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大早鬧哄哄的，你平日就起這麼早？”王子瑜也醒了，打著哈欠出來問。

在錦竹院里頭擔了一夜心的蓮香正好帶了人進來，笑著道：“表爺早，這算不得鬧，您要是在錦竹院住上一晚才知道什麼鬧。”拿了新裳過來給王子瑜換，又對了王子瑜道：“表爺別嫌棄，九爺這裳是沒上過的……”說著話團團的指揮了丫頭們進來伺候，兩個爺們很快的煥然一新。

褚翌拉住王子瑜，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不早了，咱們出去練練，你也使使大哥的槍，練完正好吃飯。我跟你說，大哥的那桿槍九十九斤，我爹他老人家還有一桿更重的，不過沒在家，隨帶著了……”

王子瑜被拉的喚：“哎呦，你慢點，我頭還暈著……”

蓮香來的時候，隨安心里正難的很，就躲在耳房里頭，一直到蓮香離開也沒出來。

一群人鬧哄哄的走了，書房小院就跟被過一樣，到糟糟。

隨安先把兩個人換下來的裳收拾到一，按理說蓮香來的時候就應該順道拿回去，這種事，隨安拿不準是蓮香忘記了，還是故意留下的。但這會兒一點也不想理會，隨便這對主仆去作，也是有脾氣的人。

繼續收拾房子，一通忙活下來，到吃午飯的時候算是松一口氣，書房小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想整理的干凈整潔，非得結結實實的花時間不可。

這麼一來，留給隨安生悶氣的時間就不長，剩下的時間把自己的被子拆洗晾干，夜里沒得蓋只好拿了褚翌的被子先將就一日。

接下來幾日褚翌沒再來書房小院，林姑娘也沒過來串門，隨安好歹的緩過勁來。

進了臘月，天氣更冷了，隨安夜里睡覺非要把被窩暖熱乎了才敢進去，早上起床滿屋子冷氣。

初六這日天還蒙蒙亮，一串串的鞭炮響在府里點開來，隨安開了小院，見個小廝一問才知道，褚帥大獲全勝，嶺王以及兒孫全數投降，已經在回京的路上。

褚帥是統帥，雖然還兼著幾個地方職務，但必定要進京面圣還帥印的，班師回朝，請功賞，是武將畢生的榮耀！

褚府的人歡騰了起來。

褚翌高興完了，想起自己的功課來了，別人還在高興，他已經沖到了書房小院，一面打發了小廝去王家跟王子瑜要做好的詩，一面喊了隨安過來。

隨安抱了足有十多斤的字紙進來。

“九爺，這些都是您往常該做的功課。”

褚翌看著這差不多趕上他一半兒高的“功課”，臉沉了下去：“這麼多你我怎麼抄？”

胡翻騰了一下，發現都是麻麻的簪花小楷，更是生氣：“行書隸書草書，你寫哪一種不好？”偏寫子們用的簪花小楷！這樣他想冒充一下自己寫的也沒辦法！就算他能忽悠住父親，但這麼娘氣的字——父親鐵定笑話他！

“回九爺，行書隸書草書九爺往日都寫過，府里的規矩，奴婢們不可學主子們的字，奴婢只會寫這個。”

見臉也青青白白的不好，褚翌更煩：“這些都是你近來寫的？”

“是，奴婢這幾日除去吃飯，就是寫這個。”事實當然不是，這些都是往日悄悄寫下來的，否則一下子寫這麼多，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

褚翌雖然很懷疑，但還是道：“行了，你下去歇著吧！”

隨安：“九爺，奴婢給您墨墨吧？”故意連舊年寫的也抱出來，就是為了看他筆疾書，好出一出自己中惡氣，自己要是走了，豈不是看不到？

褚翌想著墨墨向來比那些魯的小廝磨的好，點頭應了，也不多說，直接挽了袖子悶頭抄寫。

隨安心里暗爽，天暗下來，還殷勤的點了大燈，十幾蠟燭把屋子照的如同白晝。

褚翌一口氣寫了百十多張，累得手腕子都要斷掉了，摔了筆道：“今兒不寫了，明日早起來寫。”他明明寫了百十張，可怎麼看怎麼覺得隨安那一摞沒減。

一整天下來，隨安還能悄悄出去活活，褚翌是保持一個姿勢不吃不喝的書寫，他這勁頭，隨安面上淡定，心里還是很佩服的，當然，也暗暗腹誹，九爺這麼賣力，也有可能是因為褚帥的棒威力巨大。

褚翌站起來，全的關節都咯嘣響。

“九爺，奴婢喚兩個大力的使過來給您肩膀吧？”

