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經綸不疑有他：“好。”

　蘇媽沒有拆穿紅姨的謊言，送他們母子出門，還讓司機送了他們一程。

　為了在有限的兩年時間里盡快完這個醫學項目，卓經綸的所有力都撲在了上面，并沒有察覺到紅姨的不對勁。

　直到第二天晚上九點多，紅姨敲開他的房門，“陪我去一個地方。”

　卓經綸沒有問，乖乖作陪。

　車子開了一個小時，到達郊外一個偏僻的地方。

　今晚的月亮很圓，無風，無云，月毫無遮掩地灑在地面上，照亮了每一條路。

　分明是個可以盡賞月的日子，卓經綸卻覺得有點冷，冷的冷。

　“媽，這麼晚了，你來這里做什麼？”

　紅姨：“跟上。”

　卓經綸注意到他媽是按照手機里的導航走的，也就是說他媽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他不明白為什麼不能白天來，總覺得這個時間點過來有點蹊蹺，悄悄從路邊撿了一塊鋒利的石頭放進口袋。

　紅姨按照導航的方向彎來繞去，差不多十來分鐘的樣子，找到了口：一片樹林。

　云溪和葛月特地換了一紅的旗袍，盤起頭發，簪上發簪，手上拎著一只散發著幽幽藍的燈籠，一左一右地站在口的兩邊。

　紅姨看到了燈籠：“兩位是引路人嗎？”

　云溪：“周紅是吧？這邊走。”

　葛月：“不要多話，跟上。”

　紅姨點頭閉，卓經綸眼里的懷疑愈發濃重，他媽不在乎，他又沒有眼瞎，正常人會選擇用藍的燈籠嗎？

　一行人穿過樹林，走在月底下。

　這個時候，卓經綸清楚地看到云溪和葛月腳下沒有影子，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紅姨拉了卓經綸一把，卓經綸踉蹌一下，用手指了指云溪和葛月的腳，夸張地做著口型：媽，們沒有影子！

　紅姨又沒瞎，當然看到了。

　可這個時候不會花時間和卓經綸解釋這些，把人拽了過去。

　這是一個提前清理過的地方，周圍沒有樹林草叢，兩百多平的沙土空地上畫好了圖案復雜的符陣，上面還有兩把椅子。

　云溪：“周紅坐左邊。”

　葛月：“卓經綸坐右邊。”

　紅姨毫不猶豫地坐了上去，這番行為看上去就跟中邪了一般，卓經綸嚇得渾寒直豎，趕去拽他媽。

　“媽，我們走吧。”

　“走？”云溪的惡鬼臉冒了出來，“我們辛辛苦苦弄了兩天，你現在要走？”

　葛月的靈魂繼承了千年尸的力大無窮，一掌就把卓經綸拍在椅子上，彈不得。

　“老娘告訴你，你今天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別想跑，沒用的！”

　紅姨：“……”

　卓經綸：“……”

　阮玫也來了，穿著一道士服，梳著道士發髻，手臂上還裝模作樣地放了一把拂塵。

　卓經綸狠狠皺眉：“這是做什麼？”

　阮玫：“救你。”

　僅僅兩個字，卓經綸立馬想通，臉驟變：“我不要！”

　他明白一直以來對他不假辭的母親，為什麼這幾天溫溫的特別好說話，他明白為什麼一直不愿意帶他回國的母親，忽然帶他去見了外婆，那是提前做的準備，怕將來沒了機會。

　“媽，我沒事的。”卓經綸要站起來，這才發現這張椅子上似乎有魔力，坐下去就再站不起來，“什麼東西？快放開我！”

　“行了。”臨死前還能看到這樣的場景，紅姨還是欣的，自己做人不怎麼樣，養出的兩個兒子都是好孩子。

　“又不會死，你著急什麼？”

　“我……”卓經綸還要說話，被葛月猛地塞了只包子，頓時強迫閉。

　紅姨看向阮玫：“大師，開始吧。”

