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毅那邊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遠走過來的陸塵與老馬二人,他面無表地拐了那排房屋後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陸塵向老馬看了一眼,老馬想了想道:“他應該也是住在這裡,上次昆侖派調過來的那批人中,浮雲司基本都集中安頓了。不過,他住在哪一間屋子,我現在想不起來。”
陸塵微微頷首,沒有再說什麼。
何毅在昆侖派那裡是風無限的天之驕子,是年輕一代弟子中的翹楚,但是到了仙城這裡後,因為真仙盟中本就匯聚了天下最出的人才英傑,別的不說,是屹立於人族修真界巔峰的化神真君就有五六人,元嬰境真人更是人數眾多,誰還會去特別關注和在意多不可數的金丹修士中的一員呢?
在仙城這種匯聚了天底下所有權勢珍寶資源的所在,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普通修士自道行強弱的重要已經比在其他地方要減弱了不。在這裡的人,已經更習慣於去看一個人的背景、份來判斷他的實力大小了。
這是一種異化,但也是一種現實。
比如,陸塵眼下的道行、境界晦難明,明面上的未必就強過了何毅,但在仙城之中,他的知名度毫無疑問勝過何毅百倍。
不管是陸塵還是老馬,他們眼下都有許多麻煩事,而何毅自過來仙城後也從未有過出格言行或是引人注目的舉,所以他們對此人都沒有在意。
也就是陸塵因為當年何剛的那件事,心裡對何毅天然地還有一種警惕與疏遠,但現在也沒什麼想法去針對此人。
往事已過,塵封,當年的事沒人會再想提起了。
陸塵微微甩頭,將那些記憶拋開,然後對老馬低聲說道:“剛才在浮雲司裡面,你在鶯面前沒出什麼不滿之吧?”
老馬一怔,面嚴肅起來,帶著幾分鄭重的回憶了一會,然後肯定地搖頭,道:“沒有,從頭到尾,我面上都是那樣笑著,絕無氣憤惱怒的表流。”
陸塵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道:“那你心裡是有不痛快的了?”
老馬翻了個白眼,道:“換了是你,你心裡莫非還能很痛快?”
“肯定不痛快!”陸塵倒是十分幹脆地承認了這一點,隨後臉微沉,道,“鶯當著你我的面上陳壑,故意說這事,莫非也有向我們示威的意思?最近這段日子,卻是有些得寸進尺了。”
老馬皺了皺眉,第一反應不是回話,而是先向周圍看去,只見前後道路上並無人影,只有他們二人,這才松了口氣,然後低聲道:“就算你要抱怨,咱們找個沒人的安全所在再罵好不?”
“這周圍沒人。”陸塵淡淡地道,“不然阿土會發現的。”
“阿土?”老馬吃了一驚,道,“它不是剛才已經跑去……”
話音未落,老馬便看到前頭一屋角下探出了一只狗頭,向他們這裡看了一眼,然後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正是阿土。
沒有說出口的話被老馬生生咽了回去,看著阿土嘖嘖兩聲,道:“這只土狗我也算是看著長大了吧,這變化也太大了,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快了一樣。”
陸塵沒理會老馬對阿土的贊歎,只是對阿土揮了揮手,老馬在一旁看到了,下意識地以為接下來阿土大概會像傳說中那些神出鬼沒的刺客殺手那般,“嗖”的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在要關頭突然蹦出來給人致命一擊的氣勢。
結果那只黑狗往地上一趴,頭埋在兩只前腳中,看起來是曬著太準備睡一覺了。
陸塵的作一僵,裡罵了一句,大概聽起來是有些恨鐵不鋼的意思,不過除此之外,他倒也沒更多表示,便拉著老馬繼續往前走去,不過聲音終究還是低了。
“你心裡在想什麼?”
老馬倒也直接,道:“現在整個浮雲司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但真君住我不讓走,卻答應了鶯那邊的要求,這中間是不是有些不妥之?”
陸塵默然片刻,道:“死頭他素來神神叨叨的,做事常出人意表之外,不好說。”
頓了一下後,陸塵又道:“不過,近來我風頭頗盛,而鶯掌管浮雲司多年,素來有天瀾座下第一人之稱。死頭這麼做,大概也帶了些權衡之舉吧。”
老馬歎了口氣,道:“這是要安那邊,所以犧牲我這個小嘍囉麼?”
陸塵瞥了他一眼,道:“犧牲這話不要說,又沒真讓你去死。”
老馬苦笑,道:“還好外頭那些大佬們不知道咱們這一點小勾當,不然的話,只要派個人去把那廝殺了,我看你怎麼去真君大人面前自辯?”
陸塵也笑了起來,道:“這有什麼,我直接就說是你幹的就行了。”他拍了拍老馬的肩膀,笑道:“反正你心裡本就不滿,機就有了,手段那些咱們也懶得說,兇手就是你吧。”
“呸!”老馬沒好氣地啐了一口,“你是我跟過的最沒用的一個老板了。”
陸塵大笑。
※※※
何毅坐在自己的屋子中,房門閉,窗扉關死,連窗簾也拉上了,所以屋中便顯得十分昏暗和安靜。
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外頭遠的那一個帶著幾分爽朗的笑聲才會遠遠地傳來一點,讓他抬頭向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面容仍然年輕且英俊,他仍然是在意氣風發的年歲,有著許多人羨慕向往的就,夢想著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為第二個陸塵,然後一生無憾。
可是何毅自己的心中,卻有著眾多憾和厭憎恨意。
其實有的時候,他自己也會有些疑,明明自己的就已經足夠好,卻總是不滿足。
他低下頭,昏暗的線落在他的臉上,只能照亮他的一半臉頰,整個人猶如坐在暗界的界限中。
他似乎在沉思,又好像在猶豫,猶如一個站在懸崖邊的孩子,對面有一朵世間最的鮮花,腳下卻是萬丈深淵。這一步,要不要踏出去呢?
他緩緩出了自己的長劍,劍倒影著他的眼眸,似黑暗中的鬼魅。
就這樣,他不知坐了多久,四周一片寂靜,直到屋外的天都黑了下來,他的屋子中完全陷了一片黑暗。
夜深了。
何毅慢慢抬頭,提劍起,然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