褚翌回頭看了一眼，這還是兩人前幾日鬧了那一場之后頭一次這麼和諧。但是這丫頭的殷勤，他怎麼琢磨都覺得不對味兒。

“不用了，你替我捶兩下就行。”

隨安剛才那樣說就是為了避免自己給褚翌捶肩膀，沒想到褚翌突然來這麼一句，愣了一下，見褚翌已經在看，連忙上前給他肩。

用上吃的勁兒，褚翌還不滿意：“怎麼跟只貓子似得，你用點力啊！”

隨安累得說話都斷斷續續：“奴婢就這麼大的勁，剛才就說了，兩個有力氣的人來，您又不讓。”

兩個人槍舌劍，褚翌累的狠了，聽抱怨幾句，權當是貓，也不理會，竟然坐著睡了過去。

褚翌再醒過來，耳朵里是蓮香的聲音：“這一整天，除了早上吃了點東西，竟是沒再進過一粒米，我這里還不敢告訴老夫人，也替妹妹擔著心……”

不理會蓮香話語間的暗鋒，隨安也學了的聲音低低道：“姐姐不用擔心，九爺一直在做功課呢。我見了九爺能靜下心來做一整日，就想著褚帥排兵布陣，豈不是比這個還辛苦，可有道是虎父無犬子，上陣父子兵，九爺現下能吃了這個苦，將來豈不是定能青出于藍？說不定啊，咱們府里還能被封個異姓王或者上柱國呢！到時候我們這些伺候的，雖說比不上姐姐功勞大，可也能跟著風風不是？”

蓮香輕笑：“你這丫頭，讀書識字兒就是甜會說，我這才一句，你就來著這麼一大段。”

隨安見糊弄了過去，暗暗一下冷汗，心道以后還要按時讓褚翌吃飯，跟他生悶氣事小，要是被上頭人看在眼里覺得伺候的不盡心，這條小命還要不要了？

褚翌其實仍舊很累，可被隨安這麼一說，又覺得自己的這點累實在不算什麼，父親說過行軍在外，有時候走上幾天幾夜，喝污水，啃冷雪，天冷天熱都是罪……

他就是沒想到隨安小小年紀竟然有這樣的覺悟。這樣想來，不僅在接下來的幾天都安安分分的寫功課，還放話要放隨安假，準歇息。

隨安計得逞，不，應該是吹捧得當一舉數得，褚翌真真就日日不輟的抄寫功課，拿出了以前數十年都不曾有過的勁頭。

連徐媽媽都陪著老夫人悄悄來看了一次。

徐媽媽回去后就對了老夫人道：“您可寬心了，九爺有這子勁頭，還有何事可愁？”

老夫人心里高興，倒比當日知道大老爺得勝回京還要真快活上兩分，不過即便如此，也不敢將話說滿了：“就怕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若是這功夫下在平時多好？你說這算不算臨時抱佛腳？”

若是隨安在這里，一定大贊一聲老夫人慧眼如炬！

到了臘月初八，先是宮里的臘八粥頭一份的賞出來送到褚府，到了正午獎賞褚府的圣旨出了宮。

紫玉直接把接旨穿的裳送到了書房小院，“大把九爺的裳送到了徵館，知道九爺在你這里，我就不多跑到錦竹院去了。”

什麼九爺在這里？

隨安心里吐槽，面上呆呆，只作不懂的接了裳，上卻道：“蓮香姐姐想必快過來了。”早幾日就發現錦竹院的小丫頭在書房小院連廊那邊鬼鬼祟祟的，不過們不靠近，也懶得理會，個人的心思都有，若是為他人心，只怕自己先累死了。

隨安說完見紫玉一怔，立即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連忙補救：“這裳繁復，我可不會擺弄。”

正說著話，蓮香果然匆匆過來：“妹妹別怪我莽撞，實在是，若是伺候不好鬧了笑話，不只是一個人吃掛落。”話都說的氣吁吁。

隨安把裳給了，笑道：“九爺在書房，那便多偏勞蓮香姐姐了，我送送紫玉姐姐。”

蓮香這才對了紫玉行禮，說了句怕耽擱接旨的時辰就捧著裳去見褚翌了。

紫玉走了幾步還回頭看了一眼，意有所指的對隨安道：“你倒是大方。”

“我是一個人，年紀小，也不如諸位姐姐們穩重，難不我事事都要上手兒？我還怕伺候不好九爺挨訓呢！再者咱們府里的姐姐們，我還沒見過幾個掐尖要強爭強好勝的呢。”話頭一轉：“不知道這接圣旨咱們能不能去聽聽？我這還是頭一回見呢。”

“接旨在西院，你說我們能不能去聽？”

自然是不能，西院雖然不是正院，卻是府中宗祠所在，平日里都是大門鎖，除非重要日子才開門的，別說奴婢，就是姨娘們等閑也進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