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法把頭連搖道：“不是很問題，而是絕無可能。如果咱們衝過去，人馬都死了，只剩下本將軍一個桿兒，就算逃到了夏州還有個屁的用，手中無兵，那就是一個廢，從此以後再無我出頭之日了。”

張浦道：“這第二條路，就是投奔契丹，契丹之國由數十個民族組，兼收幷蓄，並不忌憚你是黨項人還是直人、高麗人亦或渤海人，如此可保全將軍這一支人馬，契丹能扶持漢國以牽制宋國，自然也可以扶持將軍以牽制西域，但是這有一定的兇險，如果契丹無意西進，咱們其羈縻，可就再不復自由之了。契丹軍隊的統屬十分混，除了幽雲十六州的漢兵，盡皆沒有軍餉，平時爲民，戰時爲軍，全靠本部族補給，如果到時給咱們劃一塊地方去放羊，那可就……”

李繼法機靈靈打一個冷戰，連聲道，“不無可能，很有可能，與其投奔契丹，不如冒死返回夏州，去不得，去不得。

除此之外，還有旁的路走麼？”

張浦目一閃，又道：“那返最後一條路，就是投楊浩了。

“甚麼？”李繼法失聲道：“投奔楊浩？”

張浦連忙安道：“將軍勿驚，且聽屬下仔細說來。”

李繼法聽了這樣荒唐的言論，幾乎要跳起來，聽他還有下文，這才強捺著坐住，呼呼地著氣道，“你說，你說，去投楊浩，算是甚麼道理？”

張浦道：“據說……李彝大人之子，我夏州原主李岑大人還活著，如今就在蘆州，黨項七氏就因楊浩是李岑大人的義子，這才投靠了楊浩。”

李繼法驚疑不定地道：“那又如何？若投契丹，對李睿大人還可說是爲保實力，徐圖後計，若是投了檉浩，那……我們便再無退路了，你認爲……楊浩會是李睿大人的對手麼？”

張浦目閃，緩緩說道：“很難講，不過楊浩未必沒有一搏之力。他與府州、麟判-結盟……”

李繼法搶著道，“就算與麟府兩州結盟，他們也不是夏州的對手。

張浦反

問道“再加上黨項七氏如何？”

李繼法爲之十室，張浦又道：“還有吐蕃、回紇。現在民間傳說，楊浩是崗金貢保轉世靈，將軍不要小看了這宗教的力量，信仰，足以讓他們模糊了彼此的族羣和出的不同，就算他們不會投靠楊浩，至也會對楊浩更親近一些，以前不會有人能撼李睿大人的地位，現在卻很難講了。

大人是李氏家族的人，既然楊浩是李岑大人的義子，那麼大人也不算是投靠了外人，如果楊浩真能取夏川而代之，據河西西隴蜀，爲西北第一強藩，到那時茫茫草原，戈壁沙漠，一馬平川，人煙稀，他不管以哪一州爲府邸，耳目都難及四方，必得派遣心腹可靠之人赴其地主持其事，才能控制蝥個西域。到那時將軍既有扶保之功，又是李氏宗親，還能不獲重用麼？要爲一方之雄，那是必然之事。”

李繼法猶疑半晌，冷笑道：“他？一黃口小兒，能是李睿大人的對手嗎？這—步萬萬走不得，”

他站起來，在房中急急踱了一陣，回首說道：“咱們若北去地阜澤，穿越烏素沙漠趕到懷州，再從懷州趕往夏州，避開黨項七氏部落駐地繞道而行，你看如何？”

張浦吃驚地道；“槨軍，如今冰天雪地，如果走運條路，兵士們還好些，他們的家眷怎麼辦？這條路走下來，就算沒有到一支敵人，待到了夏州，凍死斃的人也持不計其數，讓他們苦守三天尚且怨聲載道，走這路，他們肯麼？”

李繼法聽了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屁又坐回凳上，無奈地搖頭道：“不管如何，總不能去投楊浩。一旦被他曉得我曾對他不利，後果難以預料，若是西返夏州之議不，那……咱們回頭再說吧。”

