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呂老前輩，請喝茶。”端著茶盤的狗兒輕盈地走了過來。狗兒穿一襲合的杏黃道袍，脣紅齒白，眉目如畫，把茶盤往石桌上一擱，乖巧地喚道。“喔，狗兒已經長這麼大了，呵呵，就像了條的柳枝兒，已經有點大姑娘的模樣了。”呂拇賓轉首看向，微笑著說道。

狗兒臉上依舊帶著乖巧的笑容，心中可不太樂意聽，自打到了華山。輩份崇高，敢直呼小名兒的可沒有幾個，小姑娘慢慢長大了，也曉得自己的名不太好聽，喚一聲狗兒，也就是的楊浩大叔這麼才聽，旁人——哼，就算是師傅的老朋友，也不太開心的。

聽見呂賓這麼，狗兒心裡不願，就想返離去，耳是呂賓扭頭與陳摶又說了一句話，卻一下子定住了的子，呂賓正提到的楊浩大叔，在這山上連大叔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如今好不容易聽到了他的消息，怎還捨得離開，於是原地打了個磨磨，又轉了回來，裝作渾不在意地站在一旁，兩隻耳朵卻都豎了起來。

呂賓剛剛說到讓他的道靜音趕去教授楊浩夫人雙修的丹功法，靜音原本是第一名。做白牡丹，因藝雙絕，是以一直目高於頂，多名門公子追逐在石榴下，終究難的法眼，後來呂賓雲遊至此，白牡丹卻死心踏地的上了這個風流倜儻的修道人。兩個人從此結爲道，也離青樓，拋棄了白牡丹的藝名，自取道號靜音，伴隨呂賓左右，直至歸關外。

如今狗兒往旁邊一站，呂賓雖然放浪形骸、不羈常規，倒底是個老前輩，當著人家師徒兩個，徒兒又是個小丫頭，卻不好再提雙修這方面的事了，於是轉而言他道：“人老了，就特別的想念老朋友，以前十年二十年的不見也不無所謂。現在不嘍，前年剛剛見過，就特別想的慌。我想著，雖說你的年紀比我還小些，可是徒子徒孫的出去一趟總人惦記，我就自己來了。”

陳摶微笑道：“這華山風。較之寨外的紫微山勝及百倍，老友何不遷來華山，咱們老朋友不就可以時常見面了麼？”

呂賓含笑搖頭：“華山是你陳摶的賓，貧道偶爾來叼擾一番也就罷了，若我遷來此，你不怕污了你的清譽麼？”

陳摶莞每一笑道：“凡夫俗子，理他作甚。”

狗兒聽他不再說及楊浩，心中著急，這年紀，毫無城府，很難掩飾自己的本願，忍不住問道：“呂老前輩，方纔聽你說……楊浩大叔，枷……怎麼樣啦？”

提起自己徒兒，呂賓不無得意。洋洋自得地誇讚他功績道；“說起我那徒兒，倒是當真了得。記得初見他時，還不過是個蘆州知府，如今……嘿嘿……“

呂賓舉杯喝茶，直把狗兒恨得牙的，這時偏又不敢催促，呂賓慢各斯理地喝一口茶，這才捋著鬍鬚吹噓道：“如今他已至橫山節度使、加封河西隴右兵馬大元帥了。西北諸藩，俱他的節制，如此年輕，有如此本事，放眼天下。古往今來，也就是我純子的徒弟，纔有這樣的本事。”

呂賓久不理凡塵之事，諸多思維還留在唐朝時期，總覺得做一方節度使，儼然一方諸侯，那是很揚眉吐氣的事。陳摶住在華山，門下弟子衆多，對中原之事有所瞭解，聽著卻不是那麼對勁，不壽眉微蹙道：“宋自立國以來，吸取唐時教訓。對於一方節度總是再三戒備，唯恐重蹈唐葉覆轍，豈有再樹一蕃，自削權柄的道理？”

呂賓一怔，訝然道：“是這樣麼，我來時路上，聽酒館中人閒談。才曉得我那徒兒如今境遇，只知他得了銀州，招兵買馬，勢力大張。與折楊兩藩締結同盟，夏州李家恐怕不會坐視不理，倒不曉得趙宋皇家有這樣的忌憚，既然如此，那趙家的皇帝爲什麼還要加封我徒？”

