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憨聲憨氣地嗯了一聲，門扉吱呀一響，婦人便走了出去。

楊浩聽得時斷時續，可那房舍一點也不隔音，兩人的對話還是被他聽了個清楚，兩眼頓時直了……

楊浩知道，橫山地區諸族雜居，有些事如果用中原漢人的觀點去看，可能有些驚世駭俗，但在西北苦寒地區，由於生存環境的惡劣，一些在中原爲理法不容的事在當地卻尋常的很，比如說一夫多妻。

橫山地區有些部落是一夫一妻制、有些部落是一夫多妻制，也有一些深山部落是一妻多夫制，一妻多夫的家庭，有些是兄弟共妻，也有朋友共妻的。兄弟共妻是長兄娶妻後，弟弟也可與嫂嫂同居，這種現象主要是因爲家境貧寒，娶不起媳婦，天長日久形的一種習俗。

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兄是主夫，不管孩子生父是誰，子都稱這個長兄爲父，而稱他的弟弟們爲叔，哪怕這個弟弟纔是他的生父。主夫對外代表家庭，對決定事，所以家長和長子的地位都是清楚的。

另一種形是朋友共妻，由於家中缺勞力，不能維持家庭的生存，所以要招個男人回來，組共妻家庭，共同維持生計，當地俗語把這種家庭形式稱爲搭邊鍋或者拉邊套。

共妻家庭裡人的地位相對高一些，只要這婦人明能幹，家庭生活安排得當，能使諸夫之間和睦相，那就是一個賢惠能幹的好妻子，當地百姓不會因爲有幾個丈夫而歧視，反而會敬佩持家的能力。

聽起來這個家庭的確苦了一些，當地也有這種習俗存在，所以那個斡兒牛雖然有些不願，卻也沒有理直氣壯的理同駁斥妻子，只能答應下來。

楊浩聽清了經過，不有些啼笑皆非：“殘兵？招贅？沒想到我楊浩還搶手的……”

自嘲一番，他又牽掛起了自己的軍隊：“現在李一德想必已經得到消息了，折勳的軍隊應該也趕到無定河了吧，他們合兵一，應該可以抵擋得住李睿的瘋狂反撲，接下來，恐慌和絕就該在李睿的軍中蔓延開了，希他們能抓住機會，徹底打垮李睿，到了這一步，李睿應該再也沒有回天之力了力我籽……我得儘快養好病趕回去，嗯……說不定，這一兩天我的人就會趕來找我的，這是什麼地方呢？”

昏昏沉沉的想著，一倦意讓他眼皮又沉重起來。不管怎樣，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救了，暫時……他是安全的。心裡一寬，楊浩又昏昏睡去……

健馬一聲長嘶，頹然倒地不起，馬吐著白沫子，眼見是不了。幸好周英騎不錯，竟沒被摔出去，不過這一夜急馳，兩痠，大側似乎都磨掉了皮，火燒火燎的，也是費了很大的勁兒，才縱躍開。

懷裡的雪兒一路哭得又倦又累，被這麼晃了一下竟未醒來，還在沉沉睡，英心中一寬，四下看了看，便沿著那山腳踉蹌前去。

昨夜城中一片混，那輛車子的車伕中了箭，車子失去駕馭偏離了大隊，接著馬兒中箭狂奔，結果被擁的難民擁出了南城，出城之後又跑了很遠，馬兒氣力耗盡，便又沒人揮鞭急趕，便在路上緩緩而行。不想沒多久的功夫，城中李繼筠的兵便被丁承宗的人馬追殺了出來，那些士兵正在城中燒殺搶掠，突然又殺出一支，契丹，人馬來，一時將士無從相顧，只得各奔東西，自去逃命。

那些逃跑的士兵三個一羣、兩個一夥，各奔東西。其中有兩個士兵慌不擇路沿著大路南逃，耳聽得後面追兵馬蹄漸稀，這才放下心來，這時他們看見並面出現一輛馬車，知道是自城中逃出的百姓，又見馬車華麗，料來是富有人家，頓時又起了貪意。

這些士兵潰散出來已不想再去尋找主將集結，只想搶些財各奔前程，自然是財掠奪越多越好，不想那兩個士兵用火把往車裡一照，沒搶到金銀珠串，倒是看見一個活生香的大人兒，他們這一輩子怕也不曾見過這麼漂亮的人，登時喜出外，上揣著從城中搶來的金銀財寶，眼前又有一個絕的人兒，還打他孃的什麼鬼仗，自去尋個地方快活纔是正經。