張痛聽了不默然。

張浦陪著李繼法回了他的府邸。

說是府邸，也不過是稍像點樣兒的三進院落，張浦對李繼法的舉棋不定很是失，形至此，一方主帥須得早做打算，可是李繼法對即將到來的困境缺乏最基本的認知，這樣混一天算一天的心態，怎麼可能就大事，可是李繼法不做決定，他也無可奈何，這一路上只得不斷陳述厲害，希李繼法能早做決定。

如果李繼法做了決定，也未必就能統一所屬不同意見的，不過那時就好辦了，生死存亡時刻，誰還顧及許多，只要李繼法支持，他不介意先來一次部清洗，剷除那些刺頭兒將領，再向可以依傍的一方勢力輸誠投靠。所以這一路上，他不斷地進行規勸，李繼法吱吱唔唔，只是搪塞了事。

李府到了，推開院門，李繼法回道：";張將軍且回去歇息吧，這件事還容我仔細考慮考慮……”

“嗯？”張浦忽然日現警芒，迅速向左右看去，李繼法也忽有所

覺，立即按了手中刀。

張浦穿著一長袍，未著戎裝，亦未佩劍，他握雙拳，閃到李繼法前面，警覺地看看院中四方角落，低聲道：“將軍可覺得有些甚麼不對？”

李繼法緩緩刀，低了嗓音道，“的確有些不對，守門的侍衛怎麼一個也不見了？”

二人心生警兆，一時卻還拿不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了事，畢竟那種可能非常小，如果是因爲侍衛散漫，也跑回去歇息了，兩人大呼小一番驚屬下趕來，明日就要爲三軍笑柄了，是以一時卻也不敢聲張，二人只是背靠著背，慢慢向院中移，李繼法沉聲喝道：“二保，馬三，你們兩個狗東西去了哪兒？”

這兩人是他的親兵侍衛，就位在兩側廂房，如能聽得他們迴應，便會知道這是一場虛驚了，不科李繼法喊罷，院子裡卻沒有一點聲息，張浦道：“形有異，速速退出宅院。”

二人剛要拔足搶出，只聽“卟卟卟”幾聲呼嘯，二人腳下一尺遠的

地方突然摜一排羽箭，牢牢地鈈在地上，箭羽猶嗡嗡作響。

“果然出事了!”張浦心中一驚，卻還沒有搞明白是軍士譁變，還是有敵潛，既然對方箭示警而不傷人，那就還有迴旋餘地，於是提足了丹田氣，想要喝問對方的份再做決定。可是李繼法是個人，心思哪及他縝，一見羽箭來，李繼法心中大驚，本能地便想避到暗逃離兇險。

他這時的位置距廊下只有一丈開外，以他手兩個箭步就能躥進去，只要避到廊下，藉著廳柱廊檐的掩護，箭矢的威脅就小多了，這幢房舍一草一木他都非常悉，只要逃開，就有了生機。

要關頭，他甚至沒有通知張浦一聲，突然肩頭一晃，向院門搶出一步，佯做逃離出去，隨即投足向房檐下撲去。一步，兩步，半個子已藏屋檐影下，只聽“錚錚錚”幾聲弓弦急驟，“啊!”李繼法背上一連中了四箭，整個子仆倒在地向前去，腦袋“砰”地一聲結結實實撞在臺階上，子搐了一下，寂寞不了。

張浦子僵直，一也不敢，兩手掌心全是汗水，李繼法從獨自逃命，到中箭倒地，只在剎那之間，他連驚呼制止都來不及。

“這是誰？士卒譁變麼？”張浦掌心汗涔涔的，連脖子扭的作都不敢稍大一些，生恐潛伏於暗的敵人誤以爲他要逃竄，他再快也快不過弓箭的速度，何況那些弓弩手躲在哪裡他都分辨不得。