陳摶目略，須不語。對自己的開山大弟子，又是這樣替師父長臉的好徒兒，呂賓可是著實的關心，見陳摶似有所悟的樣子，呂賓不著急起來：“場之中，盡是骯髒齷齪，若非如此，我當初也不必中了進士，卻不肯做了。我那徒兒愚直的很，可不要中了人家的算計纔好。

你這老兒通，趕幫我算算，如果連我這開山大弟子都護不的周全，我呂賓哪還有臉面在世間逍遙？”

狗聽，也沒來由得心慌起來。好象楊浩大叔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似的，趕扯著陳摶的袖子央求道：“師傅，楊浩大叔對徒兒恩重如山。徒兒還一直不曾報答呢，就請師父卜算一番吧。”

陳摶蹙眉道：“天機不可泄，小燚呀……”

“師傅……”

“好好好，不小……所謂天機，虛無縹緲，應運而生，應運而變。世人愚昧，妄以私意測度，或錯認邪瘓，或誤求外，結果反誤人誤己。徒兒切切不可倚之，否則恐要貽人害己了。”

狗兒聽得師傅甥甥嗦嗦，只是一迭聲稱聲，陳摶這才閉目測算，狗兒屏息看著，久久，陳摶忽輕哦一聲，呂賓不容道：“怎樣？”

陳摶喃喃地道：“過涉滅頂，兇，無咎！大兇之卦。”

“甚麼？”狗兒的小臉頓時變的一片慘白。呂賓倒還沉得住氣，只是睨著陳摶，等他解釋。

陳摶卻閉著雙眼，仍是念念有詞：“下坎上離，離爲火、坎爲水。火向上炎，水往下潤，兩兩不相。三三，兩兩相應，有同的共濟之象，故此卦爲亨。但六文均位不正，差錯，若小狐沌濟。濡其尾，無攸利，便是大兇。水火不相容，死生繫於一線，天機就是天機，終是令人莫測。”

狗兒聲道：“師父，這一卦，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呂賓蹙眉道：“竟是未濟卦麼？那真是不可揣測了。涉水過河，河水沒頂，大兇，然明知不可爲亦當去爲，所謂不可窮，生生不息。置之死地而後生，是兇是吉。倒在兩可之間了。”

狗兒茫然道：“呂老前輩，我師傅這一卦是什麼意思呀？”

呂賓道：“這卦像上說，楊浩眼下步步危機，險象環生，乃大兇之兆。不過六十四卦之中，這未濟卦是最後一卦，未濟者，就是沒有完。這一卦，是沒有定論的，生中有死，死中有生，生生不息，周而復始，這一卦最是玄妙莫測，令人難以揣度。”

狗兒急道：“師父，楊大叔是好人。咱們應該提醒他一下，讓他小心戒備纔是。要不然……要不然讓他上咱華山，待避過這一吉再走，可好？”

呂賓苦笑道：“狗兒，你沒聽你師傅說麼？他這舊劫是明知不可爲而爲，自蹈死地求取新生的卦象，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走出去的，不可迴避。難道咱們能讓他舍了基業，從此做個閒散人不？這是六十四卦最後一卦，既是結束，也是周而復始，生生不息的一個起點。是生是死，皆在意料之外，我們是無從幫他的，若是不然，就算你肯。我這做師傅的也不肯坐在這兒看他應劫。”

陳摶也道：“是呀，小燚，師傅說過，所謂天機，虛無縹緲，應運而生，應運而變，變化莫測。世人愚昧，妄以私意測度，或錯認邪瘓。或誤求外，反倒誤人誤己，如果我們胡干預，只怕弄巧拙。”

“師傅……，”

陳摶沉下臉道：“回去習練功法，不要分心旁驁。”

斥退了狗兒，陳摶向呂賓搖頭苦笑道：“我等凡人，妄想揣測天機。這天機豈是那麼容易揣測的？沒有窺出個結果來，反倒害得自己猜疑不已，這不是弄巧拙了麼？”

