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蕁沉默不語，謝瑾下了床，坐到書案前把在鎮紙下的一張地圖出來放到面上。

“樊王早就在那里做好了布置要把熾軍一網打盡，我如果能將計就計，把西涼軍引過去，讓他們和樊軍拼個你死我活，一方面能破壞西涼和樊國的盟約，一方面也可以惹怒烏桓，他急怒之下或許去找沈淵麻煩。”

他把沈蕁抱過來，讓坐在自己上，一手環在腰間，一手拿了筆在圖上虛虛劃著。

“要去灤河西，必走伍貢山，西涼軍如若要進行伏擊，應該會埋伏在這一線——熾軍殺名在外，為確保萬無一失，他們應該會等到我們與樊軍戰后撤退，趁我們力氣不濟時再發攻擊。”

他手中的筆尖指到伍貢山尾的一山坳，停了停。

“樊王雖一直忍氣吞聲，但這次也到極限了，他在灤河一線布置了大量兵力，想等我們一到就展開圍剿，我會小心把大部分樊軍引到這個山坳里來。”

“你怎麼做？”沈蕁轉過頭盯著他。

謝瑾微微一笑，“這段時間和樊軍戰，我們囤積了不從樊軍尸上下來的軍服，只要故意讓西涼軍打探到我們為混淆耳目穿上樊軍軍服，那麼真正的樊軍一到，他們會認為這些樊軍就是熾軍……”

沈蕁笑嘻嘻地了一下他下頜，“你一早就計劃好了？”

謝瑾“嗯”了一聲，握住那只手瞅著道：“怎樣？沈將軍？允不允許我出征灤河西？”

沈蕁想了想，“那我帶榮策營也埋伏在周邊，以防有什麼意外。”

謝瑾見點了頭，便拿筆蘸了朱砂，在地圖上點了幾個點，“你如果要去的話，可以事先埋伏在這，到時我會帶人從這邊走……”

沈蕁側頭看他，見他一面沉思著，一面不時點著筆尖，長睫下雙目清湛有神。這種時候，一般他眉心會微微地凝蹙著，修眉也會略微上挑，可惜面擋著，那種悉的神態只能憑想象了。

嘆了一聲，把冰冷的雙手往他領里探。

謝瑾慢慢停了手，“干什麼？”

沈蕁哈哈一笑，“手冷，給我暖暖手。”

“那就到里面來，”他抬起雙臂，等冰冷的雙手到肋下，才放下手臂把那兩只手掌夾住，“暖和些了嗎？”

“暖和了。”心滿意足地嘆了一聲，把也整個兒上去，謝瑾擱了筆攬住肩頭，長時間注視著案上的地圖。

外頭的雨更了，有細細的雪點子夾在其間飄落下來，寒氣從翕開的窗里一往屋子里侵，他把人抱到床上，放下了床帳。

三日后的夜晚。

風云厚，月星黯，雪沒有下下來，凜冽的寒風在山澗上下呼號著，嗚嗚的風聲在耳邊，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這一種扎人心的霍霍之聲。

沈蕁裹著狐披風，策馬立在一山崖上，旁邊是孫金與馮真，后的樹林里，著榮策營的五千將士。

的目凝注在山崖下一黑乎乎的山隙，謝瑾帶領的熾軍正從那里通過。

不一會兒有哨兵來報，“稟將軍，熾軍已過了貢虎澗，現暫時停了下來，等待前面探子的消息。”

沈蕁頷首，把目轉向西面方位。

離此地五十里的山坳中，已有一小的西涼軍從昨夜起便潛在暗，但據沈蕁的探子回報，大批的西涼軍一直集聚在伍貢山外靠近西涼與大宣界，并沒有深山腹中。

下心頭那不詳的預，靜靜等著前方偵查樊軍況的探子回報。

半個多時辰后，兩名探子回來了。

“什麼況？”沈蕁見兩人一臉疑，立刻出聲詢問。

一名探子道：“伍貢山盡的灤河河岸，本已囤積了大量的樊軍，昨晚我們才探過，約莫有兩萬多人，但今晚過去時，這批樊軍卻退了，一個士兵都沒留下。”

沈蕁吃了一驚，“退了？全退了？什麼時候退的？”

“看樊軍駐扎留下的炊痕，應該是天亮前就退了，”那探子思忖著，問，“還要再探麼？”