這時府門開了，然後“砰”地一聲，燃起了兩支火把，三個人影兒出現在門口。

張浦瞪大了眼睛，盯著門口那三個人，左右兩個一手持刀一手持火把的大漢拱衛著中間一個漢子緩步走了過來，只見那人碩大一個頭滿臉虯鬚，濃眉闊口，顧盼之間極是威風。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張浦面前，得意洋洋地笑道：“李指揮，幸會，幸會。

張浦嚨有些僵，他嚥了口唾沫，才吃吃地反問道；“李……李指揮？”

那禿頭大漢頭，笑嘻嘻地道：“李指揮，真佛面前不燒假香噯，嘿嘿，在我艾義海面前，你老兄就不用反穿皮襖裝小綿羊了吧？

張浦哽著嗓子道：“艾義海？你是西北狼艾義海？”

“不錯。”

艾義海洋洋得意地大笑：“李指揮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匪做了，傲了匪，你也會落在我的手中吧，哈哈，哈哈哈……”

張浦指了指屋檐下那寂然不的，沉聲道，“那位纔是李繼法指揮使。

“甚麼？

艾義海大吃一驚，快步走過去繞著那轉了兩圉，又在他上踢了一腳，見那人毫無反應，不破口大罵：“你個，

熊，你是明堂川大當家的，怎麼提刀佩劍的打扮得倒像個侍衛，這下殺錯了人，可怎生是好？”

他扭頭看看張浦，撓著頭走回來，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出了令人心悸的笑容；“呵呵呵，看你舉止，比那死鬼還有些人樣兒，你是哪個？”

張浦還不知艾義海投了楊浩，在一個馬匪面前，他縱然一死也不想弱了自己名頭，便把腰桿兒一，聲道：“本是雙龍嶺副都指揮使張浦，你們這些膽大包大的馬匪意何爲？”

“副都朝揮使？”

艾義海一聽大喜，就像見著了自家親兄弟似的一把拉住他，喜孜孜地道：“那都指揮使死了就是你當家了？哈哈，甚好，甚好，本和你做一筆易，如何？”

暖閣垂簾，炭熾燃。

房中暖烘烘的，楊浩俯在牀上，笑地逗弄著兒。小傢伙剛睡醒，本來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子被楊浩放開來，玩得正歡實。瞪著眼睛，力擡起兩隻小腳丫踢踹著楊浩的下，脣嚅啊嚅的嚅出一堆泡沫來。楊浩笑嘻嘻地出手指給兒淨囪，聽得旁邊房中傳出一陣笑聲，不由皺了皺眉。

聽靜，正在說話的是小周後，說的不外乎是裳的搭配、胭脂水的使用，唔……偶爾還與娃娃、妙妙對答幾句詩詞。

自那日兒誕生之後，小周後就了楊府的常客。小周後似乎與這小丫頭極是投緣，那天居然主提出要認自己兒做乾兒，他這兒剛一出生，就有了一個親孃，三個姨娘，也不差再多一個乾孃，楊浩本就有心答應，何況看那小周後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神畏怯的很，倒像生怕他不肯答應似的，昔日堂堂一國帝后，到了看人臉的窘境，著實可憐了些，楊浩便一口答應下來。

待到冬兒和兒的一應事宜料理完畢，夜也深了的時候，各人都誒回房歇息了，楊浩見天已經大晚，便請小周後留宿府上一晚，明日再送回府邸，這本是一句客氣話，接答應酬最常見的客套話，卻不知那小周後怎麼想的，居然誠惶誠恐……說是寵若驚吧，又不太像，倒像是驚懼不已的模樣，楊浩見了莫名其妙，正要著頭皮吩咐穆羽送回去，可剛一張，又趕答應下來。

楊浩可不知那一晚小周後和瞀娘可是盡了苦頭，兩個苦命子共睡一榻，整整一夜都沒閤眼，兩個人不解帶，一直眼地等著他，等著他黑巾蒙面、手執屠刀，獰笑著闖進來殺人滅口。那一晚楊浩就睡在冬兒母旁邊，休息的倒是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