那馬上騎士登時便要來搶人，英一見那兩個武士兇神惡煞般的模樣，已是唬得手腳，哪裡還能想得及反抗，眼見他大漢手抓來，只呆呆地坐在那兒。不料那武士一眼又瞧見懷中抱著個孩子，卻是惡意頓生，一把搶過孩子就拋出去摔死，英本來嚇得全無反抗之力了，陡見孩子被他奪走，狠狠地扔了開去，護特母陡然發作，卻一下子發出了無窮的勇氣。

英想也不想，那失去的氣力、靈活的手突然間便重新回到了的上，纏在腕上的“狐尾”靈蛇般探出，纏住哇哇大哭的雪兒捲回自己邊一把抱住，便探出車，揮鞭再度了下去。

英雌虎發威，當真厲害，那一條鞭子在名師指點下，本已有了幾分火候，腕的小樹也能被一鞭斷，何況是人，再加上夜之中鞭影難辨，那兩個士兵手中提著刀，卻對付不了這樣忽忽、可長可短、方位也異常刁鑽的武，一個士卒被瞎了一隻眼睛，驚得落慌而逃，另一個卻被鞭子捲住了脖子，活活地勒死。

英殺了人，自己也是又驚又怕，癱在地上彈不得，直到雪兒哇哇啼哭把驚醒，也不知後面還會有多敵兵追來，本能地便想逃走。

雖不會趕車，卻會騎馬，大唐風，豪門仕鮮有不會騎馬的，當下便用帶將雪兒縛在懷裡，要借那死去士卒的戰馬逃命。

翻上馬，才發現自己一太過惹眼，便又壯著膽子解了那死去士卒的外袍穿在自己上，那袍中本有乾糧、水袋和搶來的金銀，沉甸甸的，一時之時也無暇察看，翻上了戰馬，便偏離道落荒而逃，直到這馬兒活活跑死在這不知名的山腳下。

英雖然會騎馬，卻從未騎過這樣的快馬，只累得雙痠，踉踉蹌蹌行了一陣，又飢又實在沒有力氣了，這時聽到嘩嘩流水聲，心中不由一喜，轉過山腳，就見前邊有條溪流，便奔到河邊，喝了。水，洗了把臉，這才坐在河邊歇息。

雪兒醒了，張開小又哇哇地啼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往英的懷裡鑽，英見了心裡發酸，可沒有水，如何能讓孩子吃，焦急之下，在上胡翻了一氣，出幾個饃饃來，便把饃饃嚼得爛爛的，一點點兒渡給雪兒吃。

雪兒吃慣了水，一開始只將躲來躲去，可得極了，眼見今天實在沒有香甜的水可吃，只好哇哇大哭幾聲以示抗丅議，然後乖乖就範，吃起了麪糊糊。

好歹餵飽了雪兒，英啃了半塊饃饃便再也吃不下了，看看懷中年的孩子，再想想銀州已失，馬兒也累死了，自己到了這荒郊野外，還不知道憑一雙能不能走得出去，不黯然淚下：“苦命的娃兒，乾孃的命已是夠苦了，可我好歹還過過二十年富貴日子，你小小年紀，怎麼就這麼多坎柯？”

英著雪兒的小臉，哭一聲說一句，越哭越是悲涼。這時不諳世事的雪兒吃飽了肚子，偎在的懷裡卻又甜甜睡了。英心中本來悽悽惶惶，可是看著懷中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這可的娃兒如今全要靠纔能有一線生機，英心中陡又生起一勇氣。

一直以來，要靠別人的照顧，麗豔的小周後，不過是依附於男人和權勢的一條藤，的人生道路要靠別人來安排，的命運要靠別人來擺佈，也習慣了這樣的人生。

可是這一次不同，懷裡是一個未諳世事的小孩子，的生死，完全系在英上，從看著呱呱落地，一直到今天，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這個乾孃對孩子的，絕不比雪兒的親生母親更薄口母的力量，無論如何要保住孩子的念頭，讓英重又堅定起來，青藤變了小樹，有了自己的意志和想法。

“雪兒，乾孃一定會把你帶出去，還你的父母的，一定！”

英輕輕吻了吻孩子的小臉，把重又揣回懷中，用腰帶繫，又學著銀井士兵行軍的法子，從衫上撕下布條，在自己的小上細地纏上了綁，沿著河流繼續上路了。

在西北這幾個月，多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草原上水源很珍貴，所以沿著水源走，一定可以找到人類聚居的地方，便也能找到出路，”

四面一片蒼茫，不是曠野，就是高山，英卻不再彷徨，不管前方還有多長的路，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毒出去。這一刻，的脊粱的筆直。

可是……這條溪流並不算大，前方能我到人類生活的地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