呂賓想了想，卻泰然微笑起來：“我那徒兒，卻也是應天機而生。我纔不信，上天誕下這個天機下來。就是讓他莫名其妙而來，再莫名其妙而去，這一劫對他料無大礙。

兩人是出家人，生灑，對虛無縹緲、無從琢磨的事，便抱著靜觀其變的態度，可是對狗兒來說卻是不然。二人這幾句話，狗兒並沒有聽到。大人總覺得小孩子不懂事，不需要事事向他說個明白，只消告訴他怎麼去做就可以了，可是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思想，陳摶說這一卦是大兇之相，又說什麼生生不息，天機難測，就把打發了，在心中，楊浩大叔那是和孃親並列。在心中最爲珍重的人，又如何放心得下？

狗兒回到府，心煩意，本無法定，乾脆向山腰奔去。與鄧秀兒雖差著幾歲年紀，卻是最談得來的朋友，心中有了煩惱，自然要向這唯一的朋友傾訴一下。誰知當趕到三清觀向出雲觀主一問，鄧秀兒居然藝下山了，剛剛離開道觀不久。

唯一的朋友就這麼走了，居然沒有對說一聲，狗兒心更加低落。怏怏地走到自家門前，前方卻傳來驚喜的聲：“小太師叔。”

狗兒霍地擡頭，卻見鄧秀兒背一口劍，斜特著包袱，英姿颯爽地站在家門前樹下，狗兒立即驚喜地迎上去道：“我還道你已經離開了。”

今天邸秀兒的神氣出奇地好，笑地上前見禮道：“還沒見過小太師叔，我怎會不告而別呢，秀兒承蒙小太師叔指點，如今武藝總算小有所，這就要下山，去尋那仇家晦氣，特來向小太師叔辭行。”

見這就要走，狗兒不捨，自家的煩心事，一時倒不便與說起了。二人拉著手敘談一番，鄧秀兒擡頭看看天，說道：“時辰不早了，秀兒這就走了，小太師叔保重。”

退後兩步，隆而重之地再度一揖，肅然道：“承蒙小太師叔指點劍技，鄧秀兒激不盡，待秀兒大仇得報，再上山來，叩謝小太師叔。著鄧秀兒翩然離去的背影。狗兒不忤然心，喃喃自語道：“大叔有難，我師父只顧修道，睡呀睡的學那老烏，大叔的師傅雲山霧罩的也不幹正事，我不去幫他誰去幫他？”想起楊浩曾與擊掌盟誓。小丫頭心頭一熱，便起了不告而別的念頭。

剛剛轉想去與母親說一聲，再收拾個包袱逃之天天，一旁已有人訕笑道：“你這小丫頭，看著乖乖巧巧，偏在背後兒說你家長輩的壞話。要是能得上手，貧道對自己徒兒哪有柚手旁觀的道理，偏被你數落的不樣子。”

狗驚，扭頭看時，卻是呂賓大袖飄飄地站在一旁，不大驚道：“你……呂老前輩怎麼來了？”

呂賓捻著鬍鬚，洋洋得意地笑道：“你家那隻老烏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跑去府一看，他那乖乖小徒兒忽然不乖了，自然是要四找找的。論起卜算之，貧道不及他。論起武功，你家那隻老烏卻不及貧道，哈哈，幸虧貧道來的快，竟然撞見你這小丫頭要不告而別。”

狗兒挑起柳眉，不悅地嗔道：“老前輩不許捉人家的語病，污辱我的師傅。”

呂賓笑道：“哈哈，我與扶搖子。一甲子的老朋友了，說他幾句有甚了得？呵呵，你這丫頭對我徒兒倒是關心的很，不過這種命數中的事，你能如何？聽話，隨貧道回山去吧。”

狗兒眼珠轉，一步步向後退卻：“我不要，你不幫楊大叔，我去幫他，你不許攔我喔。”說著，突然反一躍，飛鳥般躥起，便向山下疾奔。這一逃，險險的撞在一人腹之間，擡頭一看，卻見呂賓三縷微髯，促狹地笑著站在前，使手來抓手腕：“呵呵，貧道要捉你。你逃得掉嗎？哇！”

呂賓怪一聲，看著手上兩排整齊的牙印，再看看飛逃去的狗兒。啼笑皆非地道：“這個臭丫頭。當真是屬狗兒的，爲了的楊大叔。竟然連我呂賓都敢咬。”

他形二展，正再追，後突然出現了扶搖子陳摶的影，遙徒兒沒山林的一線影，淡笑道：“老友莫追，由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