不過從他發佈召集令來看，他還沒忘了與我等的約定。”

“他不敢忘！”

聶文冷笑一聲，端起茶杯嗅了一下，又將這貴比黃金的茶水倒掉：

“他敢忘，這兩年裡他拔殺錦衛據點之事，第一時間就會傳到錦衛手中去……”

德府如此之大的災，能被瞞兩年之久，固然有他的手筆在其中，自然，也有著其他助力在其中。

方其道，就是其中之一。

“大人慎言。”

於忘海面微，旋即低聲道：

“那姓曹的錦衛如何置？”

“哼！”

聽得此人的名字，聶文面冷：

“敢壞我大事，豈能讓他死的便宜？”

他心中震怒。

德府之事，之所以會流散出去，除卻那些翻山越嶺逃出去的難民，與錦衛也不無干系。

如若不然，此時的德府也不會吸引來如此之多的牛鬼蛇神。

“那？”

於忘海詢問。

“一個小角，殺與不殺不急於一時，此時的當務之急，是要剪除徐文紀的手腳。裕仙且不必說，祁罡此人，手段過，不能留了！”

聶文輕太，略有些傷神：

“除了他之外，還有那個楊獄，那小畜生，也不容小覷，需得今早謀劃了，否則，只怕會壞事……”

祁罡，絕非等閒之輩。

在裕仙調來之前，他幾乎已然是青州指揮使了，其雖差一線纔可踏足五關，但手段之強，也不遜五關準宗師。

數月以來，直殺的齊龍生上天無路，地無門。

要他，絕非易於之事，更不要說，此時還要加上一個楊獄了。

雖然後續報中有提及，其殺蕭戰之時曾有神的神箭手幫忙，但其武功也必然到了極高的地步。

否則蕭戰一拳打死，再有什麼幫手，也沒有用。

“那楊獄行蹤尚未可知，此時即便要手，也無法及。至於祁罡，有著那姓曹的錦衛在手，倒不是不可謀劃……”

於忘海微微沉，衡量著自己所能用的力量。

“事宜，由你辦即可。”

聶文側耳傾聽，城外的山呼之音已落，不搖頭：

“安思之這一條命，只怕不夠平息衆怒。也好，吏換上一茬，更好下手……”

“大人不可妄，這些日子，錦衛盯我等盯的很，爲了這些蠅頭小利，不值當。”

於忘海出言警告。

“錦衛。”

聶文語氣不善。

從祁罡到裕仙，錦衛始終是他一塊心病，哪怕他做事一向不留後手，哪怕有人查到頭上，也有著後手。

可一把劍始終懸在側，他也著實不喜。

“也不知那裕仙發什麼瘋，傾力相助徐文紀，若非與錦衛，那徐文紀便是有通天之能，在青州也只能舉步維艱。”

於海面也有些沉：

“大人僅除祁罡、楊獄，只怕還是不夠，不如連也一起……”

“此事休要再提！”

不想，聽到他這句話，聶文卻似是斷然拒絕，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滿了警告：

“老夫最後說一次，，你絕不能！”

“是！”

於忘海心中一震，旋即低頭應下，心中則是更加疑。

手握州衙報系統，更隨時可調閱六扇門一切報的他，青州幾乎沒有什麼事可以瞞過他。

可他足足調查了幾年，也查不出裕仙的來歷，只能猜出其背後必然有著強大勢力。

此時試探之下，心中越發篤定。

聶文能穩坐封疆大吏之位數十年，其背後的勢力自然不小，能讓他忌憚的……

“蕭戰死後，四大家已驚弓之鳥，再想借力已經很難，不過，也由不得他們退。另外，除卻風虎雲龍之外，其他供奉你也可一……”

聶文輕敲椅背，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

“除此之外，貴派我二十年供奉，也是時候該出力了。”

“這……”

於忘海心中一凜，但也無法拒絕，只能點頭：

“屬下明白了！”

“說來，貴派到底什麼跟腳？老夫這些年也明裡暗裡問了你多次，爲何就不能說上一說？”

聶文扭頭，看了一眼於忘海。

“微末小派，哪有什麼跟腳？”

於忘海爲其倒上茶水一杯，也微笑起來：

“您要想知道，自然可以告知。不過大人您，是否也能回答屬下一個問題？”

“嗯？”

聶文一挑眉，旋即笑著擺手：

“此事，予你了，最好趕在龍淵衛到來之前辦妥，道城來的那位，可也不是個好應付的……”

“屬下明白。”

於忘海躬退下，出得院落，眼底方纔泛起霾：

“這老狐貍，到底想要做什麼？”

……

……

大日高懸，無風、炎熱。

山谷之中，趙坤移著巨石，將席地而坐的楊獄圍在正中。

“楊兄，七日準備還是稍顯匆忙，不過，已可姑且一試了。”

秦姒輕點好藥草，自隙走其間，將一株株藥材擺放在楊獄周圍，道：

“捨印火一旦燃起，你氣中的雜質將會被煉化出外，同時，你自會到莫大的痛苦，補充氣的丹藥，你果真準備好了？”

“來吧。”

楊獄手腕一翻，三枚‘換大丹’已被他塞進了口中，以舌扣下，閉目等待著。

“換大丹？”

只掃了一眼，秦姒就心中瞭然。

當即也不再多說，將四周的藥材點燃之後，又將兩株赤紅的藥材磨碎，均勻塗抹在楊獄赤著的上之上。

然後，雙手搭在了他的雙肩之上。

“呼！”

楊獄閉目應，就覺得溫熱的氣流自肩至腰腹，突然間，溫熱變作滾燙，熾熱到無法形容的火焰，瞬間從口擴散至全。

“退！”

大石外蓄勢待發的趙坤眼疾手快，一把將秦姒拉出了石，旋即，就看到那如同實質一般的氣般迸而出。

隔著巨石，都覺熱浪人。

嘩啦啦！

火焰燃起之瞬間，楊獄的奔流，發出大江大河般的聲響。

楊獄強忍著劇烈到了極點的痛楚，引導著滾燙灼熱的氣流，向著周四遊走。

同時，他的頭一，在舌下的三枚換大丹也隨之墜胃袋。

“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