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臘月，天寒地凍的，各家地裡也沒有什麼活可做，閒下來的漢子、做細活的婦人便羣結對的聚在朝，閒話間，五子和九月庚上出現“破”字的事，便了他們最熱衷的話題，短短幾日，這個話題便在大祈村掀起了巨浪，甚至還有人公然直指九月的災星八字，無人能抵，誰家娶了，都逃不過家破人亡的結局。

五子氣憤不已，卻也無能爲力，這幾日，他家的門檻都快被人踏破了，來的都是打聽消息看熱鬧，當然也不缺那些關心他爲他慶幸的，可是，這些話，他都不想聽，於是，臘月初七這一天，他收拾了行裝，揣上了九月送給他的那盒食材，只和祈稷打了個招呼便悄然離開了大祈村。

“十九妹，五子他走了。”祈祈匆匆趕來報信時，九月正在自家的院子裡曬服。

“去哪了？”九月的手停了下來，驚訝的問。

“不知道，剛剛來跟和我說要出去闖一闖，我攔不住。”祈稷著急的說著，他希九月能去看看五子，就算攔不下，好歹也讓五子走得舒坦些。

“十堂哥，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既攔不住，又何必強留，五子哥爲人豁達，離了這大祈村，說不定就能出人頭地。”九月微微一笑，把最後一件服曬上了竹桿，端起空木盆，把盆中的水潑到了菜園子裡。

“可是，你不去送送他？”祈稷看著，微微皺眉。

“我去送？”九月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挑了挑眉，說道，“十堂哥，五子哥要走的事，除了你之外，他還告訴了誰？”

“沒別人了。”祈稷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他不希別人知道他離開了。”九月點點頭，說道，“十堂哥，我和五子哥的事，如今已被傳得沸沸揚揚，我去送，豈不是又給人平添茶餘飯後的笑談嗎？這與五子哥、與我並沒有什麼好。”

“好吧。”祈稷想了想，也覺得有些道理，便嘆了口氣，“那我先回了。”

“十堂哥慢走。”九月微笑著目送他離開，待祈稷走遠，才嘆著氣轉，把木盆放回了竈間，便直接從竈間回了屋，這幾天沒怎麼出門，卻不代表對外面的向一無所知。

“他走了？”遊春在屋裡刻最後一塊木板，自然也聽到了祈稷的話，看到九月，他別有深意的看了看九月。

“是啊。”九月點頭，邊走邊拉下自己的袖，進了裡屋，這幾天阿安送來了不蠟塊，這會兒都製了蠟燭，明兒就是臘八，落雲廟人會很多，不想湊那個熱鬧，所以，決定今天去一趟，把這些東西送去之後還得去一趟外婆墳前祭拜一番，一邊把蠟燭數出來，一邊說道，“子端，我今天得去一趟落雲山，竈上已經熬了粥，你中午記得吃哦。”

“一起去吧。”遊春聽到說話，放下手裡的東西走了進來。

“明天就是臘八，廟裡會有很多人的哦。”九月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遊春蹲幫著一起數，一邊衝笑道，“我幫你挑擔子，到了山腳，你再自己上去，我隨後。”

九月不由輕笑，也是，以他的手，只要他不想讓人發現，別人想發現他確實難。

兩人一起收拾好東西，帶上了供品、紙錢、香燭，把家裡的竈火門窗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麼患才一起挑了東西出門。

臘八將至，這兩天倒是也有不人去廟裡進香，兩人走小路到了落雲山下，九月便接了擔子，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落雲廟。

一進門，便遇到了之前的張師婆，正站在善信師父面前賠笑臉，善信師父卻只顧著雙手合什念著“阿彌陀佛”。

“喲，這不是九月嗎？”張師婆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九月，愣了一下，目馬上便鎖在九月的擔子上，“你這是……來燒香的？”

“我來給善信師父送香燭的。”九月毫不掩飾，坦的看著張師婆，說罷，便把擔子放到了善信師父攤子前，笑道，“張師婆是來進香的？”

“送……送香燭的啊？”張師婆眼中流一羨慕，上前就掀開了九月筐子上方蓋著的紙，手拿起了一包蠟燭，大驚小怪的喊道，“呀，不虧是周師婆傳的手藝，這燭做的，一模一樣，又直又，怪不得善信師父堅持不要我的呢，唉，這人比人啊，真是死人了。”

九月暗暗好笑，瞧了一眼，張師婆紅滿面倒是真的，可這意？卻是瞧不出半分。

“阿彌陀佛。”善信師父在這張師婆面前似乎只剩下這一句“阿彌陀佛”了，清點了九月帶去的燭和經文等，便把錢連同空筐子都還給了九月。

張師婆的眼睛一下子就粘在了九月接過的錢上，目閃爍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先告辭了。”九月收好了錢，禮貌的對張師婆點了點頭，挑著空筐子去了小偏殿，明兒臘八，不想這熱鬧，便準備今天給外婆添份香油錢，然後再去墳前祭祭。