　陣法是提前畫好的，符箓是蘇云韶提前繪制好的，祭壇也搭好了，一切準備就緒。

　阮玫冷著臉在那點頭，兩手放在前，做著紅姨和卓經綸看不懂的手勢。

　兩只小紙片人忽地從阮玫的袖口里飛出，飛到紅姨和卓經綸的面前，短短的手臂輕點兩人的眉心，兩道明的影就這樣被從里勾了出來。

　紅姨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靈魂，覺奇怪的，適應了一下，去看卓經綸。

　這一眼，就令淚流不止，“經，我、我的兒啊……”

　通過蘇爸的口頭描述，知道小經和艾德各一半的靈魂拼湊在了一起，可親眼見到才知道六歲那麼大點的小經和二十歲的艾德要拼在一塊有多難。

　十五年前那傷口用線合地或許細，可十五年后那線被拉扯得不樣子，小經的靈魂都要被扯破了。

　怪不得！

　怪不得大師說卓經綸最多再活兩年。

　就這樣的況，紅姨都懷疑卓經綸能不能活過一年，“大師，快點救他們。”

　阮玫抓住了關鍵字：“們？”

　紅姨匆忙道：“我愿意把自己的靈魂分兩半，補給他們，只要靈魂完整，小經就可以再次投胎，艾德也能用這，不是嗎？”

　靈魂獻祭需要至親，又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的。

　阮玫正要拒絕，口被了一下，立馬改了主意：“你確定？”

　紅姨：“我確定！”

　卓經綸：“我拒絕！”

　“你一個被獻祭的怎麼話那麼多？”阮玫拋過去一個衛生眼，卓經綸還要說話，就發現自己再怎麼張都發不出任何聲音。

　紅姨震撼于阮玫的手段，恭敬地問：“大師，我要怎麼做？”

　阮玫：“你只要安靜地站在那，不管到什麼都不要掙扎，在心里默念我是自愿的，這樣就行了。會有點疼，忍忍吧。”

　“是。”紅姨聽話地站在那，著卓經綸滿臉焦急又說不出話的模樣，慈地笑笑，抬起雙手遙遙地做了個臉頰的作，小經和艾德都照顧到了。

　“經，十五年前是媽媽自私，舍不得你離開我，才用這樣的手段是把你留下來在世間苦，現在媽媽送你去該去的地方。下輩子投個好胎，不要再遇到像我這樣的母親，卓然那樣的父親也不好，最好是你從文叔叔綰綰阿姨那樣的人家。”

　靈魂像是被刀子一樣的利一點點地切割開來，還不是一次的切割，是鈍刀子磨的那種持續疼痛，比順產生孩子的疼痛還要可怕。

　紅姨的話停了，真正地經歷一遍靈魂被撕扯的痛，才明白當年兒子了怎樣的苦，那時候小經才六歲啊！

　這麼大了都不住，小經是不是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媽媽？

　紅姨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有靈魂的疼痛，也有心疼和愧疚。

　“艾德，你是卓然在外面和別的人生的孩子，我對卓然沒有，所以并不在乎你們的存在，為了我的兒子能夠活下去才做了那一切，非常抱歉把你牽扯進來，害你沒了母親又不能補償你應有的母。”

　卓經綸哭著搖頭，作為被獻祭的一方，他并沒有到什麼痛苦，反而覺得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可他知道這一切全是母親犧牲自己帶來的，自己越舒服，母親越痛苦。

　起風了，云遮住了圓月，獻祭過程還在持續。

　紅姨舍不得眨眼，親眼看著小經和艾德的那一半靈魂越來越凝實，另一半虛虛的靈魂漸漸型，兩個人的靈魂在互相排斥，卻溫地不傷害對方，一如他們的格。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一年，跟著十四歲的卓經綸去游泳館，看到他和人比賽。

　卓經綸游得并不慢，但和他一起比賽的那個人喜歡搶跑，沒到邊界就反回來，導致他總是只能得到第二名。

　別人不守規則，他不會跟著別人破壞規則，可守規則就要輸，一個人坐在游泳池邊生悶氣。

　那時候的卓經綸和因為出去陪卓然應酬，不能給小經講睡前故事，坐在床邊生悶氣的小經像極了。

　他們倆，都是實心眼的傻孩子，寧愿委屈自己也不會傷害他人。

　靈魂最后的知消失前，紅姨真誠地祈禱：老天啊，求您憐惜一次，讓他們好好地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