“已經退了一天？”沈蕁眉頭皺了起來，沉著擺擺手，“下去吧。”

朝遠的灤河岸方向眺，但天地間一片漆黑，視野中只能見到遠山林團團的黑影，天際中晦暗的沉云得很低，直到人的口上，到人不過氣來。

“什麼事會促使樊軍放棄圍剿熾軍的行？”喃喃自語著，“……除非，有比絞殺熾軍這個心頭大恨更重要更急迫的事……”

猛然回頭，“西涼軍呢？西涼軍的探子呢？”

“剛遣過去一個多時辰，大概還有半個時辰才能回來，”孫金應道，接著一呆，“……將軍？”

灰暗的夜下，看見沈將軍的臉突然變得慘白，雙眼中的眸瞳像黑夜里幽幽漂浮的暗，而那兩點暗霍地一下燃燒起來，下一刻聽見沈將軍了起來。

“紙呢？誰有紙？”

大家面面相覷，沈蕁二話不說，拿匕首劃開一角袍，咬破手指，直接在上面寫了“撤退”兩個字，接著寫下龍關、獒龍、萬壑關等幾地點，出懷里的帥印在下方使勁一蓋，喚了親衛徐聰上前。

“徐聰，你帶領一隊人馬，立即趕回龍關，一刻也不許耽擱，務必把這封軍令到崔軍師手上，要快！”

徐聰瞧著那封明令撤退的軍令，大驚失，“將軍？這……”

“撤！全都撤！”沈蕁厲聲喝道，“遲一刻便是萬千人的命！”

“將軍！”大家齊聲驚呼，慌之下，孫金和馮真□□的馬嘶鳴起來，山風狂地肆著，有樹枝被刮斷，一瞬間山搖地晃，整個山頭似乎都被風浪掀起來，了暴風驟雨中即將傾覆的一葉殘舟。

沈蕁口起伏，深吸一口氣，看定徐聰。

“今夜西涼軍大舉出，探子雖還未回報，但這批西涼軍一定會轉道去寄云關，鎮守寄云關的沈淵恐怕會對這批西涼軍的靜掉以輕心，以至大意失守，而西涼軍的后頭會跟著大批的樊軍，一旦寄云關被打開一個缺口，樊軍從西境進關，北境延綿萬里的關墻便了擺設，沒有了關墻的抵擋，八萬北境軍只能被樊軍前后圍著打，不撤離的話便只有等死了！”

語聲雖急促，但仍舊沉穩堅定，令有幾慌的徐聰完全冷靜下來。

“將軍放心！徐聰定不辱命！”應了一聲，立刻躍上馬背，點了一隊人馬往山崖下沖。

“馮真！”沈蕁朝馮真轉過，雙目中的火焰迎著風勢燃燒起來。

“末將在！”馮真大聲應道。

“你即刻帶一千榮策營將士趕往西境的長源寨和崎門關，讓我留在那兒的西境舊部做好準備，避過這波勢頭保存實力，等我的召集——記住一路小心，避過西涼人和樊人，不要跟他們正面沖突！”

“末將得令！”馮真沒有一個字的廢話，馬上掉頭而去。

兩支小隊人馬很快消失在狂風呼嘯的夜中，沈蕁定了定神，這才看見山林暗，樹影搖曳中一人縱馬急急趕來。

沈蕁下了馬，等他也翻下馬背，上前撲他懷里。

謝瑾摟住。

片刻后，抬起頭來，風吹了的發，發帶在夜空中飄揚起來，令他的心也跟著在狂風浪疊中沉沉浮浮。

“謝瑾，”沈蕁著他臉上冷的面，“我得去寄云關瞧瞧，無論能不能挽救，我也得去。”

“寄云關恐怕大勢已去，”謝瑾凝視著，到在他面上的手，握住，“我這就從騎龍坳往下，守住西境和北境的接線，先把樊軍攔一攔。”

沈蕁有點失神，“攔得住麼？”

“攔不住也得攔，”謝瑾道，“你放心，我會量力而行，盡量拖住樊軍，留給北境軍撤離的時間，一旦確保最近的獒龍守軍撤離，我就跟著撤。”

他微微一笑，寬，“騎龍坳有顧長思的八千兵馬，此外我們還有悉地形的優勢，攔上一兩天不問題。”

沈蕁只埋在他懷里不說話，子略微發抖，大概只有在他懷里，才會流一從不在外人面前展的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