“哎，九月，九月。”張師婆在善信師父那兒磨蹭了一會兒，見善信師父一直不肯理，便轉了方向，追上了九月，訕笑著說道，“走慢些兒，我這兒有件好事要和你說呢。”

“張師婆，您能有什麼好事與我說得著啊？”九月徑自進了寄放牌位的小偏殿，把空筐放在門邊，取了一邊的香到外婆的靈位前，對張師婆說的好事，一點兒也不興趣。

“我剛纔都看到了，你帶來的都是燭，沒有香，對吧？”張師婆毫不以爲意，笑嘻嘻的跟著九月後說道。

“嗯，沒錯。”九月點上了香，朝著牌位拜了三拜，把香爐裡的快燃盡的香替換了下來。

“是不是沒買著制香的木啊？”張師婆笑瞇瞇的，看了九月一眼繼續說道，“我呢，手裡有不的木，要是你能指點我一下這做燭的一點點兒小竅門，我那些木可以均一半給你。”

九月目微斂，笑道：“張師婆家是開木行的嗎？”

“木行是沒有，就是認識幾個木匠，多年的了。”張師婆有些小小的得意，“你知道嗎？前幾天，你外婆以前合作的那個柳木匠也把木送到我家來了，他說，周師婆不在了，這留起來的木總不能這樣浪費了，所以啊，他就託了幾個人，問到了我這兒，我呢，原本是不想收的，畢竟這家裡還存了不，太多也用不完，可架不住他再三懇求，就收下了，剛纔呢，我看你沒帶香，就猜你可能不知道你外婆以前的生意，我沒猜錯吧？”

原來都是收走了。九月心裡明白了，不想與之多糾纏，便笑道：“謝謝張師婆關心，我這次沒帶香，是因爲這次需要抄錄的經文太多，一時不出功夫制香，只好先送了蠟燭過來，下一次送的便全是香了。”

“你有木？”張師婆口問道。

“張師婆，您也懂制香的，您說這制香的人會沒有木嗎？”九月似笑非笑的睨了張師婆一眼，再次朝著外婆的牌位拜了三拜，這才轉，“若沒有原料，我總不能憑空變出來吧？”

“呃……”張師婆尷尬的頓了頓，笑道，“我這不是替你擔心嗎？你說說，你一生下就沒了娘，當爹的又不管，如今連唯一照管你的外婆也沒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可怎麼過活哦。”

“謝張師婆關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日子怎麼過自然心裡有數。”九月朝微微頜首，從袋子裡分了三十文錢出來遞給了守在偏殿的小沙彌，看著他投進了化緣箱，便挑起了門後的空筐，“張師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說罷，也不等張師婆回覆，便大步出了門，直接從落雲廟角門去了後山。

“好了？”遊春之前扮香客在前殿轉了一圈，添了些許香油錢便轉到了這邊，雖沒有告訴他行蹤，不過，瞧收拾的供品之類的東西，他便猜測九月是想到後山拜祭，便等在了這邊。

“嚇我一跳。”九月拍了拍口，嗔怪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要走這邊？”

“這心有靈犀。”遊春微微一笑，看了看後，“走吧。”

“嗯。”九月點頭，率先走在前面，遊春沒見過外婆的墳塋，並不識路。

周師婆的墳就在廟後不遠的山嶴裡，兩邊種了冬青樹，前面平平整整的沒有任何遮擋，九月領著遊春很快就到了地方，卻意外的看到墳前站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正是如今那屋子裡住著的兩位老人。

“郭老？！”九月微愣，快步上前招呼，“大娘，你們怎麼在這兒？”

“九月。”老婦人一回頭，高興的招呼道。

郭老回首，目中綻現一抹欣喜。

“見過郭老。”遊春向郭老抱拳行禮，他早已懷疑這位老者的份，所以已經吩咐隨從去查線索，只不過現在還沒有結果。

“你們來了。”郭老含笑頜首。

九月還是疑他們爲何在這兒，放下了空筐，目一直盤旋在兩位老人上。

老婦人注意到了，笑著上前挽住了九月的手臂，聲解釋道：“我們閒來無事，就在山裡轉轉，便轉到了這邊，看到這座墳塋上的字，我家老爺正和我說起九月你呢，你可有日子沒來廟裡了。”

“是，家中事忙，便來得疏了。”九月點點頭，接了的說話。

“九月，你這碑文上爲何沒有刻上名字呀？”老婦人笑瞇瞇的點頭，隨即指著那墓碑上的字好